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闻格萨尔大王您的大名,今日得见,我玉泽敦巴虔心向您忏悔!穆雅国有稀世珍宝,我愿将这些珍宝献给您。我们兄弟三人中,玉昂敦巴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但愿您不要伤害他。我平生造下许多罪孽,只求死后不受地狱之苦,请大王把我引渡到净土!我玉泽敦巴感恩不尽。”
格萨尔见他真心悔过,大动恻隐之心,遂将他引渡到了清净国土。
格萨尔君臣七人,各乘坐骑,到穆雅的九峰雪山取宝。众人来到穆雅王宫,玉昂敦巴和梅萨绷吉迎出宫外。
岭国君臣安坐后,玉昂敦巴献上哈达,对雄狮王说:
“我的王兄有罪过,现在我愿将穆雅的一切献给大王您,我愿做您的臣子,还望大王发慈悲,不要让我的王兄堕入地狱。”
梅萨也取出一条长长的白丝哈达,献给雄狮大王:
“尊贵的雄狮大王呵,我出生在岭地,小时是父母的娇女,长大后被鲁赞抢去。多亏大王将我救出,做了您的妃子。现在我又到了穆雅国,做了玉昂敦巴的妃子。大王呵,今生我再不想改嫁了,只求大王准许我住在穆雅,不要把玉昂敦巴带到岭国去。大王呵,请让我的心愿得到满足。”
格萨尔见玉昂敦巴和梅萨双双跪在自己面前,就说:
“梅萨啊,你是红色金刚帕姆转世,因此必须回到岭国去。而玉昂敦巴是穆雅的国王,必须留在穆雅把百姓管理好。”格萨尔又对玉昂敦巴说:
“我到穆雅来,只要取几件降妖的法物,其他财宝一件不拿,你不必惊慌。”玉昂敦巴万分感激,立即带雄狮大王前往库房取法物。岭地君臣七人拿了法物,带着梅萨返回岭地。
去嘉域的法物已经得到了不少,君臣们仍在继续寻找短缺的物品。格萨尔忽然想起,姑母曾预言,去嘉域必须带一个善于挤奶的姑娘多珍,此女子必须是须弥山洞里共命鸟夫妻蛋中孵出,而猎获共命鸟夫妻还要费一番工夫。格萨尔立即吩咐丹玛和珠牡,如此这般,才能得到多珍姑娘。
珠牡精心地将自己打扮起来,头上、身上佩带着各种奇美无比的饰物。一切准备好后,与丹玛来到金刚霹雳石崖。
丹玛伏在石崖后面,珠牡则在石崖上翩翩起舞。久居在石崖上的松石角羚羊被珠牡的美丽迷住了,慢慢走向珠牡。突然丹玛的箭离弦,羚羊应声倒地。此时共命鸟夫妻正在商议要去享用松石羚羊的事。雄鸟说它昨夜做了一梦,梦见松石角羚羊被射杀,尸体还在石崖上,要雌鸟与它同去享用。雌鸟担心落入罗网,不肯与它同去。雄鸟就自己飞到石崖上,落在羚羊旁边大吞大嚼起来。差不多就要吃完大半个羊尸的时候,丹玛的珍珠套索套住了雄鸟的脖颈。那雄鸟只得向丹玛哀哀求告:
“请不要杀我,我立即把妻子召来。”说着大叫。那叫声甚是凄惨,令野草低头,雪山落泪。雌鸟听到叫声,知道事情不好,立即将自己所产的独蛋挟在翅下,沿着叫声,来找雄鸟。飞到崖上,也被丹玛套住。共命鸟夫妻被双双献到格萨尔大王面前,大王说:
“听说你们有个女儿叫多珍,我们到嘉域必须带着她,如果你们能交出女儿,你们以后的生活就由我照顾。”共命鸟夫妻连连求饶,说它们的女儿还在蛋中没有孵出来呢。格萨尔命它们就在宫中孵化。过了七天七夜,一个白螺般的小姑娘出了蛋壳,约有七岁大小,十分可爱。
雄狮大王见了可爱的多珍姑娘也很高兴。现在所缺少的,只是阿塞玉热地方的松石发辫了。只是不知阿赛罗刹把这件宝物藏在什么地方。于是格萨尔命人将岭国各部首领召集在一起,商议此事。
