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阁一个豪华的宅子里,已经换好便装的皇帝闭着双眼静静地站在门口。这里是他会见私客的地方,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随意进出,哪怕是他会见之人,也只有在他允许的情况下才能被自己忠心的护卫带进来。
两道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都用棕黄色的长袍遮住面孔,后进来的那人行了一礼便告退走了下去,剩下的那个人急忙慌张地跑了过来,正要行礼的时候被皇帝一把抓住胳膊。
皇帝笑道:“都说了好几次,那些在外面的东西就别带进来了,莫非在阿父那边他也是让你如此行礼的么。”
来人摇了摇头,把袍子向后一掀,竟然是刚刚还在张让房间的河南尹。
皇帝看了看河南尹的脸色笑道:“怎么着?阿父他又吓你了?”
河南尹讪讪笑了一下道:“陛下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下官原来的身份卑微,根本入不了他人法眼。”
皇帝用略带些歉意的口吻道:“苦了你啦,不过你为朕做的事情,朕都记在心里。”
河南尹紧张地点了点头,自从皇帝交于他这个任务以后,他就永远在这三方徘徊,其中最要小心的就是在面对皇上的时候。
“你告诉阿父他太平道事情后,他是什么反应?”
河南尹立即道:“他反应平平,下官还特意强调了一下太平道的势力,可他却丝毫没有在意,还呵斥下官。”
“那便可以了。”皇帝点了点头道,“他不看重,不插手,那就是最好的结果,阿父他手底下的九阁已经有太多太多势力了,虽然朕相信他,可却不信他身边的其他宦官。”
河南尹小心的点了点头,夹在多个势力之间的他感觉非常不好受,就见皇帝继续道。
“如今九阁独大,要不是窦忠的那件事情,朕都不知道,连朕的执金吾都是与九阁有联系的人。”
皇帝说着看着庭院里绿意盎然的景色,突然兴致大增道:“随我转转。”
河南尹赶忙答应了一声跟在后面。
“唉。”皇帝重重的叹了一声气道:“自秦以后,宦官都是用来牵制外戚的,谁能想到朕的朝廷外戚竟然和宦官联合在一起,真是闻所未闻。”
河南尹尴尬的表示同意道:“确实如此,如今他们联合手握大权,让人不得不担心他们的居心呀。”
皇帝撇了一眼河南尹道:“朕都快忘了,你从白身到现在的河南尹,也是靠你妹妹的身份啊,也就是说,你也是外戚,对不对,何进。”
河南尹心头一颤,“啪”地一声跪到了地上道:“陛下,微臣怎敢独揽大权。”
何进身为堂堂的河南尹,朝中的一品大官,却在这里只能把头磕得梆梆作响,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皇帝似乎对这种声音很是享受,过了一会才道:“起来吧,你的妹妹给朕生了个男子汉,朕还要谢谢你呢,话说回来还好先帝曾经成立百隐司,可以用来平衡他们。”
“可是,百隐司的势力已经被九阁吞噬的太多,在京城所能干涉的事情已经少之又少。”何进表达着自己的担忧,毕竟他在百隐司已经当了一段时间的首领,对整体实力有着很深的了解。
“无妨,朕会渐渐给你们这边加派帮手,而且这次你们不是已经也找到一些出路吗?”皇帝说完定定地看着何进道,“还有什么事情要禀报的吗?”
何进心头一松,从怀里掏出一个名册,双手呈到皇帝面前道:“皇上这是今年的买官名单。”
皇帝眉头微皱道:“这还是朕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册啊。”
说着便随手翻开。
“世人都说朕卖爵鬻(yu)官,可是却不知如果朕不这么做,那天下早就大乱了。”。
何进接话道:“陛下说的是,世人愚昧,不知陛下的心意,如没有卖官的钱财来填充国库,那天下早就大乱了。”
皇帝摆手道:“先不说这些,你给我看这名册干什么?”
“陛下您看这里。”何进说着指着名册上的一个名字道,“这个人是您阿父举荐的。”
“李璞?”皇帝看着名册上的名字奇怪道,“这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后生?”
“据可靠消息,这是通过江东周家的路子报上来的。”
“周家……”皇帝说着眯上了眼镜,他突然看见了名册上另一个名字。
“何金?”说完看了眼何进道,“你家的后生?名字竟然与你有几份相似。”
“这……此人和微臣半点关系都没有。”何进赶忙道,“微臣保证,除了微臣族弟以外没有任何人入仕,与此人的名字相近只是巧合。”
皇帝听后点了点头,他不认为何进会骗他,便继续刚才的话题道:“江东周家,不是已经退出朝堂了么,为何会突然引进新人来京,关键这个人还不是他们周家的。”
“陛下,先不管这个李璞是不是周家的,如今是周家又突然与宦官建立了联系呀。”
皇帝一听眼睛一瞪,面带愠色道:“阿父他如果真的如此,那问题可就大了。”
皇帝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面色缓和了点道:“江东之地,一向是朕管不着的地方,阿父突然与周家有了联系,那不管是什么联系,朕都要知道内情!”
“何进!”
“臣在!”
“令百隐司查明内情,如果阿父登一干宦官真与周家联系密切,那他这个阿父,朕也可以不认!”
……
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啊,何进从后阁出来的时候一直就感叹着,他虽然一直在多个势力间拍还,但对于翻脸不认人的本事,除了皇帝,他没服第二个人。
对于这件事情,他一直在由于要不要从中间做一点手脚,很明显,皇帝对于触犯到他地位的力量十分忌惮,百隐司就是个很好的例子,现在百隐司的实力被削弱确强了宦官,而本来要牵制宦官的外戚势力——当今皇后宋氏所处的宋氏家族,竟然会与宦官结盟。
不过这说到底还是要怪皇上对平衡势力方面根本没有把握好。
当今皇后的弟弟任朝廷执金吾一职,其手下的御林军是在皇宫中唯一能随意行动的军队。
而这样一支军队和皇帝以为的人有了联系,就不可能不让皇帝多心了。
“宋氏和九阁合作本身就是皇家大忌,现在又多了个周家……”何进心里盘算了起来,“如果能利用现在他们的关系,让皇帝发怒,那对于百隐司和我妹妹都有利。”
何进的思路非常清楚,如果他们被伏,首先宦官集团肯定会有一场大清洗,而宋氏也会垮台,那皇后之位只会给自己的妹妹,而他就会变成太子的舅舅,这个地位简直太过诱人了。
可何进转念一想,自己既然能想到,不可能陛下想不到,也许陛下知道其中的内情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何进笃定要试一试,这个李璞说不定就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