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巍夫妇和魏岭生三个人同时一愣。魏岭生迟疑了一下，向程欣语走了过来。而许巍夫妇也迟疑了一下之后，又望了望女儿病房的方向，恋恋不舍地往楼梯口走去。
“程医生，什么事儿啊？”魏岭生走到程欣语面前，犹豫了一下，问道。
“我……没什么大事儿，只是随便问问，上次许悠然突然发病被送进急诊科的时候，你是不是当天夜里也去过急诊？”程欣语沉吟了片刻，笑了笑问道。
魏岭生顿时明白，八成是上一次他接到罗砚成电话后，赶到急诊科打听许悠然情况的事，被程欣语知道了。当然，看样子她也不是很清楚，不然她也不会这么问了。魏岭生在心里暗暗拿定了主意，这个事情他不能承认，不然他没法解释自己是怎么那么快就知道许悠然病倒的消息的。
“没有，我……没去过。”魏岭生局促地看着程欣语，稳了稳情绪说道，“程医生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哦，随便问一下，”程欣语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道，“那你赶紧回去吧，我也回科里了，再见。”
“好，程医生再见。”魏岭生冲程欣语点了点头，憨厚地笑了笑说道。
程欣语转身离开，很快在魏岭生的视线里消失了。而魏岭生依然愣愣地站的那儿，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的心有些茫然和混乱了。
为什么程医生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呢？自己那天夜里去过急诊科的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呢？是那天急诊科的医生跟她说的？那晚的当班医生又为什么会说起这个呢？
如果说是急诊的医生告诉程医生，那晚有个人过来打听许悠然的消息，这也是正常的，可是，最关键的是，程医生为什么会把那晚到急诊的人跟自己联系到一起的呢？显然，她能这么问，一定是高度怀疑但是却又没有十足的把握吧。
魏岭生满心疑虑地缓缓踱到墙边的一排椅子上，慢慢坐了下来。他疲惫地靠在椅子背儿上，仰起头怅然地叹息了一声，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天花板上一个小小的东西上的时候，他的脸一下子变得僵硬了起来。
头顶上那个小小的摄像头，让魏岭生的浑身的血都冲到了头上，他有点儿懵了。
监控录像！急诊科那天晚上的监控录像！只要程欣语去调出来一看，那他今天的谎话就不攻自破了。
此时的魏岭生意识到今天自己失策了，刚才猝不及防地被问起那个问题时，没来得及仔细盘算，匆忙之间给出的那个否定的答案，实在是太愚蠢了。他完全可以承认去过，可以解释说，她是听顾兰说的，这才赶到医院。程医生根本不会为这么正常的一件事再去找顾兰对证。这是个多完美无缺、多符合逻辑的答案！刚才竟然没有想出来！
魏岭生懊恼地使劲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寂静的走廊上，这“啪”的一声，显得格外的响亮刺耳。他腾地站了起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现在该怎么办呢？自己简直就是作茧自缚了，一旦谎话被戳破，他该怎么解释呢？魏岭生又搓了一把自己的脸，暗自想道，程医生也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去查录像吧，无论她是怀疑什么，还是随意的顺口一问，反正慢慢的时间长了，程医生肯定也就淡忘了。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之后，魏岭生踱到了重症监护室的大门口。
“悠然，好好睡一觉，明天要早一点儿醒来。”他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这天晚上，魏岭生回到住处时，已经是夜里的１１点了。他找出手机充电器，把手机充上电。等到手机能重新开机的时候，魏岭生看到了罗砚成几个小时之前发给他的短信和微信，内容是同样的。
“无论多晚，速回电话！”
魏岭生愣了一下，明白罗砚成一定是为了许巍下午打电话的事情找他。他看了看时间，拿起手机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电话打了过去。
“老魏，你总算是开机了！”电话一接通，罗砚成急切但是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怎么才给手机充上电呀？我这一晚上不停地打，一直都是关机。”
