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曲在座位上整理着文案,侍卫禀报道:“飞絮公主到!”
江白曲舒展眉毛,活动了一下臂膀,觉得肩上有些酸,然后朗声道:“请飞絮进来。”
门口的侍卫欠身请飞絮进到崇光殿里,飞絮左右看了看殿内的侍卫,笑道:“我有些私事要和皇兄来说,你们先行退下吧。”
殿内的侍卫和内侍听到飞絮如此开口,看了一下白曲,微微有些犹疑,却见江白曲笑了笑道:“既然是私事,那么就都听飞絮的。”
那些侍卫内侍应声退下,而飞絮慢慢的走上前去,白曲看着飞絮有些英武俊俏的面庞,不由觉得妹妹有些憔悴,精神看上去不是很好,于是关心道:“飞絮,你还好吧?我看你的面色不太好啊。”
江白曲看着飞絮,总是觉得她的脸色有点黄,似乎提不起精神来,飞絮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飞絮是很少欲言又止的,这么迟疑不决,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就在白曲想开口的时候,只听得飞絮道:“我……白曲,我想你想的是对的。”
白曲先是皱眉一愣,觉得飞絮开口似乎有些隐晦,自己听的不解,但是转念一想,却从她少有的小心中抓住了点东西,于是开口道:“是关于细作的事情?”
飞絮点了点头,很郑重的从袖子中抽出一个信函,而白曲看到那空空荡荡的信函,就知道这是后来加上的信函,之间飞絮的手指探入信函之中,拈出的却是一张细小的纸笺。
飞絮没有说话,而是将那张纸笺递给了白曲,白曲一边打开,一边问道:“这是如何得来的?可靠么?”白曲没有看,却先开口问纸笺的来路,是少有的在意了。
飞絮笑道:“说来也好笑,该是命数了吧?”飞絮说到这里,竟是扑哧一笑,和刚才如临大敌的样子大相径庭,白曲也被她勾的一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飞絮转过身子看了看天,回避着白曲目光,尽量的减少开口的压力,道:“涵合守城的戍卫军正好昨天换防,然后换下来的守军出到城外,想去打些野食,也不知是哪个,箭术当真不错,出箭射中空中飞鸽,却恰恰就是这个传书的鸽子。”飞絮说到这些的时候,倒是很轻巧,云淡风轻,没什么牵挂。
白曲听到这里也是有点张口结舌,嘴张得不小,惊道:“啊?这真是巧了。”他说着,神色没有方才自如,而是慢慢捻开手中的纸笺,纸笺上的字迹只有指甲盖大小,却一个个整齐而挺拔。
一笔一划,都不含糊。
江白曲看着这个字迹,就已经很是熟悉。
这纸笺上的语句却是十分简单,只是两行,却是语句模糊的写着:时近五载,北堂折翼,问讯安否,天知皇命,尚待龙种。
江白曲看到这里,皱了皱眉头,道:“这个字迹我想仔细辨认就知道是谁的,但是这话写的确实如此的隐晦,很明显就是怕被人抓到把柄,倒是难办的很了。”
飞絮听到这里,也是皱了皱眉毛道:“是啊,这个字迹,明明就是那个人的,但是仅仅凭借这个,根本没有用。”飞絮说到这里,有些捶胸顿足的样子。
江白曲叹了口气道:“这个就是确定了又如何?”
飞絮听到这里,也是有些打不起精神来,道:“就是这样了,若然真的是那人,岂不是要皇兄你十分的难办?”
飞絮一语中的,不再开口。
白曲看着手中的那张纸笺,内力已经运到手指之上,他若想那张纸笺化为灰尘,不过举手之间,然而却始终不可以。
白曲看了看飞絮的身影,暗自问自己。
难道我真的可以枉顾国法么?答案是不行。
可是我若然去查证这件事情,结果又会如何?答案是未知。
飞絮为这件事情,也算是伤神费心了,难道我也要辜负妹妹的努力?答案是不行。
我若真的去查证,会不会与她有隙?答案依旧未知。
江白曲这时候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笺,却觉得这一张薄薄的纸是如此沉重,而这个时候,他抬头却正好迎上了飞絮的目光,飞絮的目光炙热而充满着矛盾,似乎在等待着白曲最后说出些什么来,来为这个事情画上一个句号,或者逗号,或者别的,白曲第一次觉得她的眸子是如此的澄澈,好像等待着判官写下生死的人,却丝毫没有畏惧。
不害怕一切真相,不害怕一切结果,不管之后的事情是如何。
白曲觉得飞絮的这种目光给了自己力量,莫名其妙的暖意。白曲看着飞絮的护腕,沾着几点泥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他慢慢抬起她的小臂,把那张纸按在她的手心里面,然后为妹妹担去了腕间衣袖的泥土,轻声道:“我怎能为私情苟且?”
