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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坐看星起

临上床的时候,董策民才发现窗帘没拉,窗外黑色天幕上缀满了光芒四射的星星,颗颗晶莹透亮像闪烁的宝石。他伸手拉上窗帘,闪烁的宝石消失了,只留下柔弱的灯光。妻子郑华靠在床上问他:“你明天休息不休息?”

“明天休息,我不上班。你不是总是盼我休息吗?明天我可以好好在家陪陪你。”董策民说着把衣服脱了摔在木地板上,笑嘻嘻地挤到郑华的身边。

“我是跟你说正经的,你不要跟我笑嘻嘻的。你要是休息我有休息的打算,你要是不休息我有不休息的打算。”接着她又说:“我也不指望你,看你这个样子,像是我跟你说着玩似的。”郑华用一种冷峻的目光瞟了他一眼。

“我跟你说真的,我明天不上班。”董策民盯着郑华认真地说。

“什么时候能指望过你?我什么时候也指望不了你。过去是六天工作制,你说你忙,现在实行五天工作制以来,你休息过几天?白天不够用,晚上都搭进去了,真没意思透了。”郑华说着,转过脸背朝着董策民钻到被子里。

“我跟你讲休息,你又不相信,明天真没有任何事情,没有人会找我。明天又是星期天,我不会去上班的,信不信由你。”董策民推心置腹地说。

“你总是让我相信,你刚打过电话说你回来吃饭,放下电话你就变了。说好了陪我上街的,刚出门就给喊走了。你说,你让我怎么相信?”郑华有点愤愤地说。

“我也不是有意的,我的工作性质你是知道的身不由己,你说让我怎么办?”董策民无可奈何地说。

“你真的休息?”郑华侧过头仍然怀疑地看着他,又有些高兴地问。

“你还让我怎么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那你明天看吧。”董策民说着也躺下了。

“那我们明天洗被子吧。”郑华说。郑华完这句话以后就睡了,她蜷着身子就像一只小猫。

董策民睡不着。自己说话不算数是有的,那都是领导突然有事。他的工作就是为领导服务,领导有事他非得去不可,这是马虎不得的。他觉得自己干事太认真,认真到了唯命是从的地步,这样好不好呢?工作太认真很了家里自然顾不了,想到这里他就睡不着。他把灯关了,闭着眼睛,可是还能看到洁白的墙,崭新的家俱和漆得铮亮的木地板。听人家说,睡不着的时候,在心里数数可以使自己尽快睡去,数数可以催眼。于是他就默默地在心里数数。可是,越数心里越清醒。他索性睁开眼睛,他看到窗帘上透过来的天上的星星。他又数星星,一颗、二颗、三颗……,数着数着他就迷糊起来,以后又觉得自己很轻,轻得象一叶树叶,一片纸片,一只鸿毛,风微微一吹就随风而去,并轻轻地往上升,升到天上,升到星星里,分不清哪是星星,哪是自己。后来他什么也不知道了,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也不知道。

第二天早晨,几缕金色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间射进来,就像从窗外牵进来几根金丝线。董策民先醒来,眼一睁他就看到了阳光,太阳真好。看见太阳,他就想起了郑华说的今天洗被子的事。他有个习惯,不能睡懒觉,只要眼一睁就要起床,但又怕惊醒郑华,他侧过身子看了看身边的郑华。

郑华睡得真好,蜷着身子一动没动,仍然像只小猫。她睡下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为了不惊动郑华,董策民小心翼翼地先把左腿从被子里抽出来放到床边,再把右腿从被子里抽出来,然后慢慢地坐起来,就这样还是惊醒丁郑华。她把头挺起来,侧着身子问:

“你要上班去了?”

“哪里去上班,我要撒尿。”董策民说。

本来董策民是不想惊醒郑华的,动作这样轻还惊醒了她。他索性坐起来,看到她那紧张的样子,接着他又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今天我不上班吗?”

