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八月十五，天气渐冷，一阵风过，枯叶翻飞。
月上中天，月盘宛如日本大户人家门前的石灯笼，白白的，清幽着。武陵山上本就比平地更加寒冷，一条石阶从山底下一直延伸到山上，又在半山腰上分为几条岔道。其中一条石阶从峻岭边上而过，经小石桥翩然跃过山涧，又穿过密林，而后来到一处地势平坦之地，有一座大牌楼，上书“南天门”三个大字。走进门去却是曲径通幽别有洞天，里面亭台、假山、溪水疏落有致。虽已中秋季节，路边开满了菊花、秋海棠、美人蕉等各色花卉，若在清晨，薄雾轻蒙，更是如在仙境。这里便是武陵派女弟子所居的南天门了。
此时从花丛之中传来一声叹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坐在石凳之上，秀眉轻蹙，望着天空的月亮出神。这女子身穿淡黄色衣衫，鹅蛋脸，大眼忽闪唇如寒樱，五官清秀可人。从旁边走过来另一个二十来岁穿着淡绿衣衫的女子，见到黄衫少女出声唤道：“玉琰妹妹，原来你在这里。”
那黄衫少女便是十多年前拜在武陵派门下的周玉琰，另一位便是与其要好的蒋汝茵。周玉琰应了一声道：“蒋师姐，你怎么来了？”
蒋汝茵道：“师姐妹在大堂吃月饼，转眼之间便不见了你的踪影，我还道你去哪了。”
周玉琰道：“我只是觉得气闷，想出来透一透气。”
蒋汝茵道：“是想家里人了吧？”
周玉琰幽幽道：“是的，我想我爸爸妈妈，还有毛毛哥。蒋师姐，你不想家人吗？”
蒋汝茵道：“师父在我三岁的时候在山西临汾在一群强人手下救了我，而后将我带上山，父母在那一役都死掉，我都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了。在这里师父便是我的母亲，你们便是我的亲姐妹。”
周玉琰道：“我也当你们是亲姐妹的。我七岁的时候便跟着毛毛哥来到这里，后来我央师父托人到家里去查看了一番，我一家人是真的被坏人杀死了。我便知这里便是我的家了。只是我时常在想，我跟师父和同门师姐妹在一起也不寂寞，但是毛毛哥孤身在外，不知道快乐不快乐，有没有人陪在他身边。”
蒋汝茵道：“你放心吧，那毛毛本事大的很。那次我们姐妹都还说师父师伯们太过迂腐，毛毛留在本门，只怕便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其他人拍马都及不上他。现在他在外面一定是风生水起，说不定比我们快活多了。”
周玉琰道：“我也知道毛毛哥本领大的很，只是他孤身一人，不知有没有遇上可以说话的人。”
蒋汝茵道：“我看那毛毛聪明伶俐，等到他在外面站稳了脚跟，一定会回山上来看你。”
周玉琰喜道：“真的吗？”
蒋汝茵道：“当然是真的，你们俩彼此都是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周玉琰面上忧郁一扫而空，满是笑意道：“是啊。他若是站稳了脚跟，一定会来看我的。”
蒋汝茵望了望天空，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进去吧？”
周玉琰点了点头道：“嗯。”
二人走了回去，却没看见身后树影之中走出来一个人。那人身材单瘦头发凌乱，那张总是带着顽皮微笑的脸上满是感动，不是毛毛却是谁？毛毛看着周玉琰远去的背影，喃喃道：“我肯定会回来看你的。”说着便要追上去相认，转念又想天色已晚，此时相见有诸多不便，还是待到天明之后再在山下求见。毛毛年纪日长，时常想起当初出尘道长对自己有救命之恩，那了尘对自己的苛责和歧视也就不以为意了。
毛毛正出神，一团黑色物事忽然从树上飞了下来，直奔面门。毛毛忙双腿一蹬，闪了开去，那物却似长了眼睛一般，转了个弯又朝毛毛飞来。毛毛第一次闪避已经留了余地，左手往树干上一抓，身体围着树干转了一小圈，而后轻舒猿臂，将那物事抓住抱到怀中，口中叫道：“阿鼓你这个小坏蛋，一见面便要试试我的功夫吗？”果然那物触手柔软，还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凑到眼前一看，眼睛鼓鼓腮帮鼓鼓，果然是灵蛇沼中的小猴阿鼓——只是现在已经是大猴了。
