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经过那颗大槐树,我都会停下一会脚步,不像平时走的那么快。曾经,我总是害怕脸上出现皱纹,害怕我很快的老去,害怕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心有力而气不足了,害怕我的一辈子就那么无波的就过去了,害怕、、、、、、曾经的我,就那么的害怕老去。
前几个月,那颗老槐树后的老房子终于卖出去了。老妈风风火火的跑进屋,撒了一屋子的灰,让在敷面膜的我大大的翻了个白眼。老妈对我说着,眼里有我没注意的向往,玩着平板的我,显然已习惯了老妈的急性子。
“卡提啊,你知道吗,那个老房子卖出去了呢。我今天混进去看到了那个买主,是一个很有气质的老爷子。你知道吗,他对那个房主说,‘我就看中你家门前的老槐树了,我家老伴白的很,可不能让她休息的时候,晒黑了。’你看看,多会说情话啊,不像你那个榆木疙瘩老爸,从来没对我说过呢,亏我还天天想着给他做好吃的。今天的排骨汤,就不给他喝了。哎,我的排骨呢?不会忘在菜市场了吧?”左右看看,就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我真的很不明白,温柔的老爸为什么要娶她,15岁以后的我,也常常在怀疑,我是怎么从我母亲大人的黑暗料理下活到现在的。老妈长得并不算佳人,最多只能算清秀和蠢萌。而我的父亲大大,可是我心中完美恋人的模板。会做饭,会画画,长得也不赖,脾气又好。在我有记忆21年来,父亲从来没有和老妈红过脸。还有那个小名的事,父亲说小名叫娴娴,取温柔贤惠的意思,可是不知母亲大人从谁哪知hellokitty是表示可爱的意思,当时就一拍桌子,叫卡提,我的小名就定了下来。每次母亲去学校接我,都会大声叫着我的小名。所以,我出名了!每次考完试,同学都会来问我,“有没有卡题啊?!”于是,本来想变成温柔可人的小公举,却变成了现在远近闻名的‘女汉子’!!
想想我的悲催史,嘴里咬着的肉,就更狠了!
第二天依然早早起床,为了保持年轻和身材,我已经坚持了十几年的晨跑。
跑完晨跑,手里拎着早饭,从大槐树经过时,被一位老人叫住,应该就是老妈说的买房的人,的确很有气质,还很慈祥。
“姑娘,你能帮我这个老头子一个忙吗?”
“怎么了,爷爷?”我停下脚步,往大槐树底下走去。老爷子穿着藏青色男式衣服,坐在轮椅上的奶奶是暗红色旗袍,笑眯眯,却扎着马尾。
“帮爷爷照看一下奶奶,我去买点早饭回来。”
“好的。”
作为一个21世纪的智慧女性,这点善良还是有的。
爷爷离去,脚步却不蹒跚,还很有力呢。奶奶闭着眼睛,享受着清晨的微光。这时的我,才注意到奶奶手中的红玫瑰。正是微微张开的含蓄妩媚。我专心的看着玫瑰,和着一点点阳光,真的很美。
“你也觉得很漂亮对不对?军军每天都要送给我一朵,我都说了他好多遍了。乱花这个钱,还不如让他存起来,早点向我家求亲呢。他不听,还说,我一定会向你求亲的,所以,你不准靠别人太近。”
想不到那个慈祥的爷爷也有这样霸道的时候啊。
“对啊,真的很漂亮呢。奶奶肯定都放在家里花瓶里了吧。”
“什么奶奶。我才20岁呢。你是谁呀,我家军军呢?我家军军呢?军军是不是不要我了,他不是说一定会在我身边的吗?军军~军军~呜呜~~~~~~”
奶奶四顾周围,突然哭闹了起来。我有点懵,但是如果爷爷回来发现奶奶哭了,一定会认为,我做了什么。
“是我错了,军军怎么会不要你呢。我是你同学啊,你都忘了?来,先不哭,我告诉你哦,我这里有特别好看的绢花哦,就像真的一样呢,夹在你头发上,肯定会特别漂亮哦。只要你不哭,我就去拿给你好不好?”
看着奶奶情绪渐渐平和下来,我心里重重的松了口气。这时,眼角也看到了急急赶回来的爷爷。
“真的吗?真的有特别好看的绢花?那我要把它戴在头上,给军军看呢。”
奶奶一脸的羞涩,手也互相不好意思的搓着,微微低头。真像怀春时的小姑娘模样。
“小姑娘抱歉啊,刚来对这里不熟悉。耽搁你的时间了,老婆子肯定又闹了。对不住啊,小姑娘,太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不麻烦的,我天天起来的早,以后可以顺便帮爷爷带早饭的。这样,你就可以不用离开奶奶了。”
“那太麻烦了,不用不用。”
“那就这样定了,我先走了。”
这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我只是不想看到奶奶哭的像被抛弃了一样。要走时,奶奶拉住我的手,脸蛋红红,叫我把耳朵伸到嘴边,“不要忘了我的绢花。我要戴给军军看得”。我对奶奶眨眨眼睛,表示明白。
我缓步走着,心中却很雀跃。身后爷爷奶奶的话语还隐隐传来。
这是刚出来的豆浆,来喝点。
不喜欢喝豆浆。
豆浆很好喝的,只要把这碗豆浆喝了,中午就给你做鲫鱼豆腐汤好不好?
真的吗,好吧,我要喝不烫的豆浆。
来,不烫的,军军都吹凉了。
军军你对我真好。军军,我要------
从此以后,我的晨跑仿佛有了使命。我也经常有空的时候去陪那两位老人。听听爷爷讲诉他们时代的故事,听奶奶对爷爷撒娇,曝出他们恋爱时的故事,这个时候,爷爷就会耳根微红,转过头去。我和奶奶就会相视而笑。
奶奶记忆退化已经越来越严重了,身体机能也越来越衰弱,终于有一天,长睡不起了。爷爷离开,那间老房子空了。
母亲在厨房继续做着她唯一能吃的菜肴——炖汤,父亲也依然在洗着将要炒的菜叶。站在厨房门口的我,这时才明白,母亲为了父亲,辛苦学着做菜,却发现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却发现了炖汤。所以,家里经常有着各种炖汤。父亲为了母亲,从五指不沾阳春水,到全项技能优秀,是付出了多少努力。所以,父母亲没有红过脸,即使吵架,都会在冷静下来后,再把事情解释清楚。因为,他们都知道,我们是一家人,我们都为各自付出了努力改变,如果因为一些小事分开,那就再也找不到这样契合的家人了。
即使母亲催嫁的话在我耳边,朋友介绍对象不停,以我29岁的年龄,我依然不急。我相信,缘分和老去是没有关系的。我再也不像以前一样那么害怕老去了。因为老去,也是一种过程。
突闻母亲提起,那位爷爷回来了。我急忙跑去,就没有听见母亲后面的那句,和他孙子一起。
果然,有时候,缘分来了,你挡也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