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烟火
“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小木屋中，两人的谈话在继续。在伊妮亚看来，唐远终是要去到上层位面的，或许还是上上层位面。在这里，不论从哪一方面讲，都不适合。目前之所以驻留在这里，惟一的原因应该就是俗事未了吧。伊妮亚的这个想法，唐远也清楚。不过说实在的，他也不是很确切地知道，为什么驻留在这儿。‘俗事未了’，固然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但是，或许，还会有些什么别的。当然这并不急，一步一步行去，自然就好。“先是看看小家伙们的发展，然后了却一些该了却的事情。”唐远的回答，并未出伊妮亚的预料。“那么，唐，可否帮我照料一下精灵族？我想把它交给你。”伊妮亚说出了一个很是让唐远意外的话。“为什么？”唐远不敢确定。“当初，把精灵族从大陆中分离开，也许并不是一件很正确的事。”伊妮亚微现迟疑。当初，神佑大陆位面能量充沛，并不像现在这么恶劣，而且两界之间，流通容易，是以，就算在她成神以后，也有很多的时间，留在这个位面。后来不止是她，整个神界，都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人，一同来到了这个位面。那确实是一段神人共庆的日子。后来，大陆生物渐蕃，能量元素渐趋稀薄，神不仅下来不易，而且到了这边会能量外溢，修为大是受损。
渐渐地，神佑大陆，就从常居的地方变成了偶尔下来的地方。而这下来的频率，递减的越来越快。再后来，大陆风云四起，乌烟瘴气。这情形，首先受不了的，并不是诸神，而是精灵。精灵是一种超爱美形的生物。鉴于大陆混乱，且能量元素越来越薄，在伊妮亚和诸位长老的共同决议之下，精灵族干脆集体迁移到了海外，独立为界，并且，以伊妮亚为首的精灵诸神，联手布下了一个封印性的能量法阵，将整个精灵领域的能量元素，与外界隔离开。这种行为，是深思熟虑后的行为，也是百般考量下的行为。如果没有这般举动，到了今日，精灵族再不会有半点自成体系的生活方式，而势必与整个大陆同化。对精灵族来说，毫无疑问的，那将是一种不幸。但是，这样做了，也产生了一些不良的后果，这后果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是非常非常的不良。那就是，在把精灵领域封印起来的时候，整个精灵族的‘灵质’，好像也被一同封印了。之前，精灵族能者辈出，强者如云，各方面的天才不绝涌现，各方面的高手让诸神叹服。在神界的精灵族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自成一系，占据了十二强力集团之一的位置，简直就是奇迹。
而这奇迹，正是来源于斯时大陆的精灵族成员，一个一个地往上窜，而窜过去的，随便提一个出来，都是英才，都是潜力股。最终，当这些潜力股合起来，托起了整个的精灵族，稳稳当当。迁移之后，这情形就有点改变了。如果说量上受损还情有可原，毕竟能量元素浓度不比以前，但是质上要知道，再飞升到神界的那些精灵们，在各方面，都差了以前的精灵们一截。然后，这一截，越来越长，渐渐地从一小截变成了一中截，又从一中截变成了一大截。就算在神界补齐了能量的差距之后，也是一样。这是一种不是堕落的堕落。为了防止堕落，却坠入了一种不是堕落的堕落深渊。而且，堕落还有法可解，可是这种这种莫名被封印的状态，又该如何解决？重新将精灵迁出，与大陆融合？对精灵来说，那也是一种必然的死路。如果精灵与人类融合了，那还是精灵么？半精灵与精灵在各方面的偏差，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而精灵，无法接受这样的偏差。但是固守着这样，终也不是办法。
