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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活着的仪式(3)

有人犯傻,有人犯贱,有人犯迷糊,有人犯桃花,他倒好,命中犯战,去到哪儿都能招惹战争。这不,他才人籍天国没几天,原本和睦相处的天神们就为鸡毛蒜皮的事互掐,就连圣母玛利亚也哭哭啼啼找上帝告状。上帝听罢暴怒,就该让你丫的尝尝苦头,一脚把他踹下凡间。

第一次投胎,他成了奥匈帝国皇太子的近身护卫,正陪着皇太子巡视呢,忽然冒出个塞尔维亚愤青持枪狂扫,皇太子中枪毙命,他也因渎职被处决。这下不得了,奥匈帝国立马出兵,誓要踏平塞尔维亚。俄国的军队来了,德国的来了,英国的来了,意大利的来了……子弹横飞,哭爹喊娘,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

上帝看到他,气还没消:你’‘都还没尝到苦头!说完又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第二次投胎,他成了波兰一个小小的报社的编辑。小市民的生活与世无争,哪知德国竟突然袭击波兰,他刚印发完这个新闻就被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子弹击中,当场毙命。报纸哗啦啦地印,消息呼啦啦地传,这下不得了,英国的军队来了,法国的来了,美国的来了,意大利的来了……子弹横飞,哭爹喊娘,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

上帝还是觉得他还没尝到苦头,闷声不吭又抬起了脚。

第三次投胎,终于盼到了和平年代,呱呱落地,他成了中国一户人家的独生子。那可是心肝宝贝啊,集三代人宠爱于一身,爷爷爸爸抢着抱,奶奶妈妈抢着喂。时来运转啊,莫非自己几经轮回已经逃离宿命?这一激动,憋红了小脸蛋。

当奶奶的一摸,不好,烧了,赶紧拿来被子要捂;

当妈妈的一探,不好,高了,赶紧拿来酒精要擦。

奶奶要裹,妈妈不让,人家网上说了,得散热!

妈妈要脱,奶奶不让,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得捂汗!

捂坏了你赔我宝贝儿子!

擦坏了你赔我宝贝孙子!

当妈的说话快,架起了小步枪,“得得得得”一阵狂扫;

当奶奶的嗓门大,架起了高音炮,一炮过去房子都发抖。

当妈的一看吃亏了,赶紧改用高科技武器,穿梭时空回到过去,把奶奶以往的错事一件件拿出来当炸弹扔,一扔一个准;

想不到当奶奶的更先进,直接穿梭到未来,帮儿子把离婚协议都拟好了,每一句威力都不亚于导弹,直击当妈的心窝。

这你一来,我一往,武器不断升级,眼看着,就要出动核武器。爷爷来了,爸爸来了,姥姥来了,三姑六婆来了……唾沫横飞,哭爹喊娘,第三次世界大战彻底爆发。

他绝望了:自己终究还是逃不过宿命啊!

他恨不得像前两次战争一样,一颗子弹就解脱了。可看这阵势,估计得做好长期在战乱中苟延残喘的准备了。想到这里,他痛苦地“哇哇”大哭,心里呐喊:上帝啊,救救我吧!

上帝哈哈大笑:你丫终于尝到苦头了吧?谁让你当初害圣母玛利亚跟儿媳打起来!

(本文发表于《天下》)

双面朋友圈

朋友圈真是一个圈,此刻正牢牢箍住我的脑袋。

当初老公郑重其事说他要文身,我吓了一跳“那不是小流氓干的事么?”

还没等我正式反对,老公就耍起赖皮了:“反正我已经在网上找了一家口碑最好的,你就说陪不陪我去吧。”

“陪,当然陪!”我可不敢让他自己去,万一文个什么太出格的图案回来咋办?男人,有时还真跟孩子似的。

预约好的日子,在老公兴奋的念叨声中终于到来,可到了那工作室,面对厚厚几本图案样本他反而没了主意。文花文蝴蝶吧,太娘们;文龙文虎?又不是混黑社会;思来想去,还是像甄子丹一样文个字最靠谱。文什么字好呢?

我揶榆道:“你这么臭美,文个美字算了。”

没想老公竟眉飞色舞,“对哦,中国汉字是形意兼具,这美字,写出来也确实美。而且你名字也有个美字,把你文在身上,美吧你?”