“我以为你又要上班呢?”郑华翻了个身说。

董策民没再说什么,站起来走进卫生间,掏出家伙就尿。焐了一夜的一壶热尿,一旦尿出来,不仅有一股浓浓的臊腥味,还发出一阵“哗哗哗”的响声。

郑华躺在床上喊起来:“上厕所也不把门关上,腻怪死。”

“这有什么腻怪的?你又不是别人!”董策民在心里嘀咕嘴上没有说出来。于是,他一边尿,一边关上门。尿完以后,董策民感到全身一阵松软,他握住家伙抖了抖。同时,他又感到有些疲乏,可能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的原因。董策民索性把自己身上衣服脱下来,他拧开热水器,站在淋莲头下,让温暖的水流冲刷掉身体内部的疲劳。冲了一会,他关掉热水器,用毛巾把身体擦干。面前是一面很大的镜子,他用毛巾擦去镜面上的蒙蒙细雾,让他那赤裸裸的躯体清晰地显现在自己的面前。他细细打重自己的身体,在心里油然产生一种自豪感:“很健康、很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也不腻怪。”他这样想着。又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走出卫生间,踩在铮亮的木地板上,他的倦乏和疲劳已经远远抛开。他用毛巾擦头发上的水,一边擦,一边走到卧室里。郑华彻底醒了,她靠在床头上,看着赤裸裸的董策民,他看到她在看自己,董策民故意扭了两下腰。朝她敝了个鬼脸。

“快把衣服穿上,着凉要感冒的。”郑华说着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他,他赶紧穿好裤头,穿好衣服,走到床前抱起被子就走,一边走。一边故意大声喊:

“快起来喽,我要洗被子。”

“真的要洗被子?”郑华看着他,就像在棉花里说的,声音软软的。

“不是你说的今天要洗被子吗?你又有什么新的打算?”董策民抱着被子走出卧室,一脚跨到客厅门口,听她这么一说,他停下来转过身十分疑惑地看着郑华不知听措。

“我看天好像变了,天不太好。”郑华说。

“天不好?”董策民说着顺手把被子往客厅沙发上一甩。被子落在沙发上,就豫天外飘来的一块云彩。他转身回到卧室,拉开窗帘,几缕金色的阳光射起来,他说:“你看这天气好不好?”

“我感觉天气不好。”郑华坚持说。

“你没睡醒吧?”董策民揶揄她说;

“你才没有睡醒呢!”郑华白了他一眼。

“洗不洗了?”董策民继续问。

“不洗!”郑华坚决地说。

“今天天气不错的,还是洗吧。”董策民把话往软里说,他有意识把话说的慢慢的。

“不洗!”郑华态度仍然十分坚决。

郑华坚持不洗,董策民也没有办法。平时他很少在出家休息,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他也不想闹得不愉快。不洗被子倒没有什么,不过,他有一种失落感,是那种预计好的事情突然又改变计划的失落感。尽管他经常被动地改变自己的计划,但失落的感觉在他心里始终是存在的。

任何新的一天开始,只要有安排,有事情做,他就会感到充实。本来安排好洗被子的,突然不洗了,他不知道做什么事情好。董策民靠在门框上,两手抱在胸前,两眼直直地看着郑华。

郑华坐在床上喊:“你把被子抱进来,天还是很冷的,我还想再躺一会呢!”

董策民只当没有听见,移步走进厨房。他拧开煤气灶,蓝蓝的火苗顿时窜出来,长长的火苗就像长长的捻舌。他煎了两个荷包蛋,冲了两杯牛奶。把早餐弄好以后,郑华刚刚穿好衣服,还没有洗漱。董策民就走到客厅的书桌前,信手拿了一本唐宋词,随便一翻,是中唐词人温庭筠的一首词:

星斗稀,钟鼓歇,窗外晓梦残月。兰露重,柳风斜,满庭堆落花。虚阁上,倚阑望,还似去年惆怅,春欲暮,思无穷,旧欢如梦中。

这是一首写一个思妇晨起怅望之情的词。他觉得没有意思,他晨起是要洗被子又不是思妇的,他这样想着。他合上书站起来伸了伸手臂,又慢慢地走了出来。

阳光仍然存在,比先前还灿烂了些。郑华也洗漱好了。他们俩坐下来,一个人一杯牛奶,一个人一个荷包蛋。

“你看,天气不是好好的吗?”董策民喝了一口牛奶说。

“你什么意思?”郑华厌烦地看了他一眼。

“天气是不错的,我只是想帮帮手,给家里做点事情,帮你洗点东西。”董策民说。

“没有什么东西好洗的。”郑华说。

“我们把这堆旧窗帘洗掉吧,堆在这儿也不是事。”董策民侧过脸看了看堆在门口边上,那堆从老房子里那边拆下带来的旧窗帘,是在太阳底下晒了几年的紫红色灯芯绒旧窗帘。

“那你洗吧。”郑华看到那堆旧窗帘就像看到了一堆垃圾。

只要有事情做,董策民就有精神。吃完早点,他围上围裙,把衣袖卷得高高的,摆出一副要干事的样子。郑华看他认真的样子就好笑,问他:

“你怎么洗?”

