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纵谈风雅
当日他功力被诛镜虚封印,而战神和死神也被法神、诛镜虚联手击败,逃回神界。穆笺卓得到冥神功力,也从那梦蛊中苏醒了过来。
但是功力被封,但是他可谓是心灰意冷,便向蓬莱仙主帝蠃匆匆告辞,离开了蓬莱。离开之前,他去找过杨幂。但是杨幂只让人给他送了封信,穆笺卓看完后,便直接扭头离开了蓬莱,而那封信,也直接被他用阳劲烧成灰烬。
青琉璃瞧他脸色倏地黯然,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心情不佳,赶忙低声喝道:“青龙!”他这一声隐含剑意,凛凛寒威直慑穆笺卓心头。穆笺卓猛地回过神来,赶忙拱手道:“我这就走了,青大哥。”
青琉璃微微一颔首,闭上了眼睛,竟是不再理会他。穆笺卓不觉苦笑一声,转身快步走出了大堂。
他才到府邸门口,便已看见一名粗衣男子站在府邸门口的街上,双手负背,神色冷淡。
见穆笺卓出来,那粗衣男子上前一拱手,低声道:“见过穆都督,在下奉我主之命,来请都督。”穆笺卓顿住步子,目光露出戒备之色,冷冷道:“你家主人是谁?”他偷偷潜入长安城,并未告知任何人,而眼前这粗衣男子虽是低语,话到他耳边却清晰无比,显然是名高手。
那粗衣男子依旧保持他拱手姿势,淡淡道:“我家主人号魏晋居士。”
“魏晋居士?”穆笺卓剑眉微皱,冷冷道,“他为何找我?”那粗衣男子淡然道:“主人行事,一向不拘一格,我们素不询问。”
“好个不拘一格!”穆笺卓傲然失笑,道,“想请我,还请拿出请我的资本。”被那人冷淡语气所激,他一时忘记了自己功力大退的事情,竟然出言邀战。那粗衣男子闻言,退了一步,道:“请。”
穆笺卓瞧他姿势,眼神微微一变。这粗衣男子看似若不经心的退了一步,但却瞬间与整条街道的气息连在了一起,四周百姓的嘈杂纷闹,车马涌动的市侩之气以及都督府的肃然杀气,都被那人握在手中,只需那人一击,瞬间可以让穆笺卓死在众气交接下。
穆笺卓脸色一变,右手已握住腰间剑柄,全身真气运转,他目前第三重功力虽然不够看,但却也聊胜于无。自蓬莱归来后,他便让人给沉骨剑做了只剑鞘,青龙剑已经被他炼化入体,此刻也只有这柄邪剑了。
陡然间,那粗衣男子又踏上一步,所有气势瞬间断去。方才那凌厉肃杀的气息仿佛不过是穆笺卓的错觉罢了。那男子仍然是低目敛眉,淡淡道:“请。”穆笺卓轻吐口气,浑然不觉自己背脊衣衫已经汗水浸透:“好。”
刚才如果那粗衣男子攻击,自己必然逃脱不过。既然对方没有杀机,自己又何必苦作抵抗,何况对方主人是谁尚且不知,若是故人,万一动手岂不尴尬。
那粗衣男子带着穆笺卓东走西绕,足足穿过了数条小巷,绕过八条街,最终才走入了一间大阁楼中。穆笺卓瞧见那幢阁楼,不觉微微一怔,那阁楼顶上的牌匾,赫然写着“醉红楼”三字。
他从小就听青琉璃谈论长安的春街柳巷,对于这醉红楼也是熟悉无比。如今念到要进妓院,不觉迟疑起来。那粗衣男子见他止步,知他顾忌,淡淡道:“公子请放心。”四周人多口杂,这男子也不好称其都督。
穆笺卓想了想,还是一点头。那男子见他同意,便转身走进了醉红楼。穆笺卓急步跟上,不理会四周妓女的拉扯,面红耳赤地加快脚步,不敢停留。
那粗衣男子将穆笺卓带到一处小屋前,退到门旁,淡然道:“我家主人就在里面。”穆笺卓点点头,推开房门,向屋子里走去。
才走进屋子,便见屋子的墙脚全都排着密密麻麻的花草,四只石凳绕着一张石桌处于中心,三两溪水穿过屋子。就在门的右手边,是一座朱红色的亭子,亭子半嵌入墙壁,只留下了半只亭子露在外面,当真怪异无比。
但若与这整个屋子联系在一起,这一切竟显得万分和谐,没有半点突兀的感觉。
穆笺卓轻一颔首,踏上一步,右手一翻,将房门关上。
随着他合上房门,一名白衣少年自亭中站了起来,手端酒杯,冲着他遥遥含笑。
——绝代风华!魏晋遗风!
穆笺卓凝视那少年,只是一个照面,脑海中便不自觉地想起这两个词语。那少年年约十六七岁,容貌算不得英俊,但是浑身上下却宛如清风明月,清寒广罗,让人一见之下,便会生出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此人便如九天谪仙!
