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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无声凋零

“闺女,我……”秋婶流着眼泪看着路雪轻,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秋妈妈,不用说,”路雪轻明白她的心思,安慰她道:“我都明白。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岭生在一起,从来没有。秋妈妈你真的放心,他就像我亲哥哥一样,真的。”

说罢,她又转头对魏岭生说道:“岭生,秋妈妈和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你一辈子都是我哥哥。如果你有别的打算,那就是逼我不能再来了。岭生,别让我失去这个家,好吗?不然,我就又没有家了。”

魏岭生用双手撑着头,不再说话。

秋婶纠结地看着路雪轻,又心疼地看了看儿子,“可是雪轻,岭生他,他……他对你是……”

“别说了!别说了!”魏岭生烦躁地喊了一声,打断了母亲的话。

路雪轻慢慢地站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她看着秋婶郑重地说:“秋妈妈,我这一辈子,绝不会嫁给岭生,如果我违背这个诺言,我……”

话未说完,魏岭生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捂住了路雪轻的嘴。

“够了!什么都别说了!”魏岭生低声吼了一句,随即又迅速地抽回手来,黯然说道:“雪轻,我是不配你的。你不用发什么誓,我绝不会让你有一丝难为的。你只要今后好好的,别再整天闷闷不乐,就行。”

那天晚上,路雪轻发了一半的誓,虽然没有说出口,却多少安抚住了秋婶的担心,也断了魏岭生的念头。也就是从那个晚上开始,三个人之间,似乎总有什么不对劲似的,总有些说不出来也想不清楚的别扭。

路雪秋跟以前一样,常过来看秋婶。秋婶倒比以前更心疼她,对她好像是加倍的好。而魏岭生,一如既往,还是每一回都要坚持送她回宿舍,每每要看着她进了宿舍楼门才转身离开,从来也没有多说什么。一切似乎都跟以前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路雪轻还是明显的到秋婶那去得少了些,但是去的时候,三个人还是像一家人一样亲近的,可是,每个人都明白,好像有什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还有一件最糟糕的事情,那就是路雪轻的抑郁开始越来越明显,越来越不爱说话了。后来到了不得不去看医生的地步,只是,吃了药也并没有明显的改观。

时光就这样飞快地流逝着,一转眼三年过去了,这三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秋婶因病过世,魏岭生把她送回老家和父亲葬在了一起了。魏岭生两年前开始做些卖土特产之类的小生意,挣得不算多,但是也稍稍有些起色,生活也好一些了。而此时的路雪轻,已经被确定为比较严重的抑郁症,几乎已经无法正常工作。

1998年的9月的那一天,魏岭生犹豫再三,终于把谢春茗的一封信交给路雪轻的时候,她正坐在一个铁盆前,烧着这些年来,谢春茗和柳静的所有来信。她伸手接过谢春茗的信打开,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信上说谢春茗收到了罗砚成寄去的喜糖,罗砚成结婚了,新娘就是跟他热恋了三年的导师的女儿,两个人终成正果。

这一次,看信的路雪轻,似乎并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只是嘴角掠过一丝淡淡的微笑,看完信,随手放进了火里,跳跃的火光,照着她的脸忽明忽暗。

“雪轻,”一直仔细观察她脸色的魏岭生在旁边蹲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宿舍的东西,我今天全拿回来了,你同屋的那个陈琳琳说信是昨天到的。”

“刚好,走之前,还能再收一封。”路雪轻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

“雪轻,确定都要烧了吗?留下一封吧?”魏岭生看了看剩下的一些信,又看看路雪轻。

“烧了吧。都过去了。”路雪轻简单地回答道。

“那把地址抄下来?”魏岭生又试探着问道。

“不用了。”路雪轻只答了三个字,眼神里没有一丝的波动。

魏岭生站起来,心疼地看着低头继续在烧信件的路雪轻,轻声说道:“我一会儿就回去了,你今天早点儿睡,明天咱们开始收拾东西,好不?再过两天,咱们就走。”

路雪轻,依然没有吭声,抬头看了看桌上秋婶的照片,又冲着魏岭生淡淡一笑。

路雪轻是几天前在魏岭生的劝说下辞的职。魏岭生下决心带她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全新的地方去,好让她能换一个环境,开始全新的生活。

这个决定是魏岭生想了很久的,他最后选定了在他的印象里可以称之为天涯海角的海南三亚。他深深的寄希望于这个与北方完全不同的南国海滨,寄希望于那里四季繁华的芬芳花海,能给路雪轻灰色的精神世界添进一些色彩。

几天之后,路雪轻在魏岭生的陪伴下,站在了西宁火车站的站前广场。路雪轻仰头看着西宁两个巨大的红字,轻轻地笑了。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当初为什么执意选择了这个城市,也没有人注意到,西宁有一个看上去跟西安最相像的名字。今天要离开这里了,从此断绝跟所有往事和朋友的联系,包括放开那个不为人知的关于“西宁”的情结。

那一天,带着简单的行囊,路雪轻离开了生活了五年的青海西宁。离开的时候,没有留恋,没有悲伤,也没有欢喜。

一个月后,三亚一条热闹的小街上,新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每天,美丽芬芳的花丛之下,总有一个忙碌着的穿着天蓝色长裙的美丽女子,那正是路雪轻。

真如魏岭生所期望的那样,美丽的南国,壮阔的大海,繁复的花朵,真的让路雪轻苍白的脸了,开始有了些许欣喜的笑容。她灰色的视野里,似乎真的有了一些靓丽的颜色。魏岭生开始做些花圃的生意,兼做些土特产,生活有了很大的起色。他特意租了两间相邻的房子,两个人比邻而居,相互照应着,也很顺心和快乐。

然而时光像手里的一掬水,想留却总也留不住。刚到海南时那段初见生机的快乐日子,很快过去了,路雪轻的抑郁症开始变得时好时坏。

就这样,日复一日,十六年过去了。花店换了地址,店面更大了。店里忙碌的,是个总喜欢穿着白色旗袍的中年女子。

“岭生,”这一天中午,她翻着手上的一张报纸,对刚进门的一个中年男人说道:“你看这篇报道。如果有一天,我也……”停顿了一下,她接着说道:“把我的器官捐赠给那些能用上的人吧。”

“雪轻!胡说什么呢!”头发已白了一半的魏岭生嗔怪地看着她,“以后可不许这么胡说!瞎琢磨!”

