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沾着奶香的乳名,
早已埋进家乡的田垄。
今夜,它钻出泥土敲我的梦,
发出稚嫩的童声。
乳名很甜,却挤不出一滴奶,
家里穷得不进老鼠,
虱子却多得发疯。
仅有的一根吊水绳,
病父用它自套上脖颈。
傍晚,母亲惦念远乞的我,
呼喊乳名,只溅起
四山嘶哑的回声……
春天,我的乳名挂在桑树上,
童年是吞食苦涩的蚕虫。
总期望能从指缝间抽丝,
怎么也织不出挡穷的锦屏。
乳名被越叫越苦,
直苦得——
碗里剩满流泪的星星。
现在,乳名已同我陌生。
就连儿时的伙伴,
见我称这“长”、那“总”。
我忽然觉得,
自己像是飘浮的风筝,
虽然很高,但分量很轻。
名片上一大串头衔、冠名,
只不过是空虚忽闪的流星。
我多么希望、多么希望呵,
能重新叫响我的乳名。
像历史伸出温厚的手掌,
把我揽回泥土的怀中。
喊乳名并非扎势作秀,
只是找回遗失的自我,
重温过去,火热余生……
20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