我嘴上不认,心里着实美滋滋的,帮着挑选字体的时候也特别卖力。有些事,朦朦胧胧才美,正如这个美字,要是按宋体楷体正儿八经地写,反而不太美了。嗯,就选草书吧,那一撇一捺连贯一体,像佩剑起舞的女子,颇有意境。

美是美,要把这“美女”搬到腰间可不易,文身师傅“轰轰”的钻头响起,那起舞的女子就拔出剑肆意狂戳,老公的牙咬得死死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我急了,“还是用麻药吧?”

“哪有男人文身打麻药的,被人笑话!”老公声音都变了。

“打吧,多疼。”

“不疼能叫文身?”

想不到挺孩子气的老公,竟也有这么man的一面。我想象着老公是为了把我文在身上才忍的痛,不免热泪盈眶了,虽然心底有个声音在说:“才不是这么回事。”

回家后老公迫不及待地让我给他拍照,又是全景又是特写,像孩子得了新玩具般兴奋。

没多久,忽然收到闺蜜一条微信,用十分夸张的语气说:“哇,你俩可真是爱得死去活来啊,羡慕死人了,你怎么做到的?快传授秘诀。”

怎么就死去活来了?我疑惑地点开朋友圈,才发现老公已经把文身图片发到了朋友圈,还配了一句话——“跟老婆文身去!她选的字体,漂亮吧?”

回复的可不少,有赞叹“你老婆可真幸福啊”,有表示“是被老婆押着去的吧”,也有人问“你是不是干什么对不起老婆的事了”,更有哥们怒斥“你丫害人呢,我老婆看了死活逼我也去文”。再看到最后一条,着实把我吓出一身冷汗。那条是婆婆发的,只有几个字:“文身很疼吧?可怜的孩子。”

惨了,公婆本来就对我这个小地方来的儿媳不大待见,这下还不落下话柄?果然没多久,就收到公公一条微信:你们感情深,爸很高兴,但你也不该要他文身,一个干部是要影响前途的,真不懂事!没几分钟,婆婆的微信也发过来了:文身那么痛,你真不心疼?连我老妈也紧张兮兮发来:他有外心了?紧接着,七大姑八大姨的微信纷至沓来……“嗡嗡嗡”念得我脑袋生疼,我大喊了:“真不关我事啊!”

老公倒不大在乎,说:“跟虚拟的网络,你较什么劲啊?”

“虚拟?我都快被口水淹死了!”

老公一把拿起手机,快速往朋友圈又发了一条信息,搂住我说:“好了,搞定,睡吧。”

这就搞定了?我疑惑地抢过手机一看,新消息只有一句话——刚中了个大奖!文了个美字就是美啊,大大的好运!

这,这是哪儿来的好运啊?我转念一想,“噗嗤”笑了,网络,可不就是那么回事。

这会儿朋友圈又成了我头上的光圈了,光彩夺目。

(本文发表于《羊城晚报》,被《茂名日报》《太行晚报》《静安报》《微型小说月报》转载)

麦劲的眼睛

天真热,路面像烧红的平底锅,汗水一滴“滋滋”作响。麦劲在树荫下舔着冰棍,心想,要是在地上打个鸡蛋,准能煎熟了。

忽然,一个巨大的鸡蛋,像足球那么大的,滚到了路面上,裂开,透明的蛋清刚一接触地面,就“咕噜”冒泡。

麦劲乐了,这么大的荷包蛋,可以多少人一起吃呀。

刚想着,匆匆赶路的人们竟停了下来,纷纷掏出勺子,你一勺我一勺地吃了起来,一个老太太还掏出一瓶酱油,滴上几滴。

麦劲瞪大眼睛数着,一个,两个,……哇塞,足足够八个人吃呢!

一个想法从麦劲的脑袋里冒出来:对了,要是我的机器人能自己吸收地面的热量,就不用电池啦!麦劲越想越兴奋,拔腿就往家跑。还有两个月就是环保机器人设计比赛啦!麦劲想:一定要做一个最厉害的机器人,让大家大吃一惊。

刚到家,麦劲就一头钻进房间里捣弄机器人去了,他的机器人已经初具雏形,正扭着小脑袋给麦劲发号施令:“给我的手掌装上吸盘,给我的脚底涂上电镀涂层……”

“劲劲!劲劲!”妈妈拿着西瓜和勺子追到房里,“天气这么热,吃点西瓜消消暑。”

麦劲放下机器人,挖了一勺放进嘴里,冰冰凉凉的,真爽!

“妈妈,我刚才看到有个好大的鸡蛋,打在路上都煎熟了!”麦劲满口西瓜含糊地说。

“你这孩子,从小想象力就很丰富,小时候还说天上的云都变成棉花糖掉下来呢。”妈妈笑着说。

“是真的,我还数了,够八个人吃呢!”劲劲嘟起嘴。

“小孩子可不许撒谎。”妈妈有点不悦。

“我没撒谎!”劲劲急了,“我发誓,真的看到了!”