飞絮就在他将纸笺塞过来的那一刻,本已经愣了一下,听到这话,只觉得五味陈杂,说不出话来,却也能从皇兄那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和他的动作中感觉到他内心的挣扎。
飞絮笑了一下,却有点勉强。白曲看着她,笑道:“既然要查,就放开手吧……”
飞絮点了点头,行了个礼,慢慢的走开,每一步都很稳,但也很沉。
易水湄这时候在辰霄殿里,确实觉得恍恍惚惚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来由的心慌,难受。她看着手中的针线,却觉得花了眼睛,看着雪舒,只见雪舒拿着娃娃在辰霄殿里面到处乱窜,虽然跑动的厉害,却也没什么危险,她早就学会了走路,跑步,水湄看着她,也不觉的担心。
水湄放下手中缝着的布袜子,站起身来,突然觉得风吹过来,一凉,叹息道:“原来是白曲没来……”
一时一刻见不到白曲,就是如此想念。
水湄坐下,喝了点茶水,看着茶杯里的红枣,笑了一下,然后又拿起针线,她看着手中的布袜子,突然觉得自己变了。
不会去抚琴,写词,下棋了。水湄想着想着,突然针扎到了手,水湄指尖一痛,不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将手指放在唇上,抿了一下,才蓦地反应到:“自己真的变了,没有以前那么刚烈。”敛了一点什么,变得好像贤妻良母么?
水湄自己也说不清楚,胡思乱想着,却是听到一个的脚步声。
是白曲!
水湄激动地放下一手拿的线和布,就走了出去,而她走到外面的时候,口中还吮着流血的食指。
白曲第一眼看到水湄的样子,梳着一个高高的发髻,还是那么年轻,却还有些孩子气,痴痴傻傻的样子,水湄的眸子好像真的含了一汪水,看着自己,水波在动。
白曲笑道:“水湄,你怎么了?”
水湄才反应过来,笑道:“刚才给雪舒缝袜子,不小心扎到手了。”
白曲走过来,轻身问道:“还好吧?”看到水湄的一瞬间,就觉得什么烦恼都没了,水湄笑了笑,白曲想去牵她的手的刹那,却是水湄身子往后一仰。幸而白曲手疾眼快,一把捞住水湄的腰身,急道:“水湄,水湄,你到底怎么了?”
水湄晕晕乎乎的摇头,说道:“没事……”她的声音有点虚……
白曲皱了皱眉,还是叫了御医。
而御医来的却有些迟的样子,白曲有点不悦,问道:“怎么这么慢?”
御医唯唯诺诺的小心赔罪道:“禀陛下,刚才是有内侍来找御医院,说是要宣人去陌云殿,所以……”
“哦?”提到陌云殿,水湄和白曲都是不约而同的一惊,水湄问道:“颜儿怎么了?”
那个御医看到白曲和水湄都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放下心来道:“现在还不知,不过已经派人去了。”
白曲笑了一下,道:“还是为水湄诊脉吧。”
御医应声,拿出丝线,白曲为她悬丝,水湄的气色却是看上去很好的样子,不像是害了病,水湄开口道:“白曲,你太过虑了。”她刚开口,却是御医嘘声道:“请娘娘安静。”
“恩”水湄点了下头,却是痴痴地看着白曲,也不说话,就很满足了。
御医过了片刻,笑道:“恭喜陛下,娘娘乃是喜脉,不消多少时日,定可为陛下诞下帝裔!”白曲听到这里,面色转红,笑着说不出话来,水湄高兴地看着白曲,却没有怀上雪舒时那种手足无措的高兴,她在心里高兴,心道:“我要把这个孩子送给颜儿。想不到心愿可以实现了。”
而白曲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笑着,却好像想着什么事情,而这时候一个内侍冲了进来,白曲有些不悦,怒道:“怎么如此莽撞!”
白曲的声音带着指责,却是那人高声道:“请陛下恕罪,是……是……”那人激动地声音都颤抖了。
白曲冷冷的说:“是什么?”
“是颜妃殿下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