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灵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妖都寝宫的，只是当她回过神来之时，才发现自己坐在寝宫的床边。
四下无人，唯有柔和的烛光，照亮了床边的范围。
她记得自己不争气的掉下眼泪，似乎只是一个劲儿的说着对不起。
她记得大雨磅礴，凌千夜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去冰冷的雨水。
她记得最后凌千夜在她耳侧说，有这个几滴眼泪，他所做的便值得。
她记得她好像跌入了一个温热的胸膛，一路无言，恍恍惚惚。
寝宫外的雨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里她很熟悉，因为记起了所有，也自然记起了曾经自己在妖都称为妖后的日子。
这个寝宫，凌千夜始终留着，每日打扫，却不让他人靠近半步。
这里，是只属于冰灵的地方。
冰灵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想着很多事情。
她始终被命运摆布，争不过，也躲不了。
她始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对自己好的人，一个个离去，不是简简单单的离开，而是离开便是永远。
为什么总要这样？或许她是天煞孤星？只要靠近她的人，无一例外的，都会是悲惨的结局。
或许最开始，她就不该走出碧玺崖，又或者她就不该成妖。
“俏俏...”
一声温柔的轻呼，打断了冰灵的胡思乱想。
冰灵起身，几步来到门前，推开房门，见到门外站立着的羽熙，就好像预料到了一般，侧身，示意她进入。
羽熙其实有点怕现在的冰灵，成神后的她，过于冰冷残忍。
可羽熙没有别的办法，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更没有机会再说。
“羽熙来找我，是要说关于凌千夜的事？”冰灵开门见山，待羽熙坐下后，也坐到她的身侧，直接开口。
“是。”羽熙有些局促和紧张。她看着冰灵淡漠的神情，稳了稳自己的心神，“我想你..我想你阻止王上，他不可能听我们任何人的，但是他会听你的。只要你阻止他，他就不会去送死。”
“可我不会阻止。”冰灵没有解释什么她已经去阻止过了，因为没有必要。
她想起来的，还有羽熙喜欢凌千夜这件事，没错，所以她知道的，这深夜会敲响房门的人，一定是羽熙。
“为什么？我知道，我知道你想重新来过，逆天改命，让上神回来。我也想过，那样是不是凤凰一族便不会消亡！可是、可是...可是我们不能那么自私！他们是可以重新来过，但是王上不会了！”羽熙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双手紧攥，甚至颤抖不停。
冰灵没有她那般激动的神情，反而是更加淡然，“我知道，但总有人要消失，他自己，可以换回更多人，本该如此选择。”
“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羽熙彻底的失控了，没有了往日的柔弱和善意，满眼的愤怒，怒瞪冰灵，“你知不知道，妖后印记一出，去掉之时，妖王再无后人？你们都不知道！”
“自古至今，妖王只有一后，妖后印记为尊，若是妖后没有为妖王留下子嗣之时，便去了印记，那么，妖王将再也没有后人，哪怕再有妖后，也不会有子嗣延续！”
“王上他，并不是一时冲动给了你妖后印记！谁会用这样的事情来冲动？！他爱你啊！”
“他从来没有告诉你，他为了什么合了内丹与灵珠么？你只知道上神为你如何，那是因为上神经历了太多次与你的死别！而王上呢？他只认识你这一世！他为了逆转天机，为了能换你安好的结局，甚至不惜舍了一切情爱！也要合了内丹！成神！”
“他为了你，做了那么多！可你呢？却说什么用他一个人换得其他人，是正确的？”
“你的心呢？你还有心么？！”
“正因为有，才说是正确的。”冰灵看着面前情绪激动的羽熙，看着她泪如雨下的可怜模样，看着她由于气急而颤抖的全身，冰灵抬手，轻拍了一下羽熙的肩头，稍稍带着些许灵气，平稳着她的激动。
“紫瞳做错了事，他走了，轻轻松松的，就这么走了。可活着的人，不能继续错下去。”
“什、什么意思？..”或许是冰灵灵气的原因，羽熙竟是觉得心绪平静了许多。刚才那一瞬的暴虐和疯狂的嘶吼，也让她觉得惊讶。可回过神来却听冰灵来了这么一句，一时间弄不明白。
“这天下本该没有那么多杀虐与血腥。可就因为瞳，因为他执念要与我一起，要给我永生不死的结局，不惜一切代价。他错了，这一次，真的是他错了。”冰灵看向窗外，眼神中有着心痛，“他错了..可我怎么能踩着这般多的人的性命而活？”
“逆天改命，是必然的。不为瞳，而是为了所有不该因我而面对厄运的人。”
“羽熙..我也犹豫、也不忍、也觉得对凌千夜不公...可我，别无选择。”
羽熙的泪水簌簌下落，哽咽着，低下头，强忍着想要喊出声来的心情，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
“羽熙，我们这一世，似乎都活的身不由己。对不起啊羽熙，当初我还劝你对凌千夜表白的，可是现在，我只能说对不起。”冰灵起身，因为她此刻亦是眼泪含在眼眶之中。
“对不起..我好像要跟很多人说对不起。一切都是因为我，所有人的死、所有人的痛、所有的生离死别、所有的噩梦！都是因为我。可是最可怕的是什么你知道么羽熙？最可怕的就是，你们在新的一世都会忘记，哪怕你现在悲伤难过，你终会忘记，可我呢？怕是永生永世，我都会记得深刻。”
“忘掉了，便不会痛了..”
“可我，将永远含着这泪水，永生永世...”
“冰灵...”羽熙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可她依旧看得出冰灵背影中的落寞与悲凉。她忽然就心疼了，原本还有些恨，恨冰灵的冷血，可是现在，却彻底明白，冰灵说的没错，生世被折磨的，该是唯有她了。
“羽熙，我将生世悲凉，换夜的离去，你，能否不要恨我？毕竟我们可能只有这几日可见了，下一世，或许你也将视我为陌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