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祖伶
日子是不能计算的，算着心疼；等待是无法丈量的，愈量愈长；企盼是没准儿的，却偏偏对那美好的设想深信不疑。是谁让我把这个为之奋斗两年的竞赛看成是某个承诺后面的全部希望呢？……
两年了！两年中，爸爸妈妈开电视的频率几乎为零；妹妹与我同房学习的权力也被剥夺；老师口中笔下的指导演绎了一遍又一遍……
两年了！两年中，书本一页页地翻来覆去，笔记做了一本又一本，一叠叠洁白的卷子一叠叠地填满……
是的，是真的，两年了——七百多个日子在我的喘息中过去了……
竞赛过后，家里的气氛更紧张更沉闷，每个人都似乎在屏息等待，等待着喜从天降或悲从中来……
而我——并没有考过后的轻松，书仍要一本一本地继续，另外那个以三年为限的赌注——那是以分数作赌注的！
夏日的中午闷得要死，把电扇开到最大限度，仍不禁满身的燥热。
“叶子！”楼下有人叫我，是在教育局工作的李姨的声音。我不由得一愣，继而怦然心动，飞快地把头探出窗外：“李姨，有消息吗？”
“快去看吧，榜已经贴在你们中学了！我家阿华他……”
没等她说完，我一阵风似的冲到了楼下，又一口气跑到学校，榜前已挤满了许多家长和学生，叽叽喳喳的声浪，几乎要把人掀倒！
我不顾一切地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吴小云、吕莉、张明……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看过去，三分钟之后，我的头“轰”地一下炸了……
我找了一遍又一遍，专注执拗地将每个字与字之间的空隙都仔仔细细地抠着。最后，我不得不相信——那代表无限荣耀的大红榜上没有我的名字——是的，很简单，我失败了！
一种难以名状的沮丧，一种失魂落魄的窒息，紧紧地包围着我。难道两年的时光就换来了这个——一无所有？难道两年的奋斗就真的付之东流了？难道，难道……
刹那间，一种羞辱感迅疾地漫过了我那因痛苦而扭曲的心，我发疯地在街上狂奔起来……
街上，霓虹闪烁，正是最美丽最富有诗意的黄昏时分。路上的行人都是笑容满面的，可我——路灯只拉长了我孤独的身影……
我闭上眼睛，想哭，却没有眼泪；想学阿Q“精神胜利”一番，却又找不到任何借口……
离家越来越近了。我站在楼下，看那一扇扇洋溢着温馨的窗口，我突然感到这个世界竟是如此陌生，生活竟是如此残酷！
我双腿似铅，我心痛欲碎！
但我还是一步一步地走上了楼梯，走进了沙丘般吞噬我理智的家。我瞥了一下客厅，没人！该松口气了吗？不！心更痛！我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
打开窗户，一阵阵欢笑夹杂着一声声炫耀赞赏，冲击着我的耳膜——那是他们金榜题名后的激动……
四周是照得我睁不开眼的强光，我闭上眼，用手堵住耳朵，笑语欢声还是钻了进来，撕扯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我用力关上窗户，一切都静了下来，只有我的心在一阵阵痉挛。烦死了！我一挥手把桌上的书本全部推倒在地。数学、英语、历史、地理全都见鬼去吧！不要了！全都不要了！再也不要被圆锥、椭圆、双曲线包围得透不过气来了！再也不要泡在该死的太平洋、印度洋、北冰洋中沉沉浮浮了！再也不要用秦始皇或拿破仑的功绩来折磨自己了！……
躺在床上，我怎么也止不住那奔涌而出的泪水。
为了竞赛，我舍弃了多少外出旅行的浪漫与豪情，我压抑了多少情感的渴望与思慕啊！
那个时候，我多么渴望拥有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但是为了节省时间，那“瀑布”的梦想只能压在心底；
那个时候，我与朋友们失去了联系。在水一方的朋友们寄来一张张信笺，全是责备和嗔怪……
下雨了。我默默独坐。看窗外的月季花被雨打得凋零了，我就像那飘散于地的花瓣，落寞而无奈……
我该怎么办呢？还有一场更猛更大的“家庭风暴”正等着我去面对，我将能用什么来告慰那为我日夜操劳的双亲呢？
所有的思绪都已枯竭，所有的心境都化作一片空白，只有哭泣的女孩，在默默地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