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周琦说出“许悠然”这三个字，客厅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凝滞而冰冷起来。
“周琦！别胡说！”她的话音未落，凌越便愤然喊道。
周琦把头转向另一边，不再看他，赌气地甩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冯宁和凌剑夫妇俩都直愣愣地看着儿子，冯宁的眼里是一团怒火，而凌剑的眼里却是复杂而深邃的疑惑。
“许悠然？花店那丫头？”愣了几秒之后，冯宁怒冲冲地看着儿子说道，“她跟你早没什么关系了，你们俩为她吵的哪门子架？小越，一定是你先提起她的，对不对？”
“妈你别管了，没什么事儿！”凌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恼怒地看了母亲和周琦一眼，愤愤地说道。
“阿姨，你别怪凌越，也是我不好，”周琦见冯宁变了脸色，急忙说道，“许悠然毕竟是凌越原来的女朋友，他偶尔说起她，也正常。我……听见他说她的名字……就不高兴，可他又不肯道歉，所以，就……”
“你说你们两个，在屋里说说话，提她干什么？”冯宁说着，瞪着儿子说道，“你不跟她早分手了嘛，还说她干什么？快！赶紧给周琦道个歉！以后不许再提这个名字！”说罢，她又看着周琦，笑了起来，“好啦，咱不生气了，他肯定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他这一回，好吧？”
“凌越，赶紧给周琦道个歉！”凌剑看着儿子，给他使了个眼色。
凌越明白了父亲眼神里的意思，他自己也明白，周琦已经编了个谎，把他们争执的真正原因遮掩过去了，现在他顺势道个歉，是息事宁人的最好办法。
“对不起，周琦，”凌越不大情愿地低声咕哝道，“我刚才说话重了，态度不好，抱歉了。”
“你不要避重就轻，我让你道歉，重点不在这儿！”冯宁瞪着儿子说道，“你就不该在周琦面前还提什么许悠然，这才是重点！”
见儿子阴沉着脸不说话，冯宁继续说道，“你今天当着我跟你爸的面儿，给周琦说，以后不再提这个人，不再说这个名字。你瞪着我干什么吗？快说呀！”
凌越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他的目光在母亲和周琦的脸上来回扫视了一下，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凌剑看着儿子怒不可遏地样子，担心母子俩再起了冲突，急忙走过来，挡在了母子之间。
“行啦，行啦，小越刚才不是已经道歉了，”他看着妻子笑道，“他都这么大了，你也别把他逼太急，周琦呢，也是个懂事的孩子，肯定会原谅他的。”
“你少在这儿和稀泥！”冯宁白了丈夫一眼，怒道，“今天就得把这个规矩立下，以后谁都不许提许悠然这个人！她想跟我儿子在一起，我本来就是坚决不同意的，现在好不容易跟她断了关系了，怎么好端端的还要提她，还要因为她弄得家里再闹这么一出！我想想这个，气都不打一处来！”
“妈你不能这么说！”凌越生气地瞪大了眼睛，“不是人家许悠然非要跟你儿子在一起，是你儿子原来非要跟人家在一起。今天家里闹这一出也不是人家惹出来的，你跟人家生什么气！”
“你来劲了是吧？一提她你就来劲了是吧？”冯宁见儿子当着周琦的面顶撞自己，一下子气得脸都白了，“自从你认识这个许悠然，只要一提她的事，你就跟我抬杠！我就不知道你是中了她什么魔？！”
周琦见事情有些闹大了，心里紧张了起来，自己是第一次到凌越家里来，头一回上门儿就引得他们母子冲突，那岂不是太不合适了。再看看冯宁是真的生气了，脸色异常的难看。而凌越也愤怒得直冒火，眼看就要发作起来。周琦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自己刚才的委屈了，急忙开口调和他们母子。
“阿姨，你别生气，”她抓住冯宁的一只胳膊轻轻晃了晃，“叔叔刚才说的对，凌越都已经道过歉了，你别逼他太急了。今天也是我不好，我太跟他较真儿了，其实真也没什么大事儿，都怪我刚才使小孩子脾气，阿姨你真的别生气了。”
“好啦好啦，本来就没什么事儿，咱们别弄得这么剑拔弩张的，有些事情就别说了，”凌剑笑着劝道，“你看今天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菜都放凉了。你们在沙发上坐会儿，我给咱们热一热，咱们就吃饭吧。”说罢，又转着看着儿子，“小越，你过来给我帮忙。”
凌越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没动，脸色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一样阴沉。
“行，那不说了。你还愣着干什么呀，”冯宁一边拉着周琦在沙发上坐下，一边瞪了儿子一眼，说道，“赶紧帮你爸热菜去，算你将功补过。我陪周琦在这儿说说话。”
“补什么过？我有什么错？我本来就不需要道什么歉！”凌越突然开口吼了一句，转身就往门口大步走去。
“你干什么去？你给我站住！”冯宁还没有在沙发上坐稳，就急忙又站起来大声喊道。
已经走到门口的凌越，并不吭声，迅速地换了鞋，拉开了房门。凌剑追了过去，一把攥住儿子的胳膊，但却被凌越一使劲甩开了。
“小越！你这是干什么？！”凌剑低声吼道。
但是凌越根本不再理会屋里的几个人，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这个熊孩子！”冯宁追到门口，凌越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索性使劲摔上了房门，愤愤地说道，“真是个混账东西！”