穆笺卓怔了半晌,才回过了神来,微微颔首,抬步走入亭子里。
那白衣少年见他进来,也不紧张,只是一拂长袍坐在亭中,笑道:“都督请。”穆笺卓鼻尖一抽,脸色骤然微变,喃喃道:“千叶盏?”白衣少年抚掌一笑,道:“某便知都督能瞬间知道此酒为何物,”他轻轻一叹,道:“可惜某爱茶而都督爱酒,故而在下只能取这千叶盏来招待都督了。”
穆笺卓双目锐利如电,冷冷道:“此物你从何而来?”白衣少年笑笑,道:“自然是取的。”穆笺卓轻一点头,喃喃道:“此语足见坦荡,”他伸手倒了杯酒,也不一嗅,直接一饮而尽,叹道,“好酒!可惜多年未饮了……”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是啊!即便是在下,也只能取来这一坛,都督可得慢慢喝。”穆笺卓冷笑了声:“是吗?可惜在下一向习惯痛饮而非文人雅士的轻饮!”白衣少年叹了口气,淡然道:“是么?可惜啊,都督与我本是同类人,何必咄咄相逼呢?”穆笺卓冷笑了声,并未作声。
二人饮酒半晌,渐渐聊了起来。初时二人谈话还互有戒备,但随着谈话不断推广,初时谈历史,随后谈军事、商业、音乐、诗歌,直至最后政治。二人之间戒备尽消,只顾饮酒谈笑,纵论风雅。
倏尔穆笺卓一杯饮尽,笑道:“可叹那长孙无忌,竟想来拉拢我!”白衣少年微笑道:“莫非都督早有打算?”穆笺卓笑笑点头,道:“我穆家乃是开朝重门,虽如今只剩我一人,但却坐拥三万银羽军,虽不足与唐对抗,但若自保还是足以,目前朝廷局势错综复杂,一步错满盘错,我又如何能胡乱投效?”
白衣少年轻轻一叹,道:“是啊,如今太子、魏王联盟,与晋王抗衡,但晋王府虽得到文官支持,但太子一派却得到了武官支持,纵然朝堂失利,但只需太子一呼,立时是兵变四起啊!也难怪长孙大人一时心急,来拉拢穆都督。”
穆笺卓笑笑,道:“其实我却觉不然。”白衣少年微微惊讶,奇道:“穆都督请说。”穆笺卓抹抹嘴,又想喝酒,不料千叶盏早已喝光,无奈倒了杯白水,道:“太子虽是得到武官支持,但目前唐朝武官一系,我、李靖、李绩、程咬金等人中立,剩下的只有一些杂牌大将,而这些人中,一部分还忠于皇上,剩下一部分则是真正的太子一脉。”
他哼了声,道:“这些人多是处于长安附近,我们中立一派则在长安内,其余众将则是散布唐朝。若太子当真造反,我们中立一派必然誓死保卫长安,而那些忠于皇上的人,只要皇上不死,他们便会带兵来救,故而除非太子一举攻下长安,杀死皇上,否则必将自己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白衣少年脸色一变,颔首道:“不错,若太子当真造反,除非能一击而胜,否则必然为之反噬,”他一抬眼,竟见穆笺卓冷冷地注视着他,不觉心头一沉,脸上微笑道,“都督为何这般看我?”
穆笺卓摇摇头,他端起杯子,淡淡道:“在下只是奇怪,晋王您……莫非没有想过这些吗?”白衣少年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却见穆笺卓没有动作,才苦笑着坐下,拱手道:“多谢都督指点。”
他不提自己身份,反而向穆笺卓道谢。穆笺卓不觉心头暗赞一声,淡然道:“在下只想知道,晋王此次请穆某到此,难道当真只是为了这些无聊事吗?”李治微微一笑,道:“当然不是。”
他长眉微挑,微笑道:“其实本王今日请都督到此,只为交都督这个朋友。”穆笺卓轻轻一笑,目光凝视在亭外石桌之上,悠然道:“看来王爷已经交过挺多朋友的啊?”李治略展衣袖,含笑道:“都督法眼如炬,不错,本王在此曾招待过四人,加上都督,已有五人。”
穆笺卓悠悠笑道:“不知在下有幸知道那五个人的名号么?”李治淡然一笑:“他们身份特殊各异,但都有一个特点。”穆笺卓剑眉一凛,似漫不经心道:“不知是什么特点?”李治将酒杯缓缓放下,目光渐渐收缩,一字一字道:“皆有改天换地之才。”
穆笺卓手臂微动,目光一凛,淡淡道:“改天换地之才?”
李治微微一笑:“不错,第一个人,他有一掷千金之资产,第二个人,他有收敛人心之心机,第三个人,他有预测天机之神通,第四个人,他有防洪止患之宏图,第五个人,也就是都督,你有行军战争的兵法。”
穆笺卓心头倏地一动,微笑道:“王爷是想笼络我?”李治也不介意他的态度:“都督性子耿直,不错,在下想交都督这个朋友,并且与都督联盟。”穆笺卓非笑似笑地一嘿:“联盟?”
李治颔首道:“是的,自古明君皆需人心、兵力、财富、安定四样,人心已有,财富已有,安定也已有,除了兵力,在下纵观全朝,只选定了都督。”穆笺卓剑眉一掠,轻轻地一点石桌,笑道:“兵力……王爷,想当太子?”李治默默地看着他,摇头道:“不想。”
“咔嘣”一声,李治面前的酒杯瞬间粉碎,穆笺卓双瞳幽光氤氲,冷冷地看着他,李治被他杀气所激,面颊刹那雪白,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李治身子一稳,方才继续道:“我选你五人,皆为大唐,不为本王。”
穆笺卓冷冷一笑,森然道:“我喜欢看你耍猴子,不喜欢别人当我猴子耍。”李治悠悠一笑,起身步至亭外,抚掌唱道:“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春风且莫定,吹向玉阶飞。”穆笺卓剑眉一凛,长笑道:“王爷为国为民,在下佩服,不过在下凡人一个,也没想过这么多,就此告辞。”
李治面容微微一动,笑道:“不送。”穆笺卓起身一展衣袖,向亭外飘然而去。
李治凝视他背影,目光渐渐流转,一抹笑容自他唇间荡漾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