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躺在床上。早上的那一幕又在华明脑海中重现了。
高大整齐的香樟树下,争奇斗艳的茶花园中。几乎每天清晨,你都可以看到两位中年男人,在这儿一前一后的散步。那位走在前面、长的有点儿富态的是局长,这位身材有点儿瘦弱的,就是一年前借来局里工作的局长过去的老同事华明。
他们住在邻近。所以,每天上班之际,华明总能搭上局长的车前来上班。只要离上班时间还早,或是局长没有急事外出,他们又总是会前来局大楼后面这片风景如画的“氧吧”,采天地之灵气,纳日月之精华。
两人一块散步,自然有话要说。尤其是曾经在一块共事多年的同事,话闸一旦打开,语言就是那林间潺潺流水……
又是一个清风送爽,鸟语花香的早晨。华明和局长散步20多分钟已过,快要回到局里的当儿。
天天来这儿走一会儿,一时半月还看不出有什么好处。华明在后面随口说:可时间久了,肯定会对身体产生好处。
管住你的嘴,迈开你的腿。局长丢下这句话,就往楼上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局长怎么一下子就会说出这种话来了?当时,华明又看不见他的脸,自然也就不可能知道局长说这话时的表情。
局长说的这两句话,华明能想到的是,我说散步对身体有好处,局长补充一下说,要想身体好,迈开你的腿只是一个方面,嘴不乱吃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要说,这么理解确实有一定道理。
然而,那两句话真的仅仅是这种意思吗?
为了局长这两句话,华明整整想了一天,可就是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他几乎好像从中感觉到了一点意味。可那会是什么呢?对了,那就是局长可能话中有话。
只是,局长有话想对我说,完全可以直截了当地与我明说呀,何必要用这种旁敲侧击的说话方式呢?
也许,局长有话想对我说,可这话明说了又有可能会伤了两人感情。但是不用话点破,又怕没提醒我,事态任其发展下去有可能会产生不良后果。
所以,抓到这次机会,他就借题发挥了。
是这样吗?很有可能。
那么,又会是一件什么事让局长这么为难,乃至不好直截了当地说,非要用这种隐喻的方式表达出来呢?
老华,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呀?都后半夜了,已睡了一觉醒来的老伴,看到老公还在一旁辗转反复,关切地问: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材料上的事,一会儿就好。华明说:你先睡吧。
那你也早点睡吧。老伴说完,转过身去了。
早点睡?你说的倒轻巧。华明想说:局长如果真是丢话给我,那事情一定小不了。不把谜底找出来,我能睡的着吗?
华明干脆坐了起来。穿起衣服,来到阳台,眼望星空,点起一支烟抽了起来。
哦,对了。华明想起前几天也在这儿散步时,他与局长提起过局里食堂大师傅工资的事。
我们食堂的饭菜烧的不错。我说:能请到吴师傅这样敬业的人,多点工资都值得。那天他在我们吃饭时说工资比较底,现在物价又在飞涨,你是否考虑过给他加一点钱呀?
这事归办公室管。局长面无表情地说:主任不提出来,我也不好插手。
这话我听出了点“话外音”: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是了,不要多管闲事。还有,你是不是想为自己加薪寻找借口呀?
那么,这次说出“管住你的嘴”,是不是明显告诉我:不该你说的话,不要乱说?
几支烟吸完了,感觉还有问题没有找到。华明又来到厨房,用热的快烧开一壶水,拿出一瓶自己平时舍不得吃的白茶。在泡这杯茶水的当口,他一个激灵,心不由为之一动。
是的,还有一件事,也是最近发生的。
局长因事早上没去散步,华明便一个人穿行在花海之中,没想到这时遇上了副局长。
聊的兴致所至,不免将局长与他说的一些话,也无意识地说了出来。当然,华明还是有分寸的,说的话绝对是对局长没有任何坏处的。
然而,话尽管对局长没有坏处,但有些事情如从副局长口中说出来,局长就会反思:这事我没与别人说过,只与华明讲过。副局长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呢?很自然地,他就会想到我。进而一想:原来这人口这么不紧,以后少说为佳。
可已经与我说出来了的话又不能收回去,当务之急就是要赶紧封住我的口。华明心想。于是,借着养生之名,说出“管住你的嘴”来。这是在提醒我,你与别人透露了我们的谈话内容,我已知道了。事情到此为止,希望以后不要再做“二传手”传话了。
会是这样的吗?华明也似是而非。好像是,却又不置可否。
已至凌晨3点了,还是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坐立不安的华明只好又脱了衣服,钻进被窝。但就在他爬进被子一刹那,脑海中竟又冒出一件事来。
记得今天早上散步时,局长接了一个电话。对话中,我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有关局里人事方面的事情。
当时我想走开。本来也已走远了,也就没事了。可是我们走走又转到一块了。听到就听到吧,局长又不是不了解我的为人。说到底,对我如不放心,会借我到他的局里来做事吗?
事关机密。尽管现在我还只是借用人员,说穿了就是一个临时工,不算局里正式干部。但总还在这里做事,只要在这做事,这就是局长的部下。让一个部下获悉局里人事方面的事,这总是不太好的吧?
接完电话,局长猛然发觉,在他的身旁有我的存在。为防我说出些不该说出的话影响局里工作,于是,不管我会不会说出来,早早给我打上一次“预防针”,防患于未然,这也未尝不可。
本来,局长也可以当面与我说,小华,刚才我在电话中说的事,希望你不要对别人讲。不就结了?
也许,他怕这样会伤了我的自尊。是呀,又不是三岁小孩,这种事关全局的机密事,我肯定不会轻易说出来的。
但是,世上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我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呢?这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考虑再三,局长还是觉得先把话撂这儿为上策。
问题是,这话还真不好明说。如若这样说了,他怕我说:局长,你对我就这么不放心了吗?
其实,电话之后,局长一路走来一路在想:这事怎么与华明挑明说了好呢?恰在此时,我一说养生之事,局长一听机会来了。于是,就脱口而出……
不知不觉中,一丝朦胧的亮光从窗外探了进来。一夜无眠的华明翻身起床,匆匆来到小区门前候车上班。当他细心观察今天局长那张谈笑风生的面容时,又似乎感觉不到局长与平时有任何一点不同。
接下来,华明又开始迷惑起来:昨天的“话外音”之事,也许什么都不是,会不会就是我自己庸人自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