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英这些丫鬟忍不住笑出声，少女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害羞地低头：“我，没人教过我怎么说，我只是想，干活让奶奶能吃饱。”
素真觉得喉咙有些哽咽，要强忍住才能不让眼泪涌出，素真的声音更温柔了：“那你们之前，是怎么吃饭的呢？”
“我们家还有几亩田，五六岁的时候我就和奶奶一起干活了，还有二叔，二叔也会送些吃的来。春天可以找野菜，夏天可以去找野果子，秋天最好了。”也许是素真着实太温和了，少女慢慢地消去了刚进来时候的拘谨感，和素真说起来。
“你是个孝顺的孩子。”素真的话让少女面上绽开笑容：“是啊，奶奶也说我很孝顺呢。王妃，您这庄上，有要做粗使的吗？上一回我听说庄上要找做粗使的人，我也来了，可是管事的说，他们不要我这样的。我听说进了山庄，有吃有住之外，每个月还有月钱，可以攒给奶奶。”
“真是个好孩子。”素真让少女起来：“缺不缺做粗使的人我不晓得，不过王爷有个奶娘，我一直都想找个伶俐些的小姑娘去服侍她，一直没找到呢，你去服侍她好不好？”
服侍奶娘？少女的眉皱起来，春英已经笑着道：“你这是交了好运了，还不快些跪下磕头谢王爷王妃？”
少女懵懵懂懂地给素真跪下，素真已经让人去请苏嬷嬷了：“等你空了时候，也可以去看你奶奶。”
真的吗？少女的眼睛都亮了，素真对少女点头，苏嬷嬷已经来到，听素真说了来龙去脉，苏嬷嬷就明白素真的意思，于是苏嬷嬷看着少女：“既然你被王妃看到，也是有缘分，有福气，以后你跟着我，我教你这些规矩礼仪，可不许说你很苦，还要学写字，跟在我身边的人，怎么可以一个大字不识？”
可以学写字吗？少女的眼又亮了：“真的吗？我也可以学写字吗？我只知道男人可以学写字。私塾里面的先生和我们说，会学写字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你这会儿，是真的前世修来的福分了，能得王妃青眼。”苏嬷嬷说着就对素真道：“这丫头还没有名字，既然她和王妃有缘，还请王妃赐名。”
“既然她奶奶叫她娇娇，那叫她若姣，终有一天，她会是真正的娇娇。”素真收起思绪对苏嬷嬷微笑，苏嬷嬷点头，少女的眼眨了眨，真的，从此之后就有名字了？苏嬷嬷带着少女又给素真磕了一个头，这才带着少女下去。
等苏嬷嬷走了之后，陈士允的眉已经皱起：“我倒不晓得，在这山村之中，竟连识字都变成很困难的事。”
“王爷想的果真和我想的不一样。”素真微笑着对陈士允说，陈士允点头：“我方才想了想，何不在这每个村都设私塾，山庄之中多的是识字的人，谁有空就能去教教他们，虽说都是农人，但多识得几个字，也是好事。”
“王爷想的果真长远，不像我，只看到这个姑娘。”陈士允握住素真的手：“你只不过想到自己身上，一时有些自伤，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这要办私塾，王爷就去和小朱说说，去把里正们都请来，毕竟这要办私塾，可是要地方的，总不能办在山庄里面，这样也太远了。”素真的话让陈士允轻轻地点了下她的鼻子：“你啊，还说我想的长远，你更想的仔细。”
说着陈士允突然自嘲一笑：“也是，我这会儿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这些山村中的人，也是我的佃农，为他们做些好事也是应当的。”
如果没有自己，他也许还有许多抱负要施展，素真握住丈夫的手，这一握之中，含着无数抱歉，陈士允已经对妻子微笑，不要有抱歉！
外面的施粥还在进行，不过素真夫妻都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兴趣，两人离开楼里之后，陈士允就命人把小朱寻来。素真也没打扰丈夫，径自回房。
小朱原本以为陈士允找自己是来问施粥的事情，谁知陈士允开口就说要在山村里设私塾，请先生，好让那些佃农的小孩子们都能上学。小朱倒愣在那里，陈士允见状笑问：“怎么，不能做吗？”
“不是不能做，只是小的没有想到，王爷会这样想，这施粥一事，不过是能换他们几日饱暖，这要个个读了书，认得字，中间也有几个聪明伶俐的，那就是王爷的大功德了。”小朱回神过来急忙解释。