“我用手洗。”董策民说。

“那你要洗到什么时候,用洗衣机洗吧。”郑华说。

“我怕这窗帘旧了不结实,洗衣机一搅,搅坏了怎么办?”董策民说。

“剪一块下来,先在洗衣机里试一试。”郑华说。

“这倒是个办法。”董策民说。

按照郑华说的,董策民在一个破损的地方,剪了烟盒那么大的一块,丢在洗衣机里。他按下电钮,洗衣机“嗡嗡嗡”地响起来,同时,漾起一陈水流旋转的砍快声。转了一会,董策民打开洗衣机盖一看,那块紫红色旧商帘布就像一叶扁舟,在旋转的水流里上下颠波,一点也没有破损。董策民抬头看看郑华,郑华用一种不屑一顾的眼神,在他睑上一刷就过去了,董策民笑笑。

于是,董策民抱起地上的一堆旧窗帘布,塞到洗衣机里,按下电钮,洗衣机轻轻地次唱起来。起初,声音还很好听,很悦耳,转着、转着,声音就不对了。不是在唱,而是在呻吟,再过了一会儿,洗衣机就发出了异样的声响。

听到异样的声音,董策民赶紧跑过去一看,铮亮的地板上已经汪起一滩腥红色的水。他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听到董策民的声音,郑华赶紧跑了过来。董策民打开洗衣机盖一看,他们两个人顿时都惊呆了,旧窗帘布已经成了一捅紫红色的浆糊。

见到地板上这滩紫红色的脏水。郑华就像看到了一滩腥红色的血,顿时感到一阵恶心,就要吐,她连忙退到厨房水池边。

其实,见到这种情景,董策民心里也不舒服。有什么办法呢?是自己要洗的。他没有多说话,先打开放水阀,放掉一些水。又拿出脸盆和毛巾来,用毛巾沾地板上的水,再把沾在毛巾上的水拧到脸盆里。他就这样机械、认真、反复地用毛巾沾。地上的水沾完了,他就跪在地板上用毛巾擦。接着,他又把洗衣机里的那些“浆糊”掏出来装在脸盆里,满满一脸盆就像是草莓酱。他很不情愿地端起来倒到楼梯口的垃圾箱里,差点儿没有把脸盆也给扔掉。

最头疼的是那些旧窗帘布上的纤维,细小的纤维无孔不入,把洗衣机的排水眼都堵上了,董策民只好用手一点一点往外抠。郑华端来一盆清水往洗衣机里冲,说:

“用水冲要比用手抠要快些。”

“你来凑什么热闹,我喜欢慢慢抠,都是你!”董策民心里有些火,不高兴地说。

“这怎么能怪我?我讲不洗,你非要洗,这下洗得好,水漏了一地,还冲我发火。”郑华说。

“我要用手洗,你要我用洗衣机洗,这窗帘在太阳底下晒了那么多年,明显不能用洗衣机嘛。你看看都洗成了一盆浆糊。不怪你还怪我不成?”董策民直起腰说。

“不洗,什么事都没有,都是你要洗的,要怪,只能怪你自己。”郑华也不高兴地说。

“要是按照昨天晚上讲好的洗被子,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你一睁眼就说天气不好,天气不好!我不知道怎么才叫天气不好,你自己看看,天气好不好?”董策民用手指指窗外说。

太阳很好,金灿灿的。窗外阳光照进来,正好照在郑华的肩上。郑华肩上就像披了一条金色的薄沙巾。郑华抬起头,她看见窗外蓝蓝的天空里有一缕两缕微云,连一丝丝影儿也没有留住。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天气不好的感觉?她收回眼光没有继续看风景。她又去端来两盆水与董策民一起清理洗衣机。

洗衣机全部清理完的时候已是中午了,他们俩都累了,都出汗了。董策民洗好手,走进客厅,一眼就看见沙发上的被子,那是他摔在那里的。起床的时候,他抱起被子本来是要洗的,郑华说天不好不洗,他信手就摔在沙发上了。他走过去把被子朝沙发另一头挪了挪,顺势躺下去正好当着枕头;

郑华走过来,看见董策民躺在那里,她没有吱声,就在他对面坐下来。董策民看着她,她掏出手绢擦脸上的汗,当他们眼光相互对峙的时候,他们俩都笑了。他俩笑自己干了一件蠢事,一件没有用处的事情。

