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群婢女跪在地上求饶不止,钱海棠喝下了汤吓得几欲昏厥的时候,一把清冷嗓音隔空入耳,周欣欣楞了一下,回头去看,便见到那个容姿俊美,眼挂寒霜的人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
见到三皇子出现,一群婢女都不敢再出声,这个冷冰冰浑身总是带着寒气的皇子,总是让她们这些小小的婢女觉得不敢直视,心底发寒。
“你怎么来了?”周欣欣今天本来是想着自己处理完事情再去找他,哪知道他却在这钱府里冒了出来。
上官宇的视线移到周欣欣身上,那寒霜挂雪的眉眼都因着浅笑而融化了许多,不自觉的加快步伐走了几步到周欣欣身边,说道:“听说你过来,我不太放心,就直接过来了。”
周欣欣摇着头无奈的对着他笑,“我能有什么事?”
视线撇了一下在地上匍匐着抽泣的钱海棠,上官宇继续点了点周欣欣的光洁的额头,对她说道:“身体不舒服还出来欺负人?”
周欣欣撇撇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而已。”
地上匍匐跪着的钱海棠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进地里,瑟瑟发抖,嘤嘤哭泣,看上去好不可怜。
上官宇宠溺的看着周欣欣那副理所当然的恶霸样子笑了笑,“怎么回事,嗯?”
“还不就那么回事”,周欣欣指了指桌子上的汤盅,解释道:“有人送了加料的补汤给我,礼尚往来,我也就送还她一份补汤做礼物而已。”
“原来如此。”上官宇看着地上因为轻语刚才动作粗鲁而洒了不少的汤水,点点头,除了之前那一瞥,好像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个钱海棠。
周欣欣对着上官宇两手一摊,“难道你以为我会那么无聊跑到别人府里就为了灌她一口水喝?”
“现在高兴了没有?跟我去郊外散散心如何?”上官宇不再多说,只一径温柔的笑,目似点漆,几许柔情。
跪在地上以为自己死期将至的钱海棠听着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调笑,尤其是上官宇,居然在知道周欣欣对她灌下毒汤之后依旧全不在意的样子,更是让钱海棠怒火中烧,嫉妒啃噬着理智,催促着她张口说点什么。
“周欣欣!”钱海棠满目愤恨的抬起头,脸上又怒又妒的表情扭曲成一片,她听见自己以从未有过的尖利嗓音嘶声喊道:“你以为你这样就真能全身而退了?”
周欣欣冷着眼去看钱海棠只剩下恶毒的脸,一语不发的等着看她还有什么戏词儿要念叨。
“你拿着有毒的汤药来我府上,还驱使你府里的婢女强行灌下毒药害我,这件事,在场的人全都是证人!到时候我爹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你的好爹爹,那个公正廉明的丞相大人!”
她是当初负责送毒去的人,也曾经问过这毒是怎样折磨人的药性,一想到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受到那种折磨,钱海棠只觉得吓都快把自己吓疯了!
“钱海棠,给你找一面镜子,让你看看你现在是怎样一张令人作呕的脸孔。”周欣欣黛眉轻蹙,说完就扭头牵着上官宇的手往钱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才走出去没多远,周欣欣和上官宇便双双停下脚步。
身后的钱海棠如疯魔一般的仍在喊着,“三皇子,你和这女人在一起,绝不会有好下场!周欣欣,你嚣张不了多久了!你真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想要你去死吗?哈哈哈哈……”
身前的钱文镜冷汗如雨下的对着上官宇匆匆作揖行礼,“微臣见过三皇子。”
言罢,不待上官宇有任何反应,就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钱海棠跟前,一巴掌用足了力气抽下去,“啪”的一声脆响,周围的婢女都觉得自己脸上都跟着发疼了。
“胡闹!居然敢诅咒三皇子,还对丞相大人的千金出言不敬,你等着看我怎么好好收拾你!”钱文镜气的脸色涨得通红,头上的官帽都一抖一抖的颤巍巍。
他先前还高兴这个没什么用的赔钱货可以拉拢一下丞相那边的关系,没准儿对他和那位皇子的合作会有什么有利的地方也不一定。哪成想,这个倒霉催的赔钱货,居然不仅仅最后没拉拢到丞相府,还直接把三皇子也给他得罪了!
依照最近得到的情报,这个三皇子不太可能是个等闲之辈啊!
“爹,你要打就趁早吧,我一个快死的人,恐怕受不住你几巴掌了!”钱海棠笑声凄厉,嘴角挂着血却还往钱文镜跟前膝行着爬过去几步。
“你,你!”钱文镜被钱海棠诡异的神色给惊的连连倒退,再听到她那句将死之人,当下更是骇然,一时间竟是无言可回。
“是她!”被钱文镜一巴掌打的嘴角开裂的钱海棠霍然指着未发一语的周欣欣,对着钱文镜笑道:“就是她给我下了毒,丞相大人的女儿,带着毒药进了钱府,还强行灌给了您的女儿,我的好爹爹,您可要记得给我报仇啊!”
