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四百里回廊山谷里,如果要说还有算得上比较宽阔的地带,那应该也就只有位于中间的中关镇了。
这是因为回廊并非一条笔直向北的山谷,从南端下廊镇进入之后,它先是朝着东方延伸,直到两百一十里的位置才掉头向北方延伸。这也是为什么会被叫做回廊山谷的原因,如果从高空俯瞰的话,这条山谷刚好是一个“>”型。
而中关这个军事重镇,所处的位置刚好是回廊的拐角处,特殊的地形让形成了一个方圆足足八里左右的平地。因此,捷斯亚王室为了缓解四百里回廊路程太长的压力,在这里修建了作为中转站的中关镇。
说起来,中关镇的建立比格威特兰还早几百年。在捷斯亚退守南疆不到五十年的时间里,这里就已经出现在了捷斯亚的地图上。在曾经没有回廊口要塞的日子里,中关镇一直是捷斯亚对战亚尼法特亚和奥罗联军的最前线。而位于中关镇北边十里处的狭窄山谷恰恰就是当年最重要的防御点,两大联军在那里埋下了数以万计的尸骸也没能推进一步,这也就是为什么北山希望选择那里作为拦截地点的原因。
特殊的地形,重要的作用,注定了中关镇是一个纯军事用途的小镇。因此这里平时除了军人之外,也就只有走陆路的小商队会在此休整。当然,这里没有平民的原因还有一点,那就是石灰岩地形的回廊山谷根本不可能种植任何作物。
在用页岩堆砌的中关镇里,所有的房屋都是按照军营的模式来修建,里面所有的士兵床位加在一起足有六万余个,现成的炉灶也足够三个军团来使用。所以当北山率领大军抵达中关镇之后,并没有太多需要处理的事情,士兵们在下层军官的安排下,非常轻松的就住进了各自的营地。
随后,眼看天色尚早,北山带着亲卫去了一趟北方十里处的拦截点,现场查看地形,为接下来必然会发生的战斗做好各方面的准备。站在拦截地点,北山才真实的感受到什么叫做险要,本就不宽阔的回廊山谷在这里突然急速缩小,形成一段足有一千米长的狭窄通道,最窄处根据北山目测大概就只有七八十米。
“这里果然是拦截的最佳地点啊!”北山由衷的对身边的休伯利感叹了一句。
在这种地形下,按照一个士兵需要半米宽的位置来计算,那么平均最多只用两百个士兵就可以形成一排完整的防御,两千个士兵就可以成为一堵坚厚的墙壁。更何况,一个大队就有3125人。而北山现在可是有着两个军团的兵力,没有人会不相信无法拦截下对方的进攻。
“是啊!大人你看这里的土地都是红色的,据说是‘三百年保卫战’中我们和联军死去士兵的鲜血染就而成。”休伯利踏了踏脚下的土地。
北山也知道这段传说,三百年保卫战就是从捷斯亚退守南疆到回廊口要塞建立的那段守卫战争,当时的回廊每一天都会死去数以百计的士兵,不论是捷斯亚,还是亚尼法特亚或者奥罗,都有人倒在这里。所以,经过三百年左右鲜血的洗刷,这里的土地完全改变了原本灰色的原貌,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鲜红色彩。
“接下来这片土地还要被鲜血洗刷,或许以后还会更加的红艳吧!”北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喃喃自语的说着。
休伯利在一旁听的清清楚楚,但他并不了解自己的长官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在他的观念中,亚尼法特亚入侵自己的国家就理应与之战斗,哪怕牺牲也在所不惜,可怎么感觉北山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的不忍和拒绝的意味?他并不清楚,靠战争成为伟大王者的北山,最厌恶的就是战争。因为在北山看来,战争不论如何,对任何人都是一种无法抹去的伤痛。
其实,纵观北山的一生,他几乎都是因为外界的因素才被绑上战争这架马车的。
如果不是因为林克对他有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北山绝不会选择站出来带兵平叛。如果不是因为捷斯亚给了他成长和年少时的保护,北山绝不会在泰勒兵败之后来一力承担救国的重任。还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拦截没成功,而让捷斯亚陷入三年之乱,北山也绝不会在以后想尽办法恢复昔日的荣光。