在他们笑的时候,时间就像流水一样悄悄地过去了,该吃午饭了。董策民站起来说,“我去烧饭。”他难得在家烧一次饭,郑华没有阻栏就让他烧。

吃过中饭,郑华提出要上街去,董策民欣然同意了。郑华把乳白色的羊绒衫拿出来,这是她十分喜欢的一件衣服,平时她不穿,挂在衣橱里。郑华贴在身上比了比,又对着镜子比了比,比了好一会才穿在身上。女人都是这样,出门总要精心打扮下自己。穿上白色的羊绒衫,郑华确实精神多了。她又从衣橱里取出自己的坤包背在身上。董策民动作快,在郑华比试的时候,西服穿好了,领带也系好了。他坐在那里耐心地等她,等郑华妆扮好了他们才出门。刚走出楼梯口,郑华突然停下来,狐疑地看着董策民问:

“你门有没有锁好?”

“你这是怎么了?刚刚我锁门的时候,你不是还站在我后面看着我锁的吗?”董策民向她解释说。

“最好还是看看,这一段时间老是听到说有人撬门的事情,还是看看为好。你要是不去,我去看看,你站在这儿等一下。”郑华说着就要上楼。

“你看什么呢?还是我去看吧。”董策民说着转身上楼去。

上楼的时候,董策民还在心里还在想:她今天这是怎么搞的?这么婆婆妈妈的。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郑华在楼下说:“我看看天蛮好的,你把沙发上的被子拿出去晒晒吧。”

董策民看见门锁得好好的,又听到郑华在楼下喊,心里就有点烦,他还是掏出钥匙开门走进家里。家里东西都是好好的,厨房门、厕所门、客厅门都是好好的没有锁,平时也不锁。他又走到卧室里,卧室里录像机、影碟机、电视机都静静地摆在那里。他按了按卧室门上的门锁柄头,出来时就信手把卧室的门锁上了。走到客厅,他一眼就看到了堆在沙发上的那堆象白云一样的被子,他没有拿出去晒,没有听郑华的话。他想早上太阳那么好不晒,现在晒什么被子。看看没有什么了,他才“咚咚咚”地跑下楼来。

“门锁好了吗?”郑华问。

“锁好了,我把卧室的门也锁上了。”董策民自信地说。

“你锁卧室门干什么?”郑华抬起头看看他。

“这样你不是更放心吗?”董策民有点自鸣得意地说。

“被子晒了?”郑华问。

“你什么时候讲晒被子的?”董策民故作惊讶地说。

“你上楼的时候,我还特意说了一声。”郑华说。接着郑华又说:“算了,不晒就不晒了,有时间我自己来晒。”郑华把肩上的坤包正正好,与董策民并肩朝街上走去。

街上人很多,人挤人。趁着星期天休息人多,小摊小贩们把货物全都摆到商店门口来叫卖。店门口还挂着许多“拆迁大甩卖”、“跳楼价”、“八折赔本”、“九折优惠”等广告招牌,街上乱哄哄的。

郑华兴致很好,这个摊点里面看看,那个摊点门前站站。刚开始时董策民还陪她一起看看那些价廉质次的小商品,郑华仅仅看看,又不买。转转他就没有兴趣了。上街的时候,他们俩是肩靠肩并排走的,现在他们两个人不是并排走在一起了,而是一前一后了。郑华在前面走,董策民在她后面跟着。

每个小摊点大同小异,货物都差不多,也没有什么好看的。郑华无所事事地朝卖皮鞋的小摊点走去,那里围了许多人。她挤过去看看这双鞋,挑挑那双鞋,都不是她想要的鞋,很快她就索然无味了,她又挤出来。

董策民没有跟她一道挤过去,他看到小商店门口的路沿上站着三、四个男的,都在那里愣着,他想这都是没有兴趣逛店,没有办法来陪老婆逛街的。他也走过去与他门并排站在一起,站下以后,他自己也觉得好笑,笑自己跟他们凑热闹。郑华走出来时,远远看到董策民愣站在那里。郑华没有喊他,她又进了一家布店。

这家布店门面不大,装璜十分讲究富丽堂皇。这家布店将各种颜色的布一条一条挂在那里:就像山涧的瀑布。郑华拿起这块布料看看,拿起那块布料揉揉。当她站在铁锈红花瑶布料前的时候,她就感到,一阵恶心,看到这种颜色,她就想到了早上洗衣机里渗出来的那滩腥红色的脏水。她赶紧从那家布店里退出来。

