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宁波日报》报道:今年夏天供水基本无忧。这确是好消息。“水”是生命之源,没了水就没有生命。现代都市里的人,几乎时时刻刻离不开自来水。前两年供水紧张时,人们就特别担心会停水。每当拧开水龙头,见到清冽的自来水哗哗地喷出来的时候,我便情不自禁地想起我们镇海古城居民早先没有自来水辰光过的日脚。现在,我把“饮水思源”这个成语里的“源”字改成“原”字,以此来道道古,觉得蛮有意思。
凡是世居古城的人家都晓得,自古以来直至20世纪60年代,居民一年到头吃的、用的历来主要靠天落水,其次还有井水和漕(池)水,少数有铜钿人家还造了水柜,能贮藏许多经过过滤的天水。贮水缸我们镇海人习惯叫水缸,几乎家家必备,大户人家多的有几只甚至十几只,若不是大旱,贮存的雨水足够常年饮用。水缸里的水除吃喝外,还被称为太平水,用来预防火灾。水缸一律为陶土烧结而成,大的有“七石缸”,小的如“青果缸”。老底子住的大多数房子前有明堂,后有天井,没明堂、天井的至少有屋檐。家家户户的明堂、天井和屋檐下都摆满了水缸。所有的屋檐都装有铅皮或毛竹做的“水溜”连接到水缸,天一落雨,雨水便顺着水溜注入水缸里,往往一场大雨就能把大缸、小缸灌满。过去空气没被污染,落下来的雨水清清爽爽,水缸里的水贮藏很长辰光也不会变质,不像现在落下来的雨水混浊不清,没放几日便变绿发臭。
天落水清爽、味纯,一般只作饮水或煮饭菜之用,不舍得用作洗衣、拖地板,平时洗洗涮涮一般都用河水、井水。镇海老城区地形狭窄,加之三面不是江便是海,河水味道既咸又涩,不宜饮用。遇到旱天,水缸里天落水不够饮用,只能用井水和漕水来补充。那时,城区到处有井,除少数井水有些咸味,房前屋后的众多水井井水清淡适口,或饮或用十分方便。
除了井水还有吃水漕(池)。招宝山放生池,南门外羊庙漕、东长营弄一鉴池、仓河头新漕、西门外砧板漕,水味甘甜且基本上长年不会涸竭。以前,镇海城里有专门挑水挣钱的人,若遇夏秋天旱,他们便从这些水漕(池)里打满两木桶水,用一根竹扁担挑着送到无劳动力的人家,赚一点苦力钱。再后来,卖水者改为专用运水手拉车,把水出售给居民甚至机关、学校、餐饮店等,长年以卖水为营生,生意蛮好。
镇海城里有“自来水”是在1963年夏天。“自来水”的水是取自新漕及人民公园内、半街、朝宗坊和南门菜场边的深井。抽上来的水未经过滤、消毒,直接以三分钞票一担(约一百市斤)供应给居民和机关、部队。所以,这种“自来水”实际上只是用机械化代替体力劳动。到了1964年底在镇海城西挖了一个大蓄水池,老百姓称之为“自来水漕”。刚开始,经过过滤及澄清,主要供应后大街一带居民。后来有了一座大水塔,把水输送到全城关镇居民、机关、部队、企事业单位,尽管水的味道要比天落水相差很多,可那毕竟是经过消毒加工、名实相符的自来水。
到了20世纪七八十年代,镇海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不知不觉中发生着根本性的变化:天落水没几天变颜色不能饮用了,河水发臭不能洗涤了,不少水井被填埋掉了,那些池漕有的干涸、有的水色变黄变绿不能再当天然甘泉饮用了……代之的是一根根水管接到一家家厨房、卫生间,久而久之,人们似乎淡忘了失去的,习惯并且喜爱上迎来的。如今,水龙头里流出来的自来水,早已换成了从宁波自来水总公司调配过来,经过严格消毒、科学加工的优质生活水。天水缸、水井、吃水池,只留作老镇海们追忆过去生活的话题而已。
2006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