或许可以这样说,如果不是因为情义、责任、良心等等因素,北山绝不会成为那个因兵戈而成名世界的人。因为在以后,有很多北山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都因为这些血与火的碰撞而丧生。对于北山而言,刀枪的银色和鲜血的殷红都是他后来每晚的噩梦。
而或许,这就是英雄。
在大陆有史以来,有一些人天生就想要成为英雄,成为被后世千千万万年所颂歌的人物。像北山的时代里,白少陵就属于这种人,对他来说一将成名万骨枯是再正常不过的,鲜血和杀戮是他成名道路上必须存在的垫脚石,兵锋所指无人不服是他的座右铭,开疆拓土成就大业是他的最高理想。虽然不得不承认白少陵的确算是一个英雄,但他只能算是一个狭隘的英雄,他的光辉事迹大部分只能是亚尼法特亚人所称赞的。而在其他的民族中,除了众国大战后期的几件事之外,他所做下的其他事情都被后世所诟病,至少不能用值得赞颂来形容。
至于北山,他并不像白少陵一样,在一开始就想成为一个万人敬仰的英雄人物,他属于更稀少的第二种。因为,这种人往往最不希望成为英雄。对他们来说,要成为英雄的代价实在太大,他们不想接受不愿接受,他们内心深处更愿意的是逃避。
可是,当历史的轮子无法避免的需要他们来推动时,明明知道这或许要出卖自己的良心,明明知道这或许要放弃成为一个完整的自己的代价,但他们却还是因为责任和义务承担了起来。所以,像北山这种人,更会被后世公认为一个英雄人物,甚至是一个伟大的王者,一个无与伦比的圣人。因为,最值得被铭记的,不就是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想做而去做的人么?
北山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亲卫长的沉默,他摇了摇头:“说多了,我们回去吧。还有记得提醒我调遣一个大队来这里看守,虽然前方有斥候和间谍,但小心为上还是必不可免的。”
回到中关镇,北山在调遣哪一个大队前去看守上出了点小问题。这主要是北山本来打算让留在下廊镇的卡特杨原属第一大队前去看守,结果遭到了瑟赛这些原贵族的一致反对。当然,反对的意见并不是不同意北山这样安排,而是这些原贵族出身的军官们认为这种重要的任务怎么能不交给自己?
在他们看来,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国,具备着无上的荣誉感,那么这种事情就应该让他们这些对王国情感深厚的军官去做,而不是一个没有直属长官的大队。于是,在北山也不好驳了他们面子的情况下,最终让瑟赛带着他麾下的第一大队,也就是原莫奈军前去。
随后的两天里,并没有什么大事情,前方的斥候每一天都会在早中晚分别传送回一次军报。白少陵至今仍然是按兵不动,而此刻距离他拿下回廊口要塞已经过去十二天了。直到第三天看守前方的瑟赛返回参加军议会时,他就建议要不派一个大队的士兵往前推进,在这里等着也是白白浪费时间和机会,而这种情况下如果推进战线的话,说不定可以起到吸引对方主动出击的效果。
北山对于这个建议默想了一下,根据一天前林克兰尔传来的消息,瓦伦西尔也率领西线两万多军队抵达了林克兰尔,已于今日起身前往下廊镇。所以,北山综合考虑之后,觉得瑟赛的建议还不错,一直待在原地等对方前来也是件比较痛苦的事情。
特别是大军日益消耗粮草的情况下,战力和精力上都会有所下降,这对战斗并没有什么好处。而如果能吸引对方主动出击,趁着现在战意高涨,或许可以在战斗之后反而让对方的士气产生动摇,从而争取出更多的机会来。
可是,正当北山准备下令的时候,前方的斥候传来了紧急军报,负责北山生活起居的士兵急急忙忙的从他的住处赶到了军议会的场所。这是因为北山携带的传送魔法石板一直都放在他的屋子里,以确保上层所有的军事信息都可以完全保密,而刚才那个士兵刚好在打扫卫生,就发现了放在帅案上的石板闪过一道光亮,走上去一看,是标志着三根羽毛的最高信件。
在这封三羽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王历1203年9月15日,对方大军出发,我方人马后撤!紧急!”
“瑟赛你立刻返回前方,再派一伍士兵向前二十里处,随时注意对方,只要出现就立刻传回消息,我再率领大军前来!”北山把手中的三羽信给高层军官们都看了一遍之后,随即下达了命令。
北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看着北方。这一刻,白少陵和他的大军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