毛毛怕惊动了武陵派中人，抱着阿鼓便往山下走去。不一会儿便来到悬崖边，下到灵蛇沼。阿鼓从毛毛怀中挣脱出来，站在树上一阵长啸，毛毛听它气息悠长，竟是和他习得觅云功之后也身负内功。这时，远处也传来一阵猿啼，交相应和。一会儿数十只猴子从树丛见穿行而来，围在毛毛身边，抓耳挠腮，吱吱喳喳，喜不自胜。
毛毛心中感动，道：“没想到武陵山上还是有人等着我的……”阿鼓站在毛毛肩上，用猴语呼喝不止，毛毛见它颐指气使的样子，竟似成了猴群的头领。那些猴子得令后便拿来各色野果放到毛毛身前。毛毛道：“吃的倒不用了，我先考校一下你们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说着一个筋斗便翻到树上。众猴来了精神，往毛毛身后追去。一人众猴直闹到后半夜。
第二日清晨，毛毛在树枝上睡的正香，隐隐约约听见山顶传来“当当当”的声音。他挠了挠面庞打算继续酣睡，忽然想起这是武陵派的门派聚集令。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心道莫不是武陵派发生什么大事了吧。忙在溪水中随便洗漱了一阵，快步走上山去。
他速度极快，不一时便来到山上三清殿，步入殿内。此时殿中尚无人在，毛毛看着殿内的物事，一如自己离开之时。当初在这里被出尘道人纳入武陵派，之后又在这里力斗努斯王子等人，一切恍如昨日。毛毛正出神，门外传来一阵人声，毛毛忙一招“追星逐月”跳上横梁，屏住呼吸，静待来人。此时从殿外走进来两个人，一人道：“昨日那些猴子不知发什么疯，直吵了大半夜，让人难以清净。”
另一人道：“心静则清静，明心即见性，外音扰人原不足道。”原来是了尘和出尘。
了尘点头称是，道：“师兄，这少林寺、洪帮和东来教为何要召集天下各门各派开着武林大会？”
出尘道：“这个我也不知，先前我在河南游历，在嵩山还得以拜见一叶、一花二位禅师，也没听说江湖有什么大事发生。”
了尘道：“这次天下第一门派少林、第一海帮洪帮、第一教派东来教联名召集天下，只缺了第一陆帮丐帮，这声势只怕也是前无古人了。”
出尘点了点头，沉吟道：“此事非同小可，师弟你一人带弟子前往，可要多加小心。”
了尘道：“师兄放心，我此次去一定光大我们武陵派的门楣，让我们武陵派的名头传遍整个武林。”
出尘摇了摇头，道：“师弟你错了，此次我们参加武林大会，首先便是要维护武林公义，其次是保护你自己和同去弟子的周全，再次便是少结仇多交友。我经常云游在外，交游广阔，并非是为我武陵派的名声。首先为了多交朋友，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武陵派要在江湖中屹立不倒，朋友的相助是必不可少的；其次便是搜罗可造之材，中原武林强手如林，我武陵派往后百年之内若要占得一席之地，我们匆匆数十年却是鞭长莫及，只能期待后辈们有所作为。”
了尘喏喏连声，心中却不以为然。出尘见师弟的表情，心知其根本没听进去，又道：“名声这东西是虚的，一个门派的深浅要靠数代人锱铢累积涓滴成溪，难以一蹴而就，我们能做的只有持身坚正，只有自己……”正说着，众弟子走了进来，出尘闭口不言。一会儿若尘也带着女弟子们走入大殿。
众弟子站好，出尘清了清嗓子道：“昨日晚间，我接到一少林僧人送来的信笺，其中言道少林寺、洪帮、东来教等教派发出召集令，召集我派掌门人于十二月五日前去山东龙须岛参加武林大会，有大事相商。”下面弟子中微微响动，却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是头颈稍微偏摆，相互四顾。出尘续道：“此次武林大会，我武陵派由了尘真人，带领一众弟子前去参加，请念到名字的弟子出列。韩笙、李智通……谢智永、周智诚……”出尘念出七个人的名字，又对若尘道：“师妹，昨夜仓促接到召集令，我也不好找你商议，你也推荐几个女弟子一起前去吧？”
若尘点了点头，道：“我推荐苗玉翎、蒋汝茵、周玉琰三人前去。”
出尘道：“好，苗玉翎、蒋汝茵、周玉琰三位女弟子出列。”三人听命出列。出尘微笑道：“这十位弟子留下，其余弟子散了吧，五日之后我要在本门举行小武林大会，你们也要准备一下。我出去这么久，看看你们是否也有所长进。”
众弟子退去，独留下将要参加武林大会的十位和若尘、了尘。若尘和了尘对各自弟子均交代了一番，便令他们去收拾行李，约定一个时辰后在山下集合。