所以，伊妮亚刚才的说法是，‘把精灵族从大陆中分离开，也许并不是一件很正确的事。’也许并不是一件很正确的事。‘并不是很正确’，这几个字是关键。也就是说，这种行为，没有错。没有错，但是也不能算是正确。综合考量，那就是——这是一种可行且必行的方案，但是，在实行的方法上，出现了偏差。而伊妮亚他们知道这种偏差，但是找不到纠正这种偏差的办法。听了伊妮亚的一番讲述，唐远沉思良久。变，就是死。从梨树长成了桃树，那不是死是什么？不变，就是衰。而衰，其实也是一种变，一种不变之中的变。然而她们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不变’。将精灵族从大陆分离出去，这偏差出在哪里，道理很清楚——未迁之前，对精灵们来说，他们的足迹踏遍了天涯海角，他们的声音回荡在海角天涯。溪畔，有他们的笑语。山巅，有他们的高歌。他们怀天抱天，他们山水为家。他们咏唱岁月，他们谱唱生活。那是风的精灵，那是火的精灵，那是水的精灵，那是大地的精灵。风，没有束缚。火，奔放热烈。
水，晶莹纯洁。土，柔和厚实。那时的精灵，是天地的主角，是四元素的宠儿。而当迁出以后，便是从大天地来到了小墙角。固守的，是纯洁，失去的，却是热烈。收获的，是束缚，相随的，不是柔和，而只是柔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梅终还是梅。然而，墙角之梅，又何如野谷山间之梅？凌寒独开的梅，又何如为山作妆、为雪作伴的梅？何如那漫山遍野的，为天地作劲曲的梅？纵然身居斗室也可以心怀天下，然而，于格局上，终是逊了一筹了。这个道理很简单，从精灵族中提出十个精灵出来，至少有八九个可以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明白这个道理是一回事，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又是另一回事。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伊妮亚不知道，精灵族的长老们不知道，精灵族的许许多多的天才不知道。而唐远，唐远同样不知道。伊妮亚的这番话，是托付，同时也是请教。沉思再良久，唐远才缓缓开口说道：“在我的老家，一个宗派中，有这样的一句话，‘譬如高原陆地，不生莲花，卑湿污泥，乃生此花。
’”唐远说至此时，一茎亭亭的莲，出现在伊妮亚的面前。接下来，唐远轻轻地全文一字不改地向伊妮亚念述着那篇著名的《爱莲说》，这是让她理解‘莲’这种花定位的最好的办法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盛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虽然有诸名词伊妮亚不会理解，但是，毫无疑问的，这篇短文中她可以理解的那些，已经足可以将最完美的莲之形象，呈现在她的心中了。果然，唐远还没有念完的时候，伊妮亚已经深为沉醉。看到她沉醉到有点过火，甚至把正题都忘了，只是凝神看着面前的莲花，唐远不得不把这句话再念了一遍：“譬如高原陆地，不生莲花，卑湿污泥，乃生此花。”譬如高原陆地，不生莲花，卑湿污泥，乃生此花。
“美玉琳琅之地，触目所见，可能尽是天材地宝。而穷山恶水之地，触目所见，也许皆是穷形恶像。然而前者，良材美质固多，却也只是良材美质，后者，偶出一精英，则多是横扫世间，不可一世之辈。这二者，卿若可选，选一？选二？”唐远悠悠说道。“这”伊妮亚当然选的是一，可是，缺了二之精英，一之良材，未免让人无趣。然而若真的选了二，则万千良材，不免尽落尘埃。‘横扫世间，不可一世之辈’，美固是美矣，善固是善矣。然则，选择这个的代价，是不是太过大了一些？大到，这代价，精灵族，付不起。“世事无两全。”唐远差点就要再为伊妮亚念诵苏大胡子的《水调歌头》了，终是忍住，“当不能全体提升的时候，终须要有所放弃。”“取中则如何？”沉吟了半响，伊妮亚微带苦涩地问道。精灵族的问题，已经越来越成为她和众长老们的心病。“让劣者安居，中者乐业，上者历残酷之考验，上上者攀万仞之巅峰。”唐远一字一顿。这句话，顿时将伊妮亚的视野点亮。而整个大陆，亦因为这句话，开始了一番前所未有的、天翻地覆般的大变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