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行了十几日,经过了三四座城,五六座山,七八条河,转眼已到了十一月。虽是隆冬时节,但越往南行,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一行人中除了杜昂,其他人的伤势都好得七七八八。杜昂虽然生活不能自理,但有苏青青服侍吃喝,刘川服侍拉撒,倒也不用发愁。
只是他的心情却好不起来,不能练剑已经够无奈的了,近几日来,他发现连《明识经》也不能念了,因为只要一念,他的识海深处便会抖动起来,然后便是头痛,而且痛得越来越厉害。但苏青青却截然不同,她无论念多少遍也不会有问题,而且她的头痛也慢慢被治好了。
一个念了会头痛,一个念了治头痛。明明念的是同一篇经文,怎么会差别如此之大?
杜昂想不通,想不通便只有瞎想,瞎想便会经常发呆,连苏青青都看着有些担心,说道:“这经你不能再念了,再念可真要成呆子了。”
如果不能念经,那等于说他没了退路,空念神僧不会收他做弟子。要想修行,就只剩下点亮天根一条路了,但他的识海连念经都会抖动,又如何有信心能顺利的点亮天根开辟灵海?
虽然镖局的人待他和往常大不相同,但他心里却越发落寞起来。况且,自薛唐同行以来,众人都喜欢和他称兄道弟,谈天说地。杜昂看在眼里,心中更不是滋味,说到底,不过是有些自卑罢了。虽然薛唐偶尔会朝他笑笑,有时也会说一两句话,但总是不咸不淡,匆匆而止。
连着几日,徐英绷着脸欲言又止,苏青青皱着眉欲言又止,杜昂则发着呆欲言又止,马车内三人都是闷闷不乐,心事重重。杜昂和苏青青有些心事还可以理解,可徐英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心事?
这一日,杜昂见徐英低着头扯着小辫兀自生气,心里过意不去,问道:“你又在生什么气?”
徐英气道:“我不想跟你说话!”
杜昂便不再说话,轻叹一声又开始发呆。徐英见杜昂又不理她了,霍然起身,嚷道:“你们一个呆,一个怪,都不是好人!”
“你说我呆可以,可你青青姐哪里怪了,不就是那天推了你一下吗?怎么还记仇?”杜昂很无辜地眨了眨眼。
“谁说青青姐怪了,我说的是他!”徐英瞪大了眼睛,更加来气,小手一指,却是指着外面骑马的薛唐。
杜昂恍然大悟,这些天徐英宁可闷在车里也不出去骑马,原来是不待见薛唐。他心想终于有人不喜欢薛唐了,于是来了点精神,问道:“他哪里怪了?大家不都喜欢他吗?”
徐英的脸又绷了起来,也不回话。杜昂向苏青青眨眨眼睛问她知不知道,苏青青皱着眉摇了摇头,于是车内又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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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白天忽然下起了大雨,大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行人只得在一处山谷里避雨。到了晚上,雨停云散,一弯新月在漆黑的夜空里浅浅的划了一钩,跟着满天的星斗胡乱地描起了无数个点。
徐莽骂了一声这鬼天气,提起赤金刀出了山洞,向薛唐招了招手。薛唐会意,跟着出来了。刘川叫道:“总镖头要去练刀了,我们可不能错过了。”
于是一行人都出了山洞,连薛家的两个丫头也跟了出来。大家在谷中燃起了篝火,烤瓜的烤瓜,烤肉的烤肉,好不热闹。
徐莽和薛唐来到几棵大树前,也不理会众人。
“前几天我有些内伤,又急着赶路,所以没空向你讨教。”徐莽拔刀出鞘。
“不敢,徐镖头怎说讨教二字,我只不过读了些书,纸上谈兵罢了。”薛唐忙道。
“贤侄不必过谦,我不懂的,自然要请教,你看我这火焰刀如何?”徐莽话音刚落,已然纵身而起,在空中朝一棵大树竖砍了一刀。只见一道烈焰熊熊的刀光从空中劈落,像一道闪电一般,将一棵大树从稍至根劈成了两半。这棵大树长年长在谷中,枝繁叶茂,粗三四尺,高约两丈,竟被一分为二,向两边呼拉拉倒去。根部的枯藤遇见刀焰,纷纷燃烧起来。
众人都啧啧称赞。
“总镖头果然名不虚传,这一刀气势雄浑,恐怕没有几个地修能接得住。”薛唐赞道。
“别人夸也就算了,你夸可就不对了。你倒说说,这刀光中天火符发挥了几成威力?”徐莽哈哈笑道。
“我实在看不出,不过倒有些想法。”薛唐摇摇头,掏出一张紫色的符篆,凝神默念法诀,忽地伸手一指,符篆慢慢燃起,随后爆发成一颗火球向前激射而出,砸在前边的一棵大树上。
大树岿然不动,树叶都没晃一下。
场中顿时鸦雀无声,薛长庚脸上有点挂不住,心想这小子才学了一点微末本领就出来秀,这下可要丢脸了。
薛唐脸色有些苍白,并不是羞愧,而是有些吃力。他向徐莽点了点头,一起走近树前观看。徐莽的眼光自是不同,能施展符术的地修他也见过几个,但施法速度很慢,也没这么流畅。
薛唐请徐莽用刀朝火球击出的黑印挖去,只见屑碳纷飞,不一会,挖出了一个酒坛大小的树洞。
“总镖头可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薛唐问了一句。
“看来,我的刀焰徒有其形罢了。”徐莽沉吟了许久,叹道。
“总镖头不必灰心!在我看来,刚才你挥出的那一刀,体内真气率先催动的是剑诀,所以天火符的威力便大大减弱。徐镖头不妨再出一刀,试着先催动术诀,看看效果如何?”薛唐的提议听起来很有道理。
四两道人的札记之中,写的清清楚楚,体内真气要先化为剑气,再以剑气之力催动符术,才能发挥符纹的效应。薛唐的想法虽然大胆,但不防一试。
于是徐莽又退了回来,双手执刀凝神会意,大喝一声横刀一挥。
只见金色的刀身骤然燃起炽烈的火焰,随着大刀的挥动,忽然化作三颗火球呼啸着向前飞出,砰砰砰的砸在前边一棵大树上,瞬间打出了三个大窟窿。
众人又是一阵喝彩。
“总镖头,我没说错吧,你这天火符的威力可真不小啊!”薛唐上前仔细查看了三个窟窿,不住地点头。然而徐莽并没有回话,身形仍是一动不动,过了半晌,只听噗的一声,竟吐出一大口血来,接着直直的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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