待众弟子离去，若尘笑道：“此次由了尘师兄带队去参加武林大会，掌门师兄你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正牌掌门人终于也能安心在山上教导一番我们了。”
出尘笑道：“师妹你就是喜欢说笑话，我看你们两位把山上山下管理的井井有条，我这个掌门常年在外，只有一个虚名而已，其实全靠你们两位。”
了尘道：“师兄你云游四方，确是比我们逍遥多了，本门弟子都盼着听你的教诲。我的那些弟子都十分不成器，望师兄这次能够不吝赐教，让门下众弟子受益。”
出尘道：“你们二位把弟子调教的如此出众，我这个师兄也不好越俎代庖。”
三人说笑一阵，若尘道：“了尘师兄，此次出去，我盼你能扬名海内，我这个做师妹的也能沾你的光。”
出尘道：“师弟，你出去一定要秉着忠义为先的宗旨行事，切勿好勇斗狠，徒树强敌。”
了尘皱了皱眉眉头露出不耐之色，道：“师兄言重了，师弟省得轻重，你就放心吧。”三人又说了一阵，了尘和若尘走出殿外。
出尘看着三清神像不语，似是在想着什么。忽然双掌一拍，身体腾空直奔毛毛藏身处而来。毛毛本是背靠着柱子坐在横梁上，听得身后风响，忙一个倒栽葱双脚勾着横梁垂下身去。出尘一击不中落回地上，双脚一踏又回身一掌往毛毛身上攻去。毛毛无法，往上一翻将身子正过来，双腿往横梁上一蹬，使出一招大悲掌，与出尘双掌击在一起。二人同时往后退去，毛毛在空中翻了两个跟斗轻轻落到地上，出尘落地后退后半步止住身形。出尘这时才看清躲在梁上偷听之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沉声道：“阁下是何人，在我武陵派偷偷摸摸所为何事？”
毛毛忙伏倒在地拜了三拜，道：“出尘真人，是我啊，我是毛毛。”
出尘一怔，忙上前扶起毛毛，仔细辨别眼前之人，依稀便是当年自己救下的那个少年。出尘喜道：“果真是毛毛，你都长这么大了。”点了点头道：“恩，功夫也长进了这么多，我都打不过你了。从前我听信人言，将你逐出武陵派，看来是放走了我派中兴壮大的一次良机啊。”
毛毛道：“真人取笑了，若当年不是真人出手相救，毛毛早已命丧山下。”
出尘很是高兴，将毛毛引蒲团上坐下，互道别情，问起毛毛这许多年在外经历。毛毛将自己游历日本和苦寒之地的经历简明说了一下。出尘拍了拍毛毛的肩膀，道：“好孩子，我早就看你本性纯良，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成为武林正道的顶梁支柱。”
毛毛谦虚道：“真人你太过誉了。”
出尘道：“你此次到武陵山上来，不只是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吧？你和周玉琰你见过了？”
毛毛道：“她还不知道我来了。”他踌躇半晌，道：“实不相瞒，我此次来武陵山上，是想和周玉琰提亲的……望请掌门真人允许。”他一路上想得清楚，与其扭扭捏捏不清不楚，还不如直接上山求亲，以出尘真人的开明，应该不会加以阻拦。就算阻拦，自己就强抢就是，又有什么好怕了。
出尘道：“你是个好孩子，若你能和周玉琰结为伉俪故为我所愿。不过首先你要和周玉琰说明，要周玉琰答应你，其次你最好和她师父若尘真人说一下。”毛毛点了点头。出尘道：“这样吧，周玉琰现在也是有要事在身，只怕这等事只能等她回来办。你若是左右无事，便跟着她一起去武林大会。若尘真人那边，我去和她说。”
毛毛听了满心欢喜，一揖到地道：“那太感谢真人了。”
出尘性格恢弘随和，颇得毛毛喜欢，二人闲话一番，出尘又留其吃了午饭。此时了尘早已带了众弟子出发，毛毛忙告别出尘，快步往周玉琰他们行进的方向赶去。
不一时，毛毛便远远看见了尘带着十名弟子在路上逶迤前行。毛毛正踌躇如何上前相见，忽然听得他们说起“毛毛”两个字，忙缀在他们身后。只听得了尘道：“思念那个小子作甚？他数典忘祖，混不将我这个师父放在眼里。还私自修习别派武功。当初若不是掌门师兄徇私，我早就废了他武功，将他逐下山去了。”
毛毛听得气冲斗牛，强自按捺间，一个眉目俊朗的青年站出来道：“师父，周师妹思念自己的兄长也是人之常情，即使他的兄长十恶不赦，兄妹之间的羁绊是永远割舍不掉的。”
毛毛识得那青年是叫韩笙。周玉琰满脸通红，声音轻柔却倔强道：“毛毛哥并非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只是生性要强而已。”
