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哥！你不能这样！”魏岭生惊恐地叫了起来，“这跟那孩子没有关系！有什么你冲我来！”
“嘘！”樊江龙伸出食指竖上嘴上，示意魏岭生不要出声，又指了指眼前的凳子，示意他坐下。
“你现在说这个，来不及了，”他冷冷地笑了一下，看着惶恐不安地在他眼前坐下的魏岭生，低声说道，“我不得不拿那个小姑娘，给你立个规矩。从今往后，你可没有白犯错误的机会，你错一次，她手指头断一根。十个指头断完了，接着，可就得断胳膊断腿，最后，就是断脖子了。你，记住了没有？”
“我记住了！我记住了！我以后不会再犯糊涂了！”魏岭生惊恐地说着，恳求地看着樊江龙，“大哥你别伤她！求你了！你别伤她！”
“不行！明天她这一根手指头是非断不可了！”樊江龙毫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换上了一副无比狰狞的面容，“她不断这根指头，你怎么能长记性呢？”
魏岭生觉得自己像是一下子掉进了冰冷的雪渊里，心脏像是结了冰一样僵硬得无法跳动，浑身因为绝望而冷得直发抖。
“大哥！我长记性了，真的！今天我已经长记性了！”魏岭生绝望地继续恳求着，“以后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绝无二心！绝无二话！”
“行了，你不用说了，我跟你说过了，现在说这些来不及了，”樊江龙冷酷地看着魏岭生，“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以后不再起歪心思。我保证，明天以后，不再碰她。”
说罢，他的嘴角又扬起一个狰狞的笑容，“你记住！别再跟我耍心眼儿！那姑娘长得不错，其实真把她弄得断胳膊断腿，我也舍不得。至于拧断了脖子就更是可惜了。我还有别的办法，岭生，我还可以——让她生不如死！”
魏岭生因为极度的绝望和恐慌而浑身战栗着，看着樊江龙阴鸷冰冷的目光和和狰狞倨傲的笑容，他的胸膛里突然燃起了仇恨的火焰。他愤怒地瞪着眼前这个魔鬼般的男人，恨不能扑上去把他撕得粉碎。
当心里的仇恨代替了原先的恐惧的时候，他的身子本能地直了起来，拳头紧紧地握着，脸因为异常的愤怒而涨得通红，眼里也无法遮掩地冒出了仇恨的光芒。
樊江龙平静地看着他，对于他情绪的变化，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他看着魏岭生眼里的恐惧逐渐被愤怒代替，看着他眼里一点一点冒出仇恨的怒火。
两个人，就这样令人窒息地无声对峙着，一个波澜不惊，一个愤怒异常。两人四目相向，谁也没有避让。
一旁的石头，大气也不敢出，悄无声息地摸着椅子坐了下来，紧张地看着他们。
几分钟之后，魏岭生的目光颓然涣散了，眼中的仇恨被更大更深的恐惧湮没。他垂下了头，避开了樊江龙淡然的目光。
“这就对了，”樊江龙平静地笑道，“以后，好好听大哥的话，咱们兄弟都好好过日子，我保证那姑娘平安无事。但是，你要再打今天这么愚蠢的主意，或者以后，你敢起二心、敢跑、敢给那丫头报信，还有，敢自杀的话，我也保证，我一定让她受尽活罪！生不如死！”停顿了片刻，他的嘴角又扬起一个冷笑说道，“就算你带着她跑了，我发誓，剩下的人，跟你、跟她有关的一切人，都活不成。”
“我明白了，大哥，我明白了，我绝不会生二心！”魏岭生绝望地抬起头，乞求地看着樊江龙，“我……求求大哥了，这次……放过她吧！我从此一切都听大哥的！”
说罢，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樊江龙的膝前，满心的无奈和屈辱，让他无力地垂下了头。
石头不知所措地缓缓站了起来，而樊江龙一言不发地任由魏岭生跪在他面前。
过了一会儿，樊江龙的脸上泛起了满意的笑容。他伸出一只手，拍了拍魏岭生的肩膀，笑道，“行了，兄弟，快起来吧。我就知道，你是聪明人。念在你真心悔过的份上，我就饶了那丫头了。不过，仅此一次啊。”