王宫内鸦雀无声。坐在右排的达绒长官晁通微闭着双眼,心中暗自得意。坐了一会儿,见众人无话,晁通再也忍耐不住,站起来向雄狮大王禀告:
“在魔岭交界的地方,有座红铜色大山,这是阿赛罗刹的命根子。当年霍、岭交战的时候,我俩盟誓同生死共患难。请大王选好良辰吉日,由我晁通带路去找他,定能取得松石发辫。”
格萨尔一听大喜,忙让晁通先回达绒部等候,待选好日子就去找他。
大王决定下月十五日去寻阿赛罗刹,派丹玛和米琼二人去将晁通请来。原来,晁通自从那日自告奋勇要前去寻找阿赛,回来后又有些后悔,于是打定主意抱病不出。二人见晁通这般无赖,再也不能忍耐,遂闯进内室。二人不由分说,将憋气装死的晁通放在马上,直奔森珠达孜宫而去。
格萨尔见晁通的身体僵硬,吩咐把他放到马圈里的四方磐石上,念经、祭奠、煨桑,然后进行火葬。
丹玛将东面的火点着了,晁通这下可急了,伸出一只手,翘起拇指向丹玛求饶:
“同是一个长官的部下,不要把活着的人烧死呀!”
丹玛故意装作惊奇:死了的人怎么能说话呢?不吉利呀!遂向晁通的手打了一木棍,晁通疼得缩回手,不再吭声。接着,丹玛将北面、西面的火都点燃了。
晁通暗想:“再装死下去,格萨尔还会想出很多办法对付我,不如趁早求饶吧。”想着,晁通一骨碌翻身坐起,双膝跪着,跌跌拐拐地爬到雄狮大王面前,恭恭敬敬地向大王告罪:
“大王呵,我的好侄儿,我没病装病真该死,不死装死我糊涂又可耻。只是我与阿赛有盟誓,不能说出阿赛罗刹在哪里。”
格萨尔心中不悦,这晁通,发议论就像滔滔江河无休止,耍威风恰似巍巍山岳倒大地,遇强敌就像猥琐的懦狐狸。如今又怕食誓言,不肯说出阿赛罗刹在哪里。岭地众人谁也不知罗刹的下落,叫我怎样才能找到松石发辫!
见大王焦虑,丹玛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此人就是当年参与霍岭分界的卓郭达增。如果问他,必能知道阿赛罗刹的下落。丹玛立即禀报大王,格萨尔命他即刻去请卓郭达增。
丹玛飞身上马,来到卓郭的帐前。卓郭达增热情接待,又与丹玛结拜为兄弟。卓郭跪拜在格萨尔王面前说:
“我愿说出阿赛罗刹居住的地方。但是,因为我和阿赛曾经盟过誓,违背誓言是可耻的事,所以,我不能与大王同去。如果一定要我去,请大王将我捆起,我还要恳请大王不要伤害阿赛罗刹。”
格萨尔一一答允。到了十五日,岭国君臣九人开始出征到阿赛地方去。他们到达一个大滩,君臣们安营休息。卓郭达增说:
“大王呵,我们已经离阿赛的住地很近了,这里有他所变化的毒水、毒草和毒树,阿赛常在这个地方游荡。现在应该先派人去看看那附近是否有他的脚印。”
米琼自告奋勇,前去察看,回来说见到的山石树木和卓郭所说的一点儿不差。卓郭说:
“现在该让丹玛去煨桑台下的磐石上坐等。阿赛就要来了,他会扮成上师、长官或乞丐的模样,向丹玛讨要雪鸡,请大王变出一只雪鸡,让丹玛射杀后交给他。”
大王命丹玛就去磐石上坐等阿赛罗刹。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个弯腰驼背的上师,拄着拐棍,背着口袋朝丹玛走来,对丹玛说:
“听说岭国对可怜的人放布施,可怜我的老病复发,就请你布施我一点儿药物吧。医好我的病,才能去岭国讨要布施。”