了尘怒道：“是，要强得很，当年师兄把他交给我，他竟然挑三拣四，不学这个不学那个。看来倒是我对不起他了，我应该拜他为师才对。”
周玉琰被他说得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转，强自道：“他临走之前帮助武陵派抵挡强敌，对武陵派应该还算功大于过的，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什么过错都已经受过惩罚了。”
了尘冷笑道：“那照你的意思，还是我是非不分了？”
周玉琰道：“我只觉得，师伯对毛毛哥的评价有失偏颇。”
了尘正欲发怒，韩笙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毛毛内力充沛，听得韩笙说道：“女弟子难免见识不明，师父您不必跟她们一般见识，也显得您气度恢弘。况且她们是师叔的弟子，师叔那人您知道也是护短之人，您也不好多加管教，就当她们小孩子不懂事算了，您说呢？”
了尘点了点头，冷哼一声道：“果然是有其兄必有其妹。”说完甩袖而去。
周玉琰红着眼眶，委委屈屈的跟在队伍后面，蒋汝茵安慰她道：“你别太难过，师伯就算再不喜欢毛毛也管不到你思念他。不过就算毛毛是你哥，你也无法强迫别人去喜欢他吧。”
周玉琰道：“当初我就不该让他一个人下山，我应该跟着他一起走的。”
蒋汝茵道：“你跟着他有什么用？你那时还只是一个小孩儿，只怕还要拖累他。你现在在武陵派生活得很好，你毛毛哥一定很欣慰。”
周玉琰点了点头，破涕为笑道：“毛毛哥现在看到我，一定大吃一惊。”
蒋汝茵笑道：“是啊，你出落得这么漂亮，武功进境又是神速，你毛毛哥一定大吃一惊。不只你毛毛哥，我看那位韩师兄也对你颇有情义呢，你和了尘师伯争执的时候他不停在帮你说话。”
周玉琰道：“是吗？我没注意到。”
蒋汝茵道：“那位韩师兄长的一表人才，听说又是了尘师伯门下最得力的弟子，我看挺不错的。”
周玉琰微笑道：“师姐你是不是喜欢他？”
蒋汝茵羞窘道：“胡说什么啊，亏我还劝解你，你倒来取笑我。”两个女弟子笑闹成一团。
毛毛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既喜周玉琰还未将他忘却，又怒了尘气量如此狭窄，多年之前的事情还记在心上。却觉得还不便现在就上前与周玉琰相见，免得了尘从中作梗，只能远远跟随。
了尘带着几名弟子，逢路坐车逢水坐船。毛毛一路跟随，了尘等人一住店，毛毛便也投宿到附近另外一家客栈，天不亮又跟上他们。不一日，众人来到湖广江夏地界。
这一年夏天长江中游发生水灾，江夏这边受灾特别严重。众人沿途过处只见人烟凋敝民不聊生，了尘等人有时候也只能风餐露宿。这一日下午众人来到一处小镇，也是道路萧条。走进镇子，忽见一群衣衫褴褛之人从了尘等人身边跑过，匆匆往前方奔去。了尘拉住一个男人，问道：“兄台，你们如此匆匆所为何事？”
那人不乐道：“前面东来佛祖庙前在舍粥，你这牛鼻子别耽误我。”说完甩开了尘的手继续往前跑。
了尘见事有蹊跷，便对众弟子道：“我们也去看看。”说着带着众人跟在那群人身后。走了一会儿看见一个颇为雄伟的庙宇，庙前搭着一个棚子，棚子下放着桌子、木桶，几个人站在桌子后面派粥。棚子前聚集的一大群人，手里拿着碗往前伸。棚下之人有男有女，一边施粥，一边口中念道：“天降弥勒，普度四方，佛光东临，点拨众生……”
了尘点了点头，道：“盛世化缘募捐，乱世济人救世，方是出家人本色。”毛毛在远处看着粥棚，忽然想起自己带着周玉琰投奔武陵派之时，也是靠人周济才一步一步到达武陵山下的，心中颇有感触。
众人找到镇上唯一一家客栈投宿。毛毛戴上斗笠和若寒赠与的那块面具，也投宿在这家客栈内。夜半子时，万籁俱寂，毛毛也早已入睡。忽然楼上上等客房传来窸窸窣窣的起床声，毛毛耳力惊人，听见楼上的客人蹑手蹑脚的走下床，轻轻开门走了出去。毛毛心想莫不是对玉琰他们不利？忙翻身起床，偷偷开门，伏低身子潜行在黑暗角落之中。只见四个身着劲装之人从楼上轻轻走下来，打开店门走了出去。这些人的目标并不是玉琰等人，毛毛放下心来。但心中好奇，这四人显是身负武功之人，深夜出门不知想做什么。便跟在那四人身后。那四个劲装武人来到镇东头，只见镇东大树之下火把通明，早有百数十人在那儿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