“哦……我是到一个朋友那去了，这才回到家，”魏岭生连忙说道，“挺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呀？”
“睡什么睡呀，老魏，”罗砚成焦躁而懊恼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许巍给我打电话，说我食言，说我偷偷见了许悠然。”
“怎么……怎么他……他要这么说呢？”魏岭生故作惊疑地说道。
“老魏，你跟我说实话，今天中午是怎么个情况？”罗砚成稍稍提高了声音问道，“你中午跟悠然一起吃饭了是吗？还有一个人到底是谁？许巍一口咬定就是我。老魏，你跟我说说这怎么回事儿？”
“中午……是跟悠然一起吃了个饭，”沉默了几秒钟之后，魏岭生低声说道，“是……是我的一个朋友，他……经营文具，想介绍给悠然认识。”
“那许巍怎么非就认定那个人是我呢？”罗砚成说着，又不满地问道，“老魏，你下午不是说悠然最近感冒了不舒服吗？怎么中午还出去吃饭了？你下午电话上也不跟我说一下。”
“我，我是……是想着……要是跟你一说，怕你心里难受，你……都这么长时间没跟她见过面了。”魏岭生匆忙地解释道。
“可，许巍怎么搞的？非说是我偷偷见悠然去了。”罗砚成愤愤地说道，“我要是真想食言，想偷偷见悠然，那还用费这么大的劲，让你去约悠然出来吃饭吗？我直接去她店里不就行了。”
“他肯定是误会了，或许……是……悠然没有跟他说清楚吧，”魏岭生小声解释道，“你也别跟他生气，他也是爱女心切。”
“我不跟他生气，我就是下午真让他给骂懵了。”罗砚成苦笑了一下说道，“你电话那会儿没电了，他说打不通，不然他也得骂你。”
“我……我明天跟他再解释解释，”魏岭生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会给他说清楚的。”
“明天他肯定会找你问的，就算你解释，他也未必会信，”罗砚成笑了笑说道，“算了吧，你也别过多解释了，有时候，事情是越描越黑。我看他是认准了那人是我了。”
“这事儿……是……可能是让你背黑锅了。”魏岭生尴尬地低声说道。
“算了，背就背吧，”罗砚成黯然说道，“其实，我倒是多希望，那个人就是我呢。”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沉吟了一下，突然说道，“老魏，今天跟许巍通过电话，我怎么特别不踏实呢？这一晚上心里七上八下的。老魏，你跟我说实话，悠然，她好吗？”
“好着呢，她好着呢，”魏岭生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就是……就是感冒了，这几天，她得在家休息休息。今天中午也是因为要商量进文具的事情，她才勉强出来吃个饭。”
“哦，那就好，”罗砚成笑了笑说道，“只要她好好的，我就放心了。老魏，我答应过许巍，永远不再见悠然了。你以后……一定照顾好她。”
“砚成，我知道，真是难为你了……”魏岭生幽幽地轻声说道。
“为了……为了悠然，也……为了雪轻，再大的难为我都愿意，”罗砚成低声说道，“只是……只是……我很想她，尤其是现在……”
“砚成……”魏岭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宽慰一下罗砚成的心。再想到此时此刻，还昏迷不醒的许悠然，他的心里翻江倒海一般，难以平静。
“算了，不说了，只要悠然平平安安的就好，”罗砚成忽然换了轻松地口气说道，“你说这许巍，肯定是咱俩打电话的时候，他给咱们也都拨过电话，结果都占线，他就能判断出是咱俩在通话。”
“那是，”魏岭生也轻轻笑了笑，“然后接着就是一个打不通了，一个打通了也不承认，他就更疑心了。我这手机，没电也没的真是时候。”
“结果他是深信不疑，认定我是中午偷偷见悠然了。”罗砚成苦笑了一下说道。
“是呀，今天也是赶巧了，”魏岭生叹了口气说道，“对了，那个流言到处传来传去的事儿，怎么办呢？你比我有文化，肯定比我主意多，快想个办法吧。”
“我今天琢磨一晚上，也没琢磨出来呢，”罗砚成一筹莫展地说道，“我就是感觉，凌越他们那个办法不行，太难见效果了。得有个什么立竿见影的办法，直接把流言堵住，让它传播不下去。”
“那怎么堵啊？”魏岭生心里一片茫然。
“老魏，你想想啊，”罗砚成若有所思的说道，“假如你在追一个人，他早已经跑出去很远了，你又明摆着跑不过他，那……你想抓住他的话，那怎么办呢？我现在觉得，这流言就是我想抓住的人，可是，他已经跑太远了。”
“那咋办？我又追不上他呀。”魏岭生摇了摇头说道，“除非我能飞，或者我知道他往哪儿跑，我绕道儿堵到他前头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传来罗砚成近乎于欢呼的一声大叫，“老魏，你提醒我了！我有主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