丹玛知道这老人就是阿赛。正在这时,格萨尔变化出的雪鸡在丹玛的头上盘旋,上师指着雪鸡,要丹玛布施。丹玛张弓射箭,将雪鸡射落下来,想要交给老人。这时,大风骤起,刮走了丹玛手中的雪鸡,上师也倏然不知去向。
格萨尔听了丹玛的禀报,问卓郭该怎么办。卓郭说,阿赛吃过雪鸡,还会来讨旱獭,因为他吃了这两种东西,就能得到铁命,再难降伏。格萨尔一听,立即吩咐丹玛再走一趟,守在旱獭洞边等候阿赛。
那上师果然又出现了,一再感谢丹玛布施的雪鸡。说他吃了后病已觉大好,如果施主再肯布施一只旱獭,他的病就痊愈了。丹玛一抬头,看见格萨尔用石头变化的旱獭正在吱吱乱跑,就又射出一箭,将死旱獭交与上师。
阿赛得了旱獭,很高兴,急急忙忙回到自己的宫内,迫不及待地支起锅,将旱獭扔进锅内。谁知那旱獭本是石头所变,被扔进锅中后,铁锅立即被砸烂,喷出的灶灰烧伤了阿赛的脸,疼得他直叫。阿赛知道自己上了当,一回头,格萨尔大王已经出现在面前,吓得阿赛罗刹急忙化作一股冷风逃走了。
格萨尔知道阿赛已经逃遁,遂派丹玛去闯阿赛的城堡。丹玛登上第八层楼,阿赛罗刹出现了,身形和丹玛一般高大,二人恶斗起来,几个回合,未分胜负。阿赛以前从未遇到过对手,丹玛也未遇到过强敌,两人见打斗不能分输赢,就商议比箭。分别以各自的大帐和财产作为赌注。
牦牛大的磐石上垒起了九层盔、甲、盾,阿赛首先一箭射穿了九层盔帽、九层盾牌,铠甲和磐石则毫无损伤。
丹玛把利箭搭在弓上,一箭射穿了九盔、九盾、九甲,那磐石也被射成碎片,四处飞溅,马厩的墙也被射塌了一面。丹玛见阿赛正对着碎石片发呆,就伸手去抓他。谁知一把没抓住,阿赛又不见了。但是,丹玛获得了赌注,阿赛的城堡已归丹玛所有。
虽然得了阿赛罗刹的城堡,松石发辫仍无着落。卓郭达增给雄狮大王出了个主意,说阿赛喜欢女人,若在七日内能把王妃珠牡请到这里,让阿赛以松石发辫作为聘礼,阿赛肯定会答应。格萨尔一听,命卓郭达增去找阿赛,就按他说的办,将松石发辫要到手再说。
卓郭达增在阿赛的另一个城堡中找到了他,对他说:“格萨尔现在已经去了嘉域,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留下王妃珠牡一人守在王宫里。如果你舍得用松石发辫作聘礼,就可以得到珠牡。万一格萨尔回来了,就给他当一名内臣好了。”阿赛听了这话,说只要能得到珠牡,要什么都可以。
七天后,卓郭达增和岭国众位大臣簇拥着珠牡来到阿赛的城堡。阿赛忙不迭地迎了出来。以前只听说过珠牡的美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见她,目光闪闪,好似流星飞动;含情脉脉,好似花蕊待放;眉毛弯弯,好比远山雾罩;皓齿整齐,好比海螺排列。近看好像一朵正在盛开的鲜花,远看又像一轮冉冉升起的明月。阿赛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急忙吩咐摆宴,款待岭国大臣。卓郭达增对阿赛说:
“珠牡是人间少有的美人,你也应该现出你那美丽的身形,让珠牡高兴,也让这些岭国大臣看看。”
阿赛立即现出原形,只见他满身披挂的都是红松石、白松石、黄松石、绿松石等各种松石辫子,俊美无比。
