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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杰鳖好像说过自己是土生土长的。那么说他的父母就在沙水了?问题是沙水市四百万多人口,哪两个才是他的父母啊?大伙儿这时才发现,尽管杰鳖平时的话特别多,但他是如何离家出走的,他居然没有向大伙透露半分。现在无论大家怎么回忆,也想不出他的父母究竟在沙水市哪条街哪条巷?或者在郊区哪个村哪个镇?

大家只希望他的父母自己能找过去。

但三天过去了,杰鳖的父母仍然没有露面。沙水晚报说,杰鳖的尸体已经火化,如果他的亲人一周之内不去认领,那么将由殡仪馆另行处理。刘虎再也坐不住了,多次请求宏宝去把杰鳖的尸灰认领回来,然后找个地方安葬他。

宏宝想了想,同意了。他决定孤身犯险,不要任何一个人陪同。刘虎、德伢子、辉癞子、烂鼻脓把宏宝送到阴阳山殡仪馆,一副依依惜别的样子。宏宝就像要去刺秦的荆轲,他显然做好了一去不复还的准备。在出来之前,他已经把活期存折塞给了刘虎,并安排了一些后事,说如果他不能及时回来,就要大伙另觅居处。因为他也不能百分之百担保不出卖他们,条子对付人的办法一套接着一套,在他们面前,任何英雄行为到最后都得以狗熊的模样结束。大家含泪点头认下了。尽管刘虎力争去认领杰鳖的骨灰,但被宏宝否认了。他说他这么一个小孩,殡仪馆的人肯定不会让他认领。

还好,结果并没有他们预料的那么差。殡仪馆并没有埋伏条子将前去的宏宝不问青红皂白地捉了去。这既是他们的幸运,也是条子的失策。当大家看到宏宝从殡仪馆踽踽出来,都忍不住冲上前去。把宏宝事先提醒要注意的细节全抛到了脑后。宏宝说,当他进去后,他就可能不再是原来的他了,所以当他出来时,千万要注意他身边有没有异常情况,以防是条子布的局。

但这一回并不是条子布的局,宏宝真的平安无事回来了。

宏宝是回来了,可结果也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好。因为宏宝是空手回来的。宏宝向殡仪馆的人说明来意,说自己是杰鳖的堂哥。殡仪馆的人就要他付火葬费,还有要他身份证的复印件。宏宝没有身份证,也付不起昂贵的火葬费,只能在杰鳖的骨灰盒前,长长地揖了三下,然后转身出来。

老麻怪那天出走后,就再没有回来了。大家等了他一天,二天,三天,一周,他都没有回来。看来他真的不想与他们这帮没用的人为伍了。平时老麻怪与杰鳖为了争老二的位置,老是吵,老是吵。杰鳖死后,大家才知他与杰鳖的关系不一般。也是的,在刘虎来之前,杰鳖一直是老麻怪的搭档。两人的关系不好才怪呢。杰鳖除了嘴巴臭,其他什么都好,古怪精灵,奇招不断,跟他做搭档,是一种福气。难事苦事,他都抢着做了。这么好的一个伙伴,居然说死就死了,大家真的很伤心。刘虎甚至怪自己不该在他生日那天说错话,也许就是他一语成谶,才让杰鳖落得如此下场吧?

杰鳖死后,刘虎老做凶梦,一整晚一整晚地做。凶梦醒来,刘虎就泪流满面。宏宝他们都来劝慰他,说杰鳖的死真的是个意外,不怪他们中任何人。话虽如此说,但刘虎还是认为自己的罪责是逃不脱的。不是自己逞能,杰鳖不会死;不是自己在杰鳖的生日宴会上说错话,杰鳖也不会死;不是杰鳖替他爬水管,杰鳖更不会死!杰鳖的死让刘虎又想起了叔叔刘煌,真不知为什么生命会这样脆弱?说没有就没有了。

宏宝鉴于大伙这种集体萎靡的现状,又把手下带到了东郊的机床厂。赵爹问怎么不见杰鳖和老麻怪,大家都默不作声,宏宝说,杰鳖和老麻怪与我们吵架了,不再跟我们在一起混了。赵爹还真的信了。等赵爹走后,刘虎又哭了,然后大家又都哭起来。想想几个月前,大家在这里是多么快乐啊。没想到几个月后,“沙水七侠”一下子就少了两个人。

还是那些训练项目,但大家都无精打采,一点效果都没有。刘虎、德伢子、辉癞子的手都不同程度地被滚油烫伤,而烂鼻脓呢,一直懵懵懂懂地跟着他们,对什么事都是听而不见、视而不闻。杰鳖的死对他打击最大!那翻滚的油锅,他连看一眼都不想看。宏宝拿他无可奈何。

事实上,宏宝自己也挺颓废的。宏宝自己颓废的方式与别人不同,宏宝一边拿刀在自己身上到处乱划,一边狼一般号叫着。看得旁边人胆站心惊。不是刘虎把刀抢着扔了,都不知宏宝会不会划死自己去?红红的液体,像涓涓小溪,从宏宝的身上流下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刘虎也萌生了离意。刘虎已经好久没看到自己父母了,他不知道父母还想不想他?也不知道如果自己碰到杰鳖这样的事,父母会不会及时知道,来给他收尸?说实话,现在他一点都不想他们了,只是有点想他的胞兄刘龙。想念与他在小小阁楼里生活的那些日子。

刘虎很想知道刘龙现在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像自己一样艰难?刘虎曾去过母亲汪霞那里找过他,但那时他就没有与母亲一起过了,连母亲都不知他去了哪里。如果他这时在自己身边,那该多好!如果他这时在自己身边,他要抱着他痛哭一场,哭完再与他联手出击,相信两人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刘龙一定不像自己这么孬种,更不会像烂鼻脓这样烂泥巴扶不上墙。

哎,如果自己真的要离开,这伙人就更难了。杰鳖死了,老麻怪走了。刘虎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分量。德伢子和辉癞子一直是入不敷出,而烂鼻脓纯粹是吃白食的。如果自己走了,就只有宏宝独撑了。这个时候,自己不能走,也不会走。自己若走了,就对不起金庸大侠那么多武侠书。

一伙人在机床厂待了20天,眼看天天坐吃山空,宏宝心急如焚,又带着大家回到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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