“好好好,真的看到的。”妈妈无奈地摇摇头。

吃完西瓜,麦劲盯着半边西瓜皮又灵机一动,“妈妈,你看,要是把这个扣在头上,就是个冰冰凉凉的帽子呀,再热也不怕了。”

妈妈刮一下麦劲的鼻子,“傻瓜,谁会把西瓜皮扣在头上呀。”

正说着,爸爸回来了。

麦劲一见爸爸就兴奋地嚷起来“你看你看,爸爸就戴着西瓜皮帽子呢!”

妈妈望了一眼爸爸,“哪有西瓜皮?”

麦劲窜到爸爸身边,踮起脚,咦,西瓜皮怎么一摸就不见了?

妈妈担忧地摸摸麦劲的额头,没发烧呀。

麦劲也摸摸自己的额头,确实没发烧,怎么就看见西瓜皮了呢?

当晚,爸爸妈妈窸窸窣窣商量了大半夜,第二天一早就把麦劲带到了医院。从眼科到脑科,再到精神科,一天下来,爸爸妈妈包里塞满了各种检查单。

麦劲最讨厌做检查了,特别是那台张大嘴把人吞进去的机器,锋利的牙齿在它嘴里闪闪发光。但麦劲知道,根本没有什么牙齿,如果伸手去摸,它一定会像西瓜皮一样消失。

自己是不是得了很严重的病呀,会不会死呢?麦劲越想越害怕。检查不出个所以然,妈妈又带他去了另外一家医院,最终,带回花花绿绿一堆药。

药真苦,一颗颗都变成跳动的小恶魔,冲着麦劲狞笑。“我不吃!”麦劲把药一扔,躲得远远的。

妈妈生气了,“你知不知道这药多贵?你这孩子,一点也不会体谅大人……”

眼看妈妈的脸也要变成小恶魔,麦劲赶紧捡起药丸塞进嘴里,噎得眼目青都鼓起来了。

可是这些很贵很贵的药并不起作用。一个月过去了,麦劲的眼睛也没什么好转。妈妈开始魂不守舍了:切菜时会把手给切了,有时又拿着铲子发呆,菜糊了都没发现。这天麦劲发现妈妈的眼睛红红的,偷偷问爸爸,才知道妈妈最近工作老是出错,被单位下最后通牒了。

麦劲很难过,妈妈一定是担心我的病呢,他暗暗做了一个决定。当晚,麦劲一口吞下那些“跳动的小恶魔”后,假装兴高采烈地跟妈妈说:“妈妈,我看不到煎蛋和西瓜皮啦,我的眼睛已经好了!”

“真的?”妈妈红肿的眼睛一下放出光芒来。

“嗯,真的。”麦劲点点头,随即又心虚地跑开,“我做作业去了。”

说也奇怪,自从麦劲这样说之后,就越来越少看见奇怪的东西了,路上的汽车,再也不会开着开着就变成机器人奔跑起来。上学放学的路上变得无聊极了。最苦恼的是,他的机器人再也不跟他说话了,它“死”了。

眼看还有半个月就是机器人大赛了,麦劲着急地拿着机器人边走边摆弄。忽然“咚”一声,机器人不小心被甩进湖里了。麦劲赶紧抓住岸边的垂柳伸手去捞,近点,再近点,“扑通”,不好!麦劲掉水里了。

麦劲只上过几节游泳课,还没学会呢!水淹过他的头,连救命都来不及喊。麦劲按游泳教练说的憋着气,学青蛙蹬腿,可四肢乱扒,不像青蛙倒像只乌龟。麦劲绝望了,心想:要是自己能变成一只青蛙多好呀!忽然,一条鱼游到他面前,跟他说:“你不就是一只青蛙么?”

呀?真的耶!麦劲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青蛙,一蹬腿蹿出老远。麦劲一下又一下地蹬着腿,终于抓到了岸边的垂柳,被路过的一位伯伯拉上了岸。

闻讯赶来的爸爸妈妈吓坏了,一把抱住麦劲,左看右看,发现没什么大的伤,这才松了口气。

听麦劲讲了事情的经过,伯伯笑了:“看来是这个孩子的想象力救了他一命呢。”

可妈妈还是很担心:“他总是看到不存在的东西。”

伯伯笑了:“我小时候也经常看见呢,难道你小时候没有看见过吗?”

妈妈愣了愣,不好意思地笑了:“太久了,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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