正当阿赛炫耀之时,晁通忽然喊了句:“觉如,放马去!”阿赛罗刹顿时收起原形,大叫着扑向卓郭:
“背信弃义,吞食誓言,你把觉如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格萨尔所变化的珠牡一时收不回变化,就这样和阿赛恶斗起来。眼看阿赛又要逃走,格萨尔高声呼唤众护法助佑。刹那间,上界天神、空界厉神、下界龙神及各战神、山神、土地神等纷纷降临。阿赛见如此众多的神兵天将,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冲出宫门,变作一只斑斓猛虎。丹玛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老虎的耳朵,将虎头用力向下按。晁通想去抓住虎尾,却被老虎的尾巴抡到对面的石柱上,昏死过去。格萨尔收起变化,站到老虎面前:
“阿赛,不论你有多大本领,也逃不脱了。姑母有预言,你的松石发辫是我去嘉域降妖的法物,你老老实实地交出来,我不伤你。”
阿赛悔过了,立即收起变化,对雄狮大王说:
“请大王度我到净土。在我城堡的大磐石下,长着一株草,把那株草割下来插在我的身上,我身上的所有松石就会自动流到你们跟前,你们再用草把松石串成发辫就是了。”
格萨尔依言而行,各式各样的松石果然源源不断地从阿赛的身上流出。长的松石有十八庹长,短的松石也有八庹长。君臣们将各色松石用草串起;也给昏过去的晁通留了一盆。但是,等晁通醒过来,留下的松石已经变冷,再也无法用草串起。
阿赛罗刹被雄狮大王引渡到净土,松石发辫到了岭国君臣手里。
为了庆祝降伏阿赛罗刹,岭地臣民百姓欢庆三天。格萨尔大王将从阿赛城堡中得来的金银、松石、珊瑚等物,一一分给各部首领及百姓。
三月十五日,格萨尔启程去嘉域,随同前往的有丹玛、米琼、晁通、卓郭达增、秦恩、噶德和小姑娘多珍等,共十三人。格萨尔一行,马不停蹄地走了一百零七天,到了嘉域上部的纳瓦查里。一直住了三七二十一天,还不见嘉域派人前来敬茶迎接,大王心中有些不悦,对大臣们说:
“嘉域送来金信,说请我来,我们日夜不停地赶路,可到这里已经二十一天了,还不见人来迎接,我们不如返回岭地吧。”
众人见大王不悦,也无话可说。倒是晁通觉得就这样返回不合适,费了那么多力气才得到降伏妖尸的法物,如今半途而返,岂不被人耻笑?!于是,晁通劝格萨尔王说:
“大王呵,是姑母的预言、嘉域的金信,才使我们岭国君臣来到这里。在这紧要关头,菩萨是不会不降下预言的。今天晚上,我们每人各自向自己的护法神祈祷,护法定会降下预言,是去是留,明日再议不迟。”
格萨尔大王点头称是,吩咐众人回帐歇息,明日再议。
第二天一早,雄狮王将众人召集在一起,询问昨夜谁曾得到护法的预言,众人摇头不语。只有晁通,睁着发红的眼睛,摇头晃脑地对大王说,他得了一梦:
“梦见我到了一座九股河水流过的黄金桥,桥那边有一座金碧宫宇。梦见桥那边来了七姊妹,向我敬茶敬酒又敬礼。……”
晁通还没说完,多珍姑娘连忙说:“大王呵,千万不要相信他的鬼话。”
晁通被小姑娘的话刺痛了,愤愤地说:“我的话是真是假,让我自己去证实好了。”说着,出营上马直奔九水汇成的金河桥头,盘腿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