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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君城女子

【梅赞达,百褶山脉,安伦】

一辆华丽的宽厢金色马车,在蜿蜒而陡峭的山路上行驶着,安伦却没有感觉到一丝颠簸,车夫的驾车技术,无比娴熟,几乎到达了神乎其技的程度,他们在复杂的环形山路上,如履平地,又轻又快,恐怕伊萨巴林最好的马车,都做不到这一点。

护送安伦他们的,是拥王派的人,在离开净化者的追捕后,安伦与西雅便主动联系了拥王派。

拥王派对伊萨巴林王室非常重视,所有的招待,都安排得非常周到,令安伦受宠若惊。当安伦说,自己要去梅赞达后,君城还派了专人与车队护送,让安伦不禁感慨,净化者和拥王派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这些年,净化者在西土日益猖獗,各个国家都对它心有提防,但和净化者完全对立的拥王派,却显得极其低调。

净化者主张推举新王,法斯旦·阿萨谢尔明明没有王室血统,却有着取代正统王室的野心,因为他有让人畏惧的军事力量,同时,背后还得到了不焚之神扶持,变得肆无忌惮。

而拥王派则坚定地拥护正统王室,按他们的话说,只有最纯正的血统,才拥有统治的权力。

在灰烬之王索本还活着的时候,净化者和拥王派都为他效力,可如今他死了,唯一的王子,也在战火中罹难,拥王派和净化者之间,于是产生了不可填补的沟壑。

拥王派的领袖,同时也是现世拉尔杰德名义上的国王——马瑞斯·拉尔杰德,是索本的亲弟第,按寻常理解,他拥有毫无疑问的继位权。可遗憾的是,拉尔杰德王室只有长子有可能继承王的力量,所以马瑞斯身上,并不具备王的宿命。净化者嘲笑马瑞斯自居正统,其根据也就在于此。

如今,车厢中坐着四个人安伦、西雅、尤夏,而另一个人,则是拥王派派来护送他们的元素师。

这个人年纪比安伦小,比尤夏稍大一些,二十岁左右,是一个姿色不俗的年轻女子,但她从来都不笑,而且是一个哑巴。她只在乎的,是自己的剑及其对应的职责,白发如雪,冷眉星目。

她是个怪人,白发据说是天生的,出自君城五大家族之一,将军西蒙·苏就曾是其中一大家族的人,这五个家族的实力,可见一斑。

西雅微微拉开帘布,看着窗外,问:

“我们后天能到集结城吗?”

安伦回答:

“从地图上看,已经不太远了,应该能到。”

两人说话皆很小声,因为尤夏正靠着安伦的肩膀沉沉睡着。

虽然已经入夜了,但外面不算太暗,星月之光照耀着这整片山脉,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由于地处偏僻山区,四处分外寂寥。

“我只是想赶上起源祭。”

似乎周围有些冷,西雅揉了揉自己的两双臂,安伦递过去一块毛毯。

“四面八方来的人,都在集结城聚会,感觉挺有意思的。”

安伦笑了笑,道:

“你就喜欢凑热闹。”

这时,西雅把目光看向了白发女子,她裹着一条雪白披风,上面印有她家族的图案,这个图案是一把绝美的短剑,剑脊处呈十字雕空,围绕着纷纷扬扬的飞雪。

西雅眨巴着眼睛,说:

“姐姐,我有些东西,想请教你,你只要点头摇头就行了。”

谁想到,女子直接就摇了摇头。

“就问几个问题嘛。”

西雅立刻直起腰,撒娇道:

“姐姐,姐姐……”

对付冰总要用火,再怎么冷漠的人,碰上西雅这样热情的家伙,肯定也没办法应付,安伦在一旁偷笑。女人的眉毛立了立,露出很无奈的样子,渐渐的,她的神情也松了下来。女人始终抱着握着自己的剑,就算是睡觉洗澡,都不离身,但两人还从没看她把它拔出来过,剑鞘里面的剑,令人遐想连篇。

“好,第一个问题!”

西雅情不自禁地大声讲道。

安伦想也不想,就把妹妹高耸起来的肩膀,压了下去。

“嘘——”

“啊……哦。”

西雅顿了顿,轻声道:

“姐姐你的剑,是不是家徽上的那一把?”

女人没什么兴趣地点了点头。

“我果然没猜错,这么漂亮的剑呀,肯定不简单。”

西雅的眼睛闪着光,道:

“呃……能给我看看吗?”