“谢谢！谢谢大哥了！谢谢大哥！”魏岭生激动地声音都颤抖了起来，紧跟着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你看你这是干什么？”樊江龙眯起眼，看着魏岭生伏在脚下，嘴角微微一扬，并没有伸手扶他，而是转过头，看着呆立在一边的石头叫道，“你傻站在那干什么？快把你魏哥扶起来！”
石头一愣，赶紧过来，把魏岭生扶了起来。
“来，坐下坐下，吃饭，”樊江龙笑着，热情地招呼两人入坐，像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看看，菜都凉了，快吃吧。”
魏岭生勉强地笑了一下，在樊江龙地再三催促下，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只是，味同嚼蜡，连自己吃的是什么都觉不出来。
“来，先把你这些收起来，”樊江龙把桌上的那只录音笔揣进了自己的口袋，把其它魏岭生的东西，都推到了他眼前，淡淡地说道，“都收好吧。”
“好，谢谢大哥。”魏岭生局促不安地看着樊江龙，在他的默许的眼神之下，才动手把钱包钥匙之类的东西，揣回了口袋。
魏岭生只觉得，二十多年前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眼前这个凶狠的男人，依旧是当初那个心狠手辣、说一不二的老大，而自己，依旧是那个懦弱无能、惟命是从的小跟班儿。一种沉重得无以复加的痛苦顷刻间填满了胸膛，他只觉得自己绝望得快要窒息了。
“先说说吧，当年为什么出卖兄弟们？”樊江龙一边吃着，一边像是聊闲天儿似的问道。
而这轻轻的一句话，却让魏岭生的心骤然缩紧了。
“别紧张，”樊江龙笑了一下，瞥了他一眼，“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不过是问问。因为，我不甘心呐。当年我待你不薄啊，兄弟们一块儿混着，总有些情分吧。”
魏岭生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努力用平静的眼神掩饰着自己内心的仇恨。
“就为了那个女人吗？”樊江龙看着他，眼里掠过一丝凶残的光，冷不丁问道，“就你那个邻居？就为她？就为那么芝麻大点儿的事，你宁可把自己毁了，也得把兄弟们都送进大狱里去？”
芝麻大点儿的事？！那个毁了雪轻的一生，毁了多少人幸福的恐怖夜晚里所发生的一切，对眼前这个恶魔一般的人来说，只算是芝麻大点儿的事？！魏岭生的心剧烈的抽搐起来，胸膛里仇恨的火焰腾腾地燃烧起来。他再装不出来平静的样子来掩饰自己了，他的眼睛里再一次闪出无比愤怒和憎恨的光芒。
“那不是芝麻大点儿的事儿！那是一条人命！”他通红的双眼憎恨地盯着樊江龙，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是我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你毁了她！”
“兄弟，”樊江龙眯着眼睛，迎着魏岭生憎恨的目光看着他，平静地说道，“我也是老了，脾气也好多了，这要是当年，你敢这样看着我，我立刻剜了你的眼，你信不？”他盯着魏岭生，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当然，现在我也不会剜你的眼，反正，你所有的错，由花店那个丫头代你受过！如果，你想让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明天还能好好的话，你就别再这样看我！”
此话一出，魏岭生的愤怒顷刻间再一次土崩瓦解，他颓然低下头，低声地道歉，“对不起，大哥，说起当年的事，想起我那么爱过的、如今已经不在人间的女人，我……”