走出布店,郑华手搭车额头上,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寻找董策民。人来人往的人就像电视不断切换画面似的走来走去,她一眼还是看到了他。

董策民蹲在那里,他站累了,蹲在那里看路沿边上的一张旧报纸。报纸上面有世界卫生组织公布的消息:预防感冒疫苗新处方,打一针即可以预防感冒。他在心里想这可能吗?他总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来审势报纸报道的,有时候隔三叉五地他也在报纸上写些让人们注意身体健康的小文章。董策民不懂得保健,他也是听人所云抄抄书报来的,信不信由你自己。现在,他看报纸纯粹为了消磨时间,又不能专心致志。他在等郑华,在看报纸时,他还不时用眼光看那家布店。郑华一出店门他就看到了,他看她在找他,就站起身向郑华走去。站起来时,郑华看到了他。看到他,郑华又移步向前走去,她不理会董策民。董策民看她往前去了,老老实实地紧紧跟在她后面。

走到街心公园时,郑华似乎有些倦怠了,步子明显慢下来。她停下来等身后的董策民。周围是一片绿绿的草地,风轻轻吹来带着一股浓郁的青草味。公园里幼小的生命到处都在抽芽生长,迎春花开了,月季花开了,蒲公英开了,高高的香樟树梢也增添出一片、两片嫩绿的新叶。

董策民慢吞吞地跟上来,他有意识抬头看看天。天色不早了,太阳直往下掉,阳光也开始变得柔软和苍白起来。高层楼房的墙壁、挺拔矗立的电线杆、来来去去的人群、疾驶奔驰的车辆,都抹上了一层淡淡的橙红色,象一幅刚刚画好、刚刚涂上油漆的风景画。他们在街心公园里站着休息了一会就往回走,走到家的时候,西天仅剩下一道金赤的余霞。

走进家,郑华就钻到厨房准备晚饭,董策民坐到客厅的书桌前看书。他不想再看宋词,他拿了本《四书集注》在读。一切都顺顺当当,等到吃过晚饭要进卧室休息时,他们才发现遇到问题了。董策民把卧室门锁上以后钥匙拿错了,卧室里的钥匙丢在了卧室里面。

卧室的门平时是不锁的,上街去的时候,郑华让董策民回来看看门有没有锁的时候,他鬼使神差把卧室门也给锁上了,他拿的一把钥匙却是客厅门的钥匙。郑华十分焦急地责怪他说:

“平时卧室的门是不锁的,你怎么想起来把卧室的门也锁起来了呢?你看这怎么好?”

董策民听了她的话也没有回答,放了一双冷眼给她,掏出裤腰上的一串钥匙,仍不死心地去捅锁,锁纹丝不动,他失望地抽出钥匙。这时,他才认真环顾四周看了一下自己装修的房子。墙壁围上了墙裙,客厅门、厨房门、厕所门、卧室门都装了门套,门套与门的边缘压上了木线条,整个装饰和谐统一,完整无缺。根本不能用所谓的硬物或钢锯条之类沿着门边插进去把门撬开,这种办法非把木线条弄坏不可。然而,他根本就不想把门破坏。这把锁又不是普通的弹子锁,这是一把双保险弹子锁,与宾馆、饭店用的门锁一样,把门后面锁上的乳头往下一按,关上门就锁上了。看了这些他才明白,他们防盗意识过于强烈,以致他们自己也插翅难进了。

“都怪我不好,我要是不让你回来看看门有没有锁的话,也就没有这件事了。”郑华心里很后悔。

“从今天早晨睁眼睛你说天气不好起,接二连三的事都不顺。”董策民说。

“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是怎么了,一睁眼我就是感觉天气不好嘛。”郑华微微叹口气说,脸上立刻起了一种怨恨的表情。