大功德？陈士允自嘲地一笑：“我也不求什么功德，只要这些人都能识得几个字，不轻易地说谁是扫把星就好。”
“王爷放心，小的已经说过那人了。王爷，那女子？”
陈士允手一挥：“那女子这会儿在你母亲身边，你让人去他们家里传个信，免得她祖母在家中盼望。”
这真是哪里来的福气？小朱应是后也就退出去，陈士允原先不过顺口一说，等到和小朱说了，倒觉得这是件大好的事，于是兴致勃勃地让人去书房中，把自己的藏书都寻出来一些，还有就是要寻肯去山村教这些佃户孩子们的先生。
虽都说有教无类，可是陈士允也晓得，有些读书人清高，未必肯去教这些孩子。就在陈士允想着，该怎么让这些人答应去教这些蒙童，就听到素真在那说话：“王爷今儿是真的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这会儿都没回来。”
陈士允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内侍已经把书房内的灯给点亮，原来已经入夜。素真手中拿着斗篷，给陈士允披上：“你啊，一有了事儿，就会想的很远，瞧瞧连衣衫都没好好穿，等会儿冷到了可怎么办？过年时候，我可不愿意伺候你。”
“这不是有你在身边吗？”陈士允拉着素真的手坐下，对素真指着那些书道：“你瞧，这些都是我曾学过的开蒙的书，我想着，要给他们送去，还有先生的话，一个也不够，还有……”
素真伸手拿起那几本书瞧了瞧，就对陈士允笑道：“你法子是好的，可是呢，这些书上，都有皇家的标志，不如你让人再去京城之中买上一些，还有，你何不亲自抄录几本送去，一来呢是勉励他们热心向学，二来别人知道了，只会夸你，说吴王殿下热心。”
“我也不要别人夸我。”陈士允这会儿是真动了心，想抄录几本千字文送去，也好让蒙童们知道珍惜。
“口不应心！”素真轻叱一声，陈士允已经回神过来：“好了，你也不要说我了，你我这会儿就各自有各自的事了。”
“你要建学，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素真故意摊手，陈士允伸手屈起指头敲她额头一下：“你啊，也要跟着我，抄录几本书，好让人知道，王爷和王妃，是夫唱妇随的。”
“呸，你要好名，还把我也拉下水。”素真笑盈盈地说着，陈士允拉着素真的手：“怎么，王妃不肯？”
“怎会不肯？是你说的，要夫唱妇随，免得被人笑话我们之间，彼此相背呢！”素真的话让陈士允也笑了，山居之中，能寻得一件事两人都欢喜，这是多么好的事？
于是这大过年的，夫妻俩都没闲着，拿着笔墨纸砚抄录起来，苏嬷嬷晓得了，也让春英她们这些会写的，也跟着抄录，抄录之中，也不晓得日子过了几天，这天两夫妻正相对而坐抄录，就有人来报，说镇远侯来了。
素真和陈士允都十分惊讶，但还是双双出去迎接。两人来到正厅，见镇远侯站在厅内，身边还放了一些礼物。陈士允忙走上前：“岳父怎么来了？山路不好走，我们夫妻索性就哪里都没有去。更别说回京应酬了。”
“王爷不用如此多礼，我也想着，你们夫妻不回京，想来也是要避嫌，今儿都初八了，我借口要出来，就来瞧瞧你们，也送些过年的东西过来。”
镇远侯的话让陈士允笑了：“看来京城之中颇不平静。”
“是不平静！”镇远侯坐下之后才道：“苏贵妃的兄长，腊月二十二的，正式被封为镇国公世子，甚至陛下暗示镇国公，该主动上表辞去爵位。皇后娘家因此颇有不满。”
石氏娘家也是侯府，按说皇帝就算想要抬举苏贵妃，也该先提升石家的爵位，而不是先让苏贵妃的娘家得到镇国公的爵位。
这样的举动，看在别人眼中，只会觉得石皇后不得宠爱，而苏贵妃不但有宠还有子，皇后娘家的不满能让人知道，想来已经十分明显了，到时候，只怕又是一场风波。素真不由轻声叹气，陈士允已经握住素真的手，对镇远侯微笑：“这爵位要给谁，也要看陛下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也有大臣上奏，说镇国公长房长子有罪，陛下若要惩罚，就该褫夺镇国公的爵位，而非把长房之爵位，给了二房，这没有先例。然而陛下一概不听，又听说吴太妃的娘家，很是赞成陛下这个做法。”镇远侯话语之中有着不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