“行啦，我知道你恨我，”樊江龙淡淡地说道，“不过，你最好从心里把那些对我的仇恨都抛开吧。我欠你一个女人，可你欠了我半辈子时光，我能让你活着，就是对你天大的恩德了。不对吗？。”
“对，大哥说的对。”魏岭生疲惫地低声说道。
“我为了找你，也是大费周折，实在是不容易，你那个嘴不严实的二姨，是立了大功了，”樊江龙乜斜着看了一眼魏岭生，轻轻笑了一下说道，“既然能找着你，那就是缘分。咱们就尽释前嫌吧，咋样？后面，都好好过日子。”
“好，按大哥说的办。”魏岭生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
“对对，按大哥说的办。”一旁的石头也赶紧附和着说道。
“来吧，那咱们现在说说正事，”樊江龙谁也没看，一边自顾自地吃着，一边笑道，“兄弟们找你，当然不是为了让你请这一顿饭，是吧？”
“是，大哥有什么话，尽管说吧。”魏岭生停下了筷子，恭敬地说道。
“一开始找你的时候，的确是为了弄死你，”樊江龙抬起头，狠狠盯了魏岭生一眼，“但是后来，我变主意了。我也这把年纪了，我也想了，后半辈子还是安安生生的好。”
“大哥的意思是……”魏岭生看着樊江龙，等着他说后面的话。
“我当年摸爬滚打混下的一切，都全让你毁了，兄弟们也都蹲了十几年的大狱，”樊江龙扔给魏岭生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你，总得补偿吧？”
“没问题，大哥，”魏岭生毫不迟疑地说道，“只要大哥能从此放过我，也放过花店那个小姑娘，我这些年全部的积蓄，一分不剩，全交给大哥。咱们从此两不相欠，行吗？大哥。”
“老魏，你，这是想破财消灾，花钱了事啊？”樊江龙冷笑了一声，低声说道，“别人先不说，单单是我，你觉得你花多少钱，能买得起我那十几年监狱里的大好青春呐？”
“那……那大哥……大哥说该……怎么办？”魏岭生的心像是一下子沉到了万丈深渊里。
“那个花圃，还在你手里吧？我知道，你没有转卖给别人，”樊江龙脸上泛起一个轻蔑和冰冷的笑容，“你那点儿把戏，可骗不了我。这样吧，以后这个花圃，我给你投资，就算我跟你一起开的，当然这投资的钱，得你先借给我，我可以给你打个借条。这，不算欺负你吧？”
“大哥说哪儿的话，借什么借，还什么借条，别说这些，”魏岭生看着樊江龙咄咄逼人的目光，赶紧说道，“这花圃以后就是大哥的，我帮着大哥打理。”
“还算你懂事，”樊江龙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你放心，我也不会把你逼到绝路上去，因为你就是我以后的财路。至于花圃嘛，我有自知之明，我不会经营，也懒得受那个累。还是你自己干着吧。”说到这，他停下来，盯着魏岭生的脸看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不过收入的分成嘛，得二八开，你二，我八。你看，我还有一拨兄弟要照应，比你开销大。这个，你没意见吧？”
“没有，绝没有意见，”魏岭生不敢露出丝毫的不满，连忙点头说道。
“这就对了，你别怪我要的多，你看看他，”樊江龙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石头说道，“别人先不说，我得先让他娶个媳妇，成个家，他妹子跟了我一场，现在，我得把他安顿好。你看看，我也是有情有义的人。”
“按大哥说的办，我没意见。”魏岭生急忙点头说道。
“还有，哦……等会儿再说吧，”樊江龙站起身，看着石头说道，“好好招呼你魏哥吃饭，我去趟厕所，回来再说。”
魏岭生和石头都有些惶恐地站了起来，看着樊江龙出了包间，两个人才缓缓地坐下。魏岭生抬头看着石头，发现对方的目光突然变得复杂得让人看不懂。那是怎样的目光呢？仇视、憎恨、无奈、痛苦，甚至于竟然还有一丝惋惜和遗憾。
突然，魏岭生猛的一惊，心里的话不及细想就脱口而出，“石头，那天……原来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