“没有办法了,这个门没有钥匙是开不开的。”董策民说。

“那怎办呢?今天晚上我们就进不去?”郑华很伤心地说。

“现在能有什么办法?要弄也得要等到明天再弄。”董策民说。

“你们办公室有没有知道这把锁结构的,我们这把锁不是你们办公室小杨装的吗?你是不是问问他。他能不能把锁弄开。”郑华提醒董策民说。

董策民没有吱声,起身走到沙发前拿起电话。接通后他说:“你好!我是董策民,小杨在吗?”里面传来小杨爱人的声音:“你好。”董策民说,“我把卧室的门给锁上了,钥匙丢在里面不能进去,我想问问小杨有没有办法把锁弄开。”里面传来小扬爱人的声音:“你们没有备一把钥匙吗?”董策民是备了两把钥匙的,一把放在爸妈家,一把放在厨房里的一只小碗里。特别是夏天,衣服穿的少,钥匙也没有地方挂,风一吹把门锁上是常有的事情,不备钥匙是不行的。董策民说:“我也记不清我在办公室里有没有备钥匙,明天上班后到办公室里才能知道,现在我进不去了。”她说:“那你们今天晚上怎么办?这种天,晚上还是很冷的,到我们这儿来吧,我们有间小房间空着,没有关系的。”电话里传来小杨的声音:“怎么进不去啦?”董策民说;“卧室的钥匙丢在卧室里了。”小杨说:“那种锁不好开,把锁柄锯了也不行,除非用电钻把锁钻掉……,明天再弄吧,晚上不行就到我这儿来。要不我打个的士去接你们?”董策民说:“不了,我们睡在地板上,我们还有多余的被子,不会冷的。”董策民看到沙发上的被子,他才想起来可以睡在地板了。董策民心里想,今天幸亏没有把被子洗掉,而且还放在沙发上,否则今天晚上真的不知道怎么过了。放下电话,董策民对郑华说:

“我们今天晚上睡地板吧。”

郑华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卷地墙边的地毯,她走过去把它慢慢展开。又看了看那堆堆在沙发上象云彩一样的被子说:“还是亏了你把被子甩在这儿了,要是听我的拿到卧室里去了,我们今天晚上真的要挨冻了。”说着她把沙发上的被子抱下来铺好,用沙发垫子做枕头。看上去也是一张很象样子的床。他们俩偎到铺好的床上,郑华觉得很暖和,紧紧地依在董策民身边。她说:

“没有其他办法了?能不能请公安部门的人帮我们用万能钥匙开一下,他们破案不都是有那种钥匙吗?”

“想得倒美。那是电视上的,真要有那种钥匙,谁又认识公安部门的人,谁又肯帮你来开呢?”董策民觉得这种想法完全不可能。

“街上修锁配钥匙的人可能会开。听说刘锋家也是,有一天把门锁上了,没有带钥匙,就是请街上修锁的人来开的,给了他10块钱。”郑华说。

“这倒可以考虑,明天记住给了刘锋家打个电话问问。”董策民说。

他们想了很多办法,想了很多方案,都没有拿下最后的主意。董策民想,要么把锁破坏掉,或把锁柄锯掉,或用电钻把锁打穿。要么上街请修锁配钥匙的人来试试。要么把窗外的防盗网割开,砸掉玻璃翻窗进去。门不能破坏,门要是破坏了,再有本事的漆工也不可能与原来漆得一样,肯定有破损的痕迹,那么整个装璜的气氛就没有了。看到那块破损处,是要遗憾一辈子的。

电话铃响了,是包冰打来的。小杨很快把董策民门锁上不能进卧室的消息传了出去。包冰说:“听说你们很浪漫嘛,要睡地板了……要不我给你们送被子去,这种天还是有点冷的。要不干脆到我这儿来……”一会儿小刘、小顾、小李都打来电话,他们心里有些感动。放下电话董策民故意问郑华:

“去不去他们家?”

“这样蛮好的嘛,不去麻烦人家了。”郑华说。

“你早晨一睁眼睛为什么说今天天不好呢?你看我们今天一天过的。”董策民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感觉天不太好嘛。”郑华说着挤在董策民身边睡去,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董策民给她把被子拽好,她蜷着身子就像一只小猫。

四周已经完全寂静下来,静得使董策民只能听到郑华轻轻的鼾声。董策民坐在那里没有睡,从早晨到现在碰到这么多不顺畅的事,以致使他们睡到地板上,他总有点淡淡的遗憾。他抬起头看到窗外,窗外漆黑一片。静下心来才看到天上有几颗升起的星星。此刻,他想起许臻一篇文章里的断断续续的几句话:人生总有遗憾,所以难免会有无奈,如果总是沉醉其中,那么生活将会是一种灾难而毫无乐趣可言。当我们以一种平淡的心情打开记忆的时候,看那些留在岁月里的心结便宛如天上飘动的云,卷卷舒舒。坐看云起,明白了平平淡淡才是真,那些心中或许有刹那的惆怅,也会似轻烟拂面而来又随风而去。

现在,董策民看不到云起,只能看到升起的星星。董策民选择了一个自己喜欢,并且感到舒适的姿势坐看星起,他有了一种与坐看云起一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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