趴在地上的钱海棠因为刚才的种种,发髻散乱,妆容模糊,花白的妆容,嘴角猩红的血迹,再加上她嘶哑却又带着几分尖利的嗓音。直把钱文镜给看的心头发怵。
但是,钱文镜听到钱海棠所谓的周欣欣给她下毒,严重光亮一闪,忍不住侧目去看周欣欣,眼中还带着几分掩藏起来的欣喜之情。
“钱大人,我今日要带欣欣走。”上官宇被钱海棠疯魔的神情弄得心情甚为不好,再见钱文镜验光闪烁,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当下便觉得大为光火。
以周欣欣在他心中的地位,钱海棠居然下毒谋害周欣欣,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赎其罪,如今周欣欣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这钱海棠竟然还觉得自己千般冤枉,万般委屈不成?
上官宇心中光火,脸上的表情自然也不善,拉着周欣欣转身就要往外走,但是还没迈开腿,就听得钱文镜一声呵斥。
“周小姐竟然在钱府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行凶,当真不将国法,不将圣上看在眼里了吗?”
周欣欣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一紧,再看上官宇脸上的表情已经从零星小雪发展成了大雪封山,赶紧拍了拍上官的肩膀,暂时制止了他的怒气。
被安抚的上官宇低眸看了一眼周欣欣,见她面色平静,知道她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对策,心念一转,脸上表情缓和下来,不再多说。
见上官宇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了,周欣欣放心的笑笑,回身对着几欲癫狂的钱海棠,和自以为抓住把柄的钱文镜问道:“欣欣愚钝,不知道钱大人和钱小姐,所说的究竟是何意?”
钱海棠目光一呆,心觉不妙。
钱文镜一脸二五八万的看着周欣欣,做出副痛心样子道:“你上我府中行凶,竟然还问我们所说何意?”
“行凶?”周欣欣无辜的眨眨眼,今日首次笑的十分符合她的年纪,一脸委屈的问道:“欣欣刚才就觉得奇怪了,钱小姐莫名其妙的跪在地上哭哭啼啼,钱大人莫名其妙的对她又打又骂,怎的这会儿连我都给骂上了?”
原本双目猩红的钱海棠忽然冷静下来,看着周欣欣小白莲花似的样子,心中一个怀疑闪过,登时面若金纸。
钱文镜表情一滞,底气不足的说道:“你,你休要再狡辩!你下毒之事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可说?”
看到这种场面,上官宇气定神闲的当起了旁观观众,视线定在周欣欣无辜的小脸上,心中暗笑,他来之前还担心,看来,实在是太笑看媳妇儿了。
“欣欣不过是亲手熬了汤送过来给钱小姐,哪有下毒?”周欣欣惊声问着,松开上官宇的手就往刚才待的凉亭走,也不管汤水都凉了,直接那汤盅里的大勺子舀了一勺往嘴里送,“咕嘟”一大口送入腹中。
看傻了地上哭天抢地的钱海棠,看懵了亭外满脸痛心的钱文镜。
周欣欣把勺子往汤盅了一扔,叹了口气,懂事又乖巧的说道:“钱大人,你与我父亲在朝堂中素有不和,欣欣多少也曾耳闻,只是,欣欣一直都敬重您是长辈,从未有过冒犯之心,可今日您却与钱小姐联合,妄图陷害于我……”
说着,周欣欣特别应景的从腰间扯出一块丝绢擦了擦隐有泪光眼角,委委屈屈的说道:“若不是今日三皇子恰巧在场,就凭我区区一个小女子,再加上两个不济事的婢女,恐怕就真的跳入黄河都洗不清了!”
上官宇一派怡然自得的看着媳妇儿表现高超演技,心想着,小样儿还能不能再演的委屈一点,真招人疼。
“你,没下毒?”到了这会儿,钱海棠已经明白自己是被周欣欣耍了一道,免去一死的喜悦和不知道如何善了的恐慌夹杂着拧成一股绳在心上饶了一圈又一圈,勒的心脏都发疼了。
“你以为,人人都只会玩那些不入流的小伎俩,不把人命当人命么?”周欣欣撤去眼角边上的丝绢,神情冷淡的低头看着跪在地上一脸狼籍的周欣欣,唇边不屑的笑容隐隐可见。
钱海棠只觉得闹了这么一场,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想起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她甚至在想,如果周欣欣真的有给她下毒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