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项摇着折扇潇洒的向左攸恒的方向而去,在他离开之际,她看到了他脸上得意,那是一种轻蔑的嗤笑,一种无所畏惧的满足,一种杞人忧天的自嘲。
就在前一阵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之时,他一直以为那神秘的小丫头会成为扎在他口腔里的一根鱼刺,现在看来不过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儿,他竟将一个小孩儿看作了威胁,连自己也不忍嘲笑着自己。
霍宁一蹦一跳的向着糕点桌而去,拿过一块绿豆糕一口就塞进了嘴里,还伴着满意的嗯嗯声,“好吃好吃,少公子,你也来一块吧。”
吕逸没有霍宁那般良好的心态,就算是齐项已经离开,他的心脏任然在猛烈跳动着,“我刚刚有没有说错话。”
他哆哆嗦嗦的向霍宁小声询问着,看来是真的吓的不轻,方才还一副要吃了齐项的样子,现在见着本尊了,怯懦的性子又暴露出来。
“你做的挺好的。”吃过了一块,赶忙又拿了一块,一边吃着,一边细细琢磨起来,“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女儿在外面打架的事情啊?怎么看起来毫不担心的样子。”
“以后要百般谨慎才是。”吕逸自说自话着。
“别紧张,没事儿的,他完全没把咱们放在心上。”
吕逸的双手依然颤抖着,脖子都已经涨红了,着实有些反常,他这到底是怎么了?“少公子,你又怎么了?”
他一直低着头,死死咬着嘴唇,右手捏着左手越来越紧,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从他低垂的面颊上滑落滴在了地面的石板上。
“我好没用。”他的声音因啜泣而变的扭曲,他一直隐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越是压抑越是让声音随之而颤抖不停,“我真的...好没用。”
堂堂男儿,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女子面前哭泣,是多么丢脸的事情,他明明知道可却还是忍住这么做了。
一直以来都受着爹爹的保护,以为在他的身后只需要做一个听话的孩子便可,而现在却完全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与美好。在别人口中,他是锦和的少当家,一个多么好听的头衔,可是他心里再明确不过了,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坐稳这个名号,现在的一切不过都是享有爹爹的名义,面对齐项这样的重压恶势力,他没有勇气去承担起当家应该承担的责任,做不到一个当家应该做的实事,即使他想要做好一切,可是无助感依然滋生着心中的畏怯,越是在这个位置上久待,就越是看的透彻,他的肩膀软弱无力,扛不住如此沉重的担子,他辜负了爹爹所寄予的厚望,在面对困难之时除了退缩,他什么也做不好。
霍宁没有说话,她大约能够有些理解他现在的压抑,因为在不久之前,她也曾迸发过这样的情绪。她尽可能的给到了他足够的时间,在安全的情况之下,让心中的积怨释放。想哭却不能肆无忌惮的哭出声来的确很难受,但此时此刻他也得到了一定的解放,那快逼上头顶的压力,渐渐的从脖颈处消退下去。
一块绿豆糕突然递到了吕逸的嘴前,他抬头带着泪眼望着她。
“甜的。”霍宁简简单单的说到。
这两个字似乎彻底击溃了他心里最后的防线,眼眶就像是泄洪闸门,一下子眼泪全都涌了出来。他好上前抱着霍宁放声大哭一场,向着霍宁双臂都已经抬起来了,又觉得不妥,只能环抱着自己更委屈的低头哭起来。
“我心里难过。”他尽量的控制着自己失控的情绪,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我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心里也很难过。”
“我讨厌自己的懦弱。”
“你看,人的手心本来很嫩的,但是因为习武之人长期握着剑之类的东西,表皮一直在摩擦,所以为了防止里面的嫩肉受到伤害,表皮呢就挺身而出将自己固化形成一道防护茧,用以保护下面更嫩更容易受伤的肉。”霍宁说着,便指着自己的手信与他解释道。
吕逸呆呆的看着她展示出的手心,没有给到她任何回应,就像一个短暂失去了记忆的人,望着她不知所措。
霍宁干脆将手比作动物的嘴,一张一合的跟吕逸说,“少公子不要气馁,茧是因为手心受过创伤之后慢慢形成的,要越来越坚强就必然会受伤,振作起来。”
用力的哭过一场之后,霍宁的安慰轻轻抚慰着他受了伤的心,真的好像缓和了许多,“谢谢你。”
“擦擦眼泪吧,别让旁边的小孩子们看笑话了。”霍宁侧脸笑看着身旁一群看了许久热闹的孩子。
他们只知像自己这般大的孩童会随心所欲的大哭大闹,却不知眼前高大的哥哥也会哭,着实让孩子们的好奇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小哥哥为何要哭?”一个小女孩歪斜着小脑袋向霍宁问道。
“小哥哥肯定是摔倒了。”瘦小的小男孩儿说道。
小女孩身旁胖乎乎的男孩子插着腰,昂首挺胸上前严肃的斥责道:“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摔倒了爬起来便是。”
那副小大人的模样逗乐了霍宁,连连鼓掌附和道:“就是,男儿就当如此。”
他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擦了擦眼角残留的眼泪,“是小姐姐骗你们的,谁说我哭了,那是沙子迷了眼而已。”
小女孩儿向着吕逸伸着双臂,“那我帮小哥哥吹一吹。”
吕逸蹲下了身子,将脸伸了过去,温柔说道:“好吧,那你帮小哥哥吹一吹。”
小女孩儿刚好可以捧着他的脸颊,她小心翼翼的朝着吕逸的眼睛里吹气,生怕会弄痛了他,那谨慎的样子可爱极了,软糯的声音里夹着略微的担心,“小哥哥好些了吗?还会不会痛?”
吕逸欣慰的点了点头,似乎那小女孩儿吹走的不是眼里的沙,而是吹进他心里的勇气与鼓舞,“谢谢你,小哥哥已经全然好了。”
见吕逸心情逐渐晴朗,霍宁的心情也随之而好了许多,但愿他能将那些抚慰的话语记在心里,能够一天比一天更加的坚强起来。
吕逸就像是一只被父亲带上天的雏鸟,他还没能完全的掌握飞行技巧,就强行让他在高空之中挥动翅膀,现在在没有任何缓冲的机会硬着陆,让他摔的头破血流,索性没有摔死,能哭出来,说明还有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