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籍在北仑,对故乡有着与生俱来的亲近感。我见证了七十余年里故乡发生过的无数往事和在不长时间里发生的巨变,被深深激励,甚至于震撼。似乎有一种力在撞击着我的心灵,激励我情不自禁地敲打起电脑的键盘,把鼓荡在心头的激情,喷洒在显示屏幕上。
人们都说小时候的事到老都能想起来,可眼前的事往往记不住。在我来说,对小时候特别感兴趣或被深深刺激的事,留在脑子里的印象比较深,至今不忘,反之只能是一些朦朦胧胧的记忆碎片。人的一生经历过多少事!有诗云:“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留在我记忆中最多的便是对故乡的一片深情。
我的家乡本来就是一个古老美丽而又富饶的地方。早年,我在北国读书、工作,思乡之情愈久愈烈,总觉得故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是可亲可爱的,常常梦回故乡。我无数次骄傲地向人家介绍:我的故乡在东海之滨,是一个古老而秀美的地方。故乡有“唐涂宋滩”,有大浃江、小浃江、芦江和岩河、泰河,既孕育了无数英才,又铸就了可歌可泣的抗敌救亡英勇业绩,沉积着厚重的人文景观和历史文化底蕴,乡人为之骄傲与自豪。在我的印象中,故乡独具山海之利,粮丰林茂,渔场盐仓,棉丝瓜果,物产丰盛;勤劳、节俭、敦厚、纯朴、聪慧,好客、重义、慷慨的优异禀赋,熏陶了一代又一代乡人,历来为外人称道。可是,从前一方水土却养不活一方人。连年的天灾战祸,致使民不聊生。《镇海县志》记载:灾民“剥取草根树皮为食,饿死者众”;“饥民取山中白泥充饥”,甚至严重到“饿殍相望”,“卖儿鬻女相食”的悲惨境地,几代乡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去异地或海外谋生。
新中国成立后,故乡沃土肥源、翠山碧海归了人民,可乡人生活仍然长期困苦;许多地方的老平屋、老弄堂、老凉棚、老街、老河塘、老石板路,固然包含着厚重的历史底蕴以至人文内涵,可大多数已是陈旧破败,乡民无力修缮;乡风民俗淳朴,却显得庸俗、愚昧和落后;乡亲们生活简朴,虽然掩饰不了贫苦和艰辛,却仍安贫乐道守旧不进。1963年,我从北国回到故乡时,曾感叹我的故乡很可爱,可我的故乡更可怜!
随着时代发展,社会变革,旧时的家乡正被汹涌而至的改革开放浪潮冲刷着、推动着。我每一次下乡,总会发觉故乡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大地、房舍、道路、河岸和车辆、船楫变得宽阔、高大、整齐、明亮,连乡亲们的穿着也在不知不觉中显得鲜艳起来。数代困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不再安于“摸六枝”,纷纷洗脚上田,开工厂,经商办企业、搞养殖,向来固守不变的脑子,一下子变得聪慧和精明起来,曾经深深地留存在我脑海里的陈旧的乡情乡景,随之逐渐淡化。
我觉得人们把我们故乡这些年来的变化,称之为翻天覆地,一点不为过。在我看来,何止是翻天覆地,简直是换天换地换了人间。房、路、车构成了我们故乡全新的气象。港城日新月异的现代化建设和经济社会的飞速发展,改变了社会经济结构和人口流向;许多地方连片的楼群拔地而起,使原来意义上的民居、农舍已不复存在;道路网络的形成,公共汽车和私家小汽车的普及,加速了城区与农村的连接和城乡间的交流沟通以至融合;农民不再是过去意义上的农民,而是同化为高度发达的现代化港口都市的市民。我的家乡巨变不是“新农村”三个字所能概括的,向城市化转型在加速,现代时尚方式在腾飞,传统农村的原始特质已经悄然消失,一座高度发达、文明、繁荣的现代化港城正在崛起。正是这一切,令我不禁满怀激情为之讴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