女子严肃地摇了摇头。

安伦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虽然一起同行了这么久,但白发女人并没有和他们熟络到这种地步。安伦和西雅知道的所有信息,都是从腼腆的车夫那里套出来的,他和女人同属一个家族。尽管如此,安伦还是连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有多少实力也不清楚,拥王派只说,她也要去梅赞达,恰好同行。

“唉,好吧。”

西雅遗憾地挥了挥衣袖,又问:

“那姐姐你也要参加梅赞达试炼吧,能和我们一起行动吗?”

女人看了一眼安伦,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西雅拉起女人的手,笑着说:

“放心,我哥哥不会拖我们后腿的。”

“喂,有你这样出卖人的吗?”

安伦回击一句:

“而且,我哪里弱了……”

女人的眼睛,稍微弯了弯,点了点头,不知道这是赞同还是否定。

“你看,姐姐也说你弱。”

西雅冲安伦吐了吐舌头。

“呿。”

安伦把头甩向了一边,托起了腮。

“那姐姐你就是答应了?”

这次,女人摇了摇手,表示自己等到了梅赞达,就会和他们分道扬镳。

“这样啊……”

西雅的声音拖了下来,道:

“那真是可惜。”

“人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安伦打圆场道:

“把我们护送到这里,已经够不错了,你还要这要那的。”

“我也是想再了解了解姐姐嘛。”

西雅说:

“一看姐姐就知道,她是有故事的人。说起来,姐姐你长这么好看,有喜欢的人吗?”

女人表情有点意外,她没办法对付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也不知道,西雅是从哪里看出她那么多事情的,她尴尬地扬了扬嘴角。

“哇,姐姐笑了!”

安伦无可奈何地道:

“你再这样吵,我把你丢到车外面去。”

“你敢?”

“怎……怎么不敢?”。

看着这对活泼的兄妹,白发女子心情非常惬意。虽然,西雅误解了她的动作,她没有笑。

其实,君城的高墙之内,早就没有真实的笑容了。

所有贵族子女,从能走路说话那天开始,就要适应拉尔杰德的帝国世界,变得麻木又冷血,久而久之,对快乐的理解,也会失去。为了完成自己的职责而活着,假如做不到家族的要求,就会变得毫无价值。

曾经,每个家族都以王为中心,争荣夺宠,互相压制,因为不敢僭越王的权威,所生的动荡,也相对有限,然而这七年来,再没有正统的王,能够驾驭他们。

五大家族,表面上团结一心,和和气气,暗中却勾心斗角,各怀鬼胎。家族与家族之间的竞争,自继承者儿时,就已经开始,谁也不甘落后,落后就要退出君城的最位,一旦摔落台下,不知有多少人,等着将你踩碎。

大家族的继承者,生来就承载着无数荣誉,同时拥有无数素不相识的仇敌,对曾经懵懂的孩童而言,不哭泣已是坚强,微笑就更不可能了。而对于无数小家族而言,他们则见缝插针,急于跻身前列。

西土世界如此之大,但这群人,却只把君城看做天下。

西雅忽生兴趣,问:

“哎,对了,姐姐,还没问你,你参加梅赞达,想要得到什么呢?难道,你想成为神职者吗?”

女子摇摇头。

神职者?那样的东西,对她来讲,没有任何意义。

安伦也顺势问了一句:

“那是想向家族证明自己?”

他觉得,五大家族的人,很可能会有这样的愿望。

但女子的反应是“也不是”。

“那就有点奇怪了。”

西雅绞尽脑汁想着,一般人来梅赞达,能有什么目的?难不成,是和他哥哥一样,有什么特殊的事儿,必须来梅赞达才能解决……

“噢,我想到了!”

西雅喜出望外地道:

“你一定是来治病的!”

安伦还以为他妹妹有多聪明,结果居然说出这么句让人崩溃的话,险些一头撞死在墙上。话说出口以后,西雅也觉得失言了,哪有人张口就说“你有病”。

白发女子看她这么可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这些日子,她没办法用言语感激这对兄妹带给她的特别感受,只能在心底默默祝福他们。

她希望,这两个人的天空,永远都没有乌云,她希望,这两个人的世界,永远都澄澈一片。

要治的病?这样的说法,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但她要治的,不是自己的病,而是君城,乃至整个西土世界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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