“哦,岭生,我真的不是胡说,这篇文章我今天看了一上午了。”路雪轻认真地看着他说,“真有那样的一天,替我捐赠所有的器官,只是,这里,”她指指自己的心脏,“如果也可以捐的话……送它去……去西安。这也……也是我今天想好的。”

“嗨!我的姑奶奶!咱们不胡说了行不?”魏岭生哭笑不得地说,“好啦!赶紧去医院吧,今天下午你不是约了号了吗?早点儿去。”

最近这几年,路雪轻经常要服用抗抑郁的药物。每一次药快吃完的时候,魏岭生都会记得要催她去医院。今天,路雪轻就得去看医生,再开些药回来了,不然药就接不上了。

“好,不说了。不过……我……是认真的啊。”说着不说了,可路雪轻还是小声地又说了一句。

“还说!好啦!快去吧,”魏岭生苦笑着催促她:“看看都几点了?赶紧去吧。”

“好。”路雪轻说着,拿起自己的包,向门口走去。

“岭生,”走到门口的美丽女子突然回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相濡以沫,却一直没能而且永远都不能成为夫妻的男人,他已经显老了,黝黑的脸上已经爬上了不少的皱纹,头发也白了不少,不再是当年那个楞头楞脑的小伙子了。她突然觉得心里热热的,鼻子也有些酸了。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笑,“我这一辈子,最亏欠的,就是你了。”

“雪轻,怎么这么说,是我……我……才亏欠你太多!我……”魏岭生忽然之间手足无措起来,慌张不安地看着路雪轻。

“你怎么会亏欠我呢?”路雪轻依然静静地笑着,“总说我糊涂,我看你才是糊涂了。”

“好了,快去吧,别晚了。”魏岭生走过来,双手轻轻搬住她的肩,又轻轻地转了半圈,把她的身子转向门外,“今天周末,车多,注意点儿啊!早去早回。”

路雪轻出了门,回头冲魏岭生笑着摆了摆手跟他道别。

这一刻的路雪轻和魏岭生,谁都没有想到,她此刻回头跟魏岭生摆摆手告别的样子,竟是她留给他最后的鲜活身影。今天的对话,一语成谶。

当天的下午,有着严重的抑郁症的路雪轻,从医院开药出来,在回家的路上,投身进了滚滚的车流里。

本来,她是在等红灯过马路的。一切都是那么正常,离花店已经不远了,过了马路,再走几步,拐个弯就到了。

可是,悲剧就在那一瞬间发生了。

正在等红灯的路雪轻,漫无目的的四下看着。突然!她看到了离她很近的一处广告灯箱,上面的广告图片,是几个人逆光的身影!那个噩梦一样的晚上,那个她用了十几年去忘却的晚上,那些昏暗的墙上鬼魅般的黑影,就这样突然又出现在脑海里。

她使劲地摇着头,一步步向后退去。不!不!不!她在心里歇斯底里地喊着,一转头,拔腿奔跑起来。她不知道逃向哪里,但是她只有一个念头,快逃!快逃!

一声尖利的刹车声之后,全部的世界在她眼前彻底消失了。

……

在生命的边缘挣扎的十七天里,刚开始几天,路雪轻还是清醒过几次,有一次清醒的时间很长,让魏岭生兴奋的以为,她或许是已经好转了。就是那一次,她艰难地签署了器官捐赠的所有文件。但是从第十一天开始,她再次昏迷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路雪轻的人生时光,在22岁的许悠然的眼前一幕幕地播放到这里,就猝然停止了。许悠然这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病房窗下的地板上泪流满面。

就在这个晚上,路雪轻的记无可阻挡地在许悠然的心里清晰地复苏了。

当然后面的事,是路雪轻自己永远不会知道的,也是揣着路雪轻心脏的许悠然永远回想不出来的。

那就是在车祸后的第十七天,路雪轻被宣布脑死亡。同一天,器官移植的手术在三地五间手术室里同时进行着,她的捐赠在一天之内挽救了三个人的生命,让两个人重见了光明。而她的心脏,如她所愿,移植进了西安19岁的女孩儿许悠然的胸膛里。

第二十七天,路雪轻静静地躺在了故乡奶奶的旁边。

“雪轻,”坐在她墓碑前面的魏岭生涕泪纵横,“告诉我你究竟在哪?我真的有点儿糊涂了,你是在这里?还是在西安?”

寂静的山坡上,没有一丝的声音。

“雪轻,我分不清你在哪,你躺在这里,可是,你的心,现在正在西安某一个人身上跳动……我想你,雪轻,我很想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走了呢?有些事情,我……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对不起你……”魏岭生喃喃地说着,忽然,用自己一双粗糙的大手捂住了脸,无法抑制地号啕痛哭起来。

那一年的那一天,沉浸在无尽痛苦中的魏岭生,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时候,在远远的一堆树丛后面,一双阴冷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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