“阿姨，叔叔，真的对不起，”周琦低声说道，“今天，是怪我不好，你们别生凌越的气。”
“周琦，没你的事儿，都是凌越这孩子太任性，”冯宁走过来，拉住周琦说道，“咱们吃饭，不理他！他愿意走就走！”
“是啊，周琦，别管他，”凌剑也笑了笑说道，“你跟阿姨坐着，我去把菜热一下。”
“不了，叔叔，阿姨，我真的要走了，”周琦边说边往门口走去，“他也没吃饭，我估计他回学校去了，我……去找找他。”
“周琦，不要管他，你就是要回学校，也吃了饭再回，”冯宁拉着周琦说道，“正好，他不在，你再跟我仔细说说，你俩是怎么吵起来的？他是怎么说起那个许悠然的？”
“阿姨，今天真的都怪我，”周琦看着冯宁，满脸的歉意，“对不起，阿姨，我……这会儿……也实在吃不下饭，我得去找找他。我真得该走了。”
冯宁和凌越见周琦坚持要走，知道硬留下她，她也没心思吃饭，只得勉强放她离开。两个人把周琦送到电梯那儿，看着她上了电梯，挥手道了别，又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
“走吧，回。”凌剑拉了一把还在发呆的妻子，两个人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里，在餐桌边坐了下来。看着满满一大桌子早已经凉透了的饭菜，冯宁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怎么觉得，今天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呢？”凌剑眯着眼睛，微微蹙着眉头，喃喃地说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冯宁点了点头说道，“可是你看，他们俩好像都不愿意说。我刚才本来是想，小越反正不在，我好好问问周琦，可是你看那丫头，根本不接茬。”
“算了，孩子们的事儿，他们自己处理去吧。”凌剑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苦笑道，“咱俩热点儿饭吃吧，看看，白忙活一上午。”
“我没胃口！气都气饱了！”冯宁恨恨地说道。
“孩子们的事儿，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凌剑重新在冯宁身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道，“我总有种感觉，周琦这孩子，好是好，可是，未必真的就是最适合小越的人。”
“你……什么意思？”冯宁狐疑地看着丈夫，问道。
“你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周琦吗？”凌剑微微笑道，“周琦的性格里，有一部分是有些像你的，比如说，麻利、爽快、泼辣，还是……有些强势。虽然跟她接触不多，但是我以前听小越回来说起他们的一些事情，就有这个感觉。”
“什么‘泼辣’，还‘强势’，你这都用的啥词儿？”冯宁不满地白了丈夫一眼，“我就喜欢她，就看着这个丫头好，我就想让小越把她娶回来给我当儿媳妇。”
“你别管啥词儿，你就说，我刚说的有没有道理吧。”凌剑依然笑着说道。
“嗯，有点儿。”沉吟了片刻，冯宁淡淡地说道。
“周琦这个孩子，挺好的，”凌剑看着妻子，低声说道，“但……唉……小越跟她，还是火候不到吧。另外，我还跟你想法有些不一样，我确实并不想让儿子再娶一个强势的媳妇回来。”说罢，他看着妻子笑道，“我让你欺压了一辈子也就算了，我可不想让我儿子再被他媳妇欺压一辈子。”
“凌剑！你啥意思！什么我欺压了你一辈子，你咋不说我还伺候了你一辈子呢？”冯宁恼怒地看着丈夫，伸手使劲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看看，你自己看看你强势不？还带打人的！”凌剑指着冯宁笑道。
“还真是的……你这么一说，倒是也有道理，”冯宁皱着眉头说道，“咱俩也就无所谓了，就算我欺压你又咋了，欺压就欺压了，不过，要说我儿子以后娶个老婆，然后还让他老婆啥事儿都管制着，这……我可有点儿心里不平衡啊。”
“这一点我比你更感同身受，我是尤其不愿意呀，”凌剑笑了笑说道，“其实，许悠然那个孩子，只可惜身体差些，但是性格我看是真好的！温顺，柔和，总是轻声细语的，性格看着是绵绵的，我觉得小越要是娶这么一个温顺的媳妇，真挺好的。”
“不行！许悠然绝对不行！”冯宁沉下脸来说道，“那丫头病歪歪的，没精打彩，将来怎么给我生孙子？再说了，我不喜欢这样慢吞吞的性格。”
“笑话！是儿子娶媳妇，又不是你娶，” 凌剑瞥了一眼妻子，笑道，“你喜欢不喜欢有什么要紧，这得儿子喜欢。”
“咦？不对呀！你刚说什么？你啥意思？”冯宁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丈夫，提高了声音说道，“你的意思就是……我不够温顺、不够柔和、性子不够绵呗？”
“热菜！热菜吃饭！我都饿了！”凌剑边说边迅速地站起来，不再看冯宁，而是端着两盘已经凉了的菜径直往厨房走去。
“你给我站住！给我说清楚！”冯宁也站起来，追着丈夫进了厨房。
就在冯宁揪着凌剑，非要让他把话说清楚的时候，他们的儿子凌越，正站在楼下一大片干枯的迎春花丛旁边，把手机贴在耳边仔细听着，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真的？真的是这样？！”他听着听着突然大声地说道，脸色变得铁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