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生活中有太多的始料不及,让人来不及从上一场的伤感中退出,就进入了新的程序。
关于前世是什么,这只是一个假想。前世是什么已无关今生。人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如此看来,想要什么样的结果,都是自己种的。
母亲不只一次对我女儿说,你妈出生时穿着“孝衣”。女儿每每听到此话,便不怀好意地笑,还说难怪猜测我妈前世是“非人类”呢!对于女儿的回答,我母亲自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我在心里也莫名地对我的前世好奇起来。
母亲口中所谓的我穿着“孝衣”,是指我落地时从头到脚被一层洁白的胎衣包着,活像一个孝子,因此,对之后父亲的猝然离世,全家人就一直归咎于是我的过错。别说有着生育经历的母亲没见过我这个“怪物”,就连干了一辈子接生婆的人,看到我也被吓得倒退了几步。我被人传得越来越玄,不知不觉中我就成了别人嘴中的不祥之物。
果然是我的不祥,还是一种巧合?我出生两年后奶奶踩着碎花小步走向了北边地里的那个土丘,一年后父亲又跟随她撒手西去。邻里乡亲不得不将这些现实和我出生时穿的“孝衣”联系到一起。
说也奇怪,那时我特别爱哭,只要稍不如意,眼泪就夺眶而出。尤其是父亲死后,我常让家人闻哭色变,最看不得我哭的是三姐,她每次都会不问青红皂白地斥责我:“你哭死了爹,还存心想哭死娘?”我无法忍受这罪名,一溜烟跑出老远去哭天抹泪,结果好几次虽被左邻右舍打着为我出气的旗号送回家,等待我的又是三姐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翻阅那时我的照片,除去苦大仇深,我便是咧开嘴苦笑。多年后,我成了一见谁都笑的女孩,谁知三姐又说我“轻浮”,我听后尴尬在笑与哭之间,不知到底该哭还是该笑。
深秋的一个傍晚,母亲下到锅里的黄粱还没煮熟,二哥带来了邻村演《红楼梦》的好消息,那时我当然不清楚《红楼梦》讲的是谁与谁的故事。我三口两口喝完平常难以下咽的黄粱米粥,跟着二哥深一脚浅一脚来到邻村,荧屏上穿古装的男男女女一下摄住了我的魂魄,遗憾的是我听不懂他们都说些什么,只能吃力地看画面下的字幕。但没多久,我便看懂了其中的故事情节。那个丫鬟口中叫“林姑娘”的女孩子,将花瓣一片片埋葬,她哀怨的眼神,让小小的我竟然感到从来没有的压抑,泪水趁机悄然滑落。不知不觉中萧瑟的秋风夹杂着细雨已打湿了我的衣衫,看电影的人越来越少,我却迟迟不肯离去。黛玉焚稿时口吐鲜血,宝钗成为头戴凤冠、身披霞帔的新娘,我实在忍不住为“宝黛”这对有情人未成眷属而失声痛哭。
失去父亲、为子女艰难守候的母亲,看着很小的我读懂了剧情,读懂了男女间的爱情悲欢,就长叹一声说:“这男人与女人在一起是命。”我似懂非懂,“命”从此便烙刻心底,知道这是一种很玄的概念,就比如我天生爱哭,谁都解释不清一样。
除去社会等级的隔阂,无视财富年龄的差异,世上有如此纯洁的爱情?我再一次的动容是为简和罗切斯特的爱情。他们有很多很多的不般配,但真正的心灵的吸引冲破了这一切,世俗的枷锁在他们二人眼中不值一文。这是一个真正的爱情神话,罗切斯特不是英俊的王子,简也不是幸运的灰姑娘,他们是平等的一对,有着独立的人格,有着各自的缺陷……可不用怀疑的是,这是天生的一对。原来适合的就是最好的,我为简和罗切斯特的曲折爱情更没少流泪。
读着那些爱情故事,我恋爱了。我的多愁善感,我的温柔如水,我强烈的占有欲,无疑让我成了老公眼里的“林妹妹”。在他的千娇百宠中,我逐渐露出笑脸,哭似乎成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世间的所有,都有它的前世今生。宝玉初见黛玉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宝玉前世是石,警幻仙子让他做赤瑕宫神瑛侍者,他常以甘露浇灌一株绛珠仙草,这绛珠仙草就是林黛玉的前身。我呢?或许我的前世是家人堂前的一只燕子,因我身体异样坠落在地,家人精心喂养,能飞时,他们却将我装入笼中,我不甘做笼中之鸟,咬舌身亡。我忘不了家人的恩情,喝下孟婆汤,就匆忙做了母亲的女儿。也许,我是一株偷偷爱上凡人的兰草,因为爱,便义无反顾地投生做了人……
关于前世是什么,只是一个假想。前世是什么已无关今生。人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如此看来,想要什么样的结果,都是自己种的。
生命不可能有两次,但许多人连一次也不善于度过。
——吕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