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跳子回来禀报人已经走了。卫偈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忽然也觉得有点疲惫。
从小到大都冷静理智的自己，自从遇到鹿缇莹开始，整颗心都扑在她身上。
一开始只是觉得看到她就心情好，然后总想捉弄她，到后来强烈地想得到她。于是费尽心思地得到手。
把人藏在万寿殿朝夕相处，确实也有过无数的欢笑。
可回想起来，依然觉得彼此之间还是隔着什么。
事到如今，鹿芸双遭遇难产去世，她把一切责任都归咎于因为自己爱她而不爱鹿芸双。忽然发现，她爱鹿芸双似乎比爱自己还多呢。
可现在这个人惨死了，所以她的心也跟着死了。
那自己对她的爱又算什么呢？
卫偈深吸一口气，忽然之间也觉得疲惫不已。
心道，既然你一定要走，一定要刚跟我一刀两断，那就走吧。我已付出了全部的爱，若还是换不回你的真心，我无可奈何。
鹿芸双难产而死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
长乐宫。
回来禀报消息的宫女跪在地上，陈述道：“彩云宫的鹿州女人死后，万寿殿的鹿州女人抱着她的尸体上了皇上的马车，和另外几个鹿州女人一起出宫去了。孩子也一并带走了。”
“孩子？”杜香婵纳闷，“你是说她把孩子生出来了？”
“孩子不是生出来的，听说是人死后剖开肚子取出来的。”
“什么！”杜香婵大叫，“这群鹿州女人还真行啊，人都死了居然还敢把孩子从肚子里取出来，谁给她取的？”
“说是太医院的岑太医，当时皇上也在，皇上也允许了。”
杜香婵一脸不爽地道：“居然还捡了一个回来，便宜她们了。”
“奴婢还听说，那鹿州女人走的时候跟皇上说她再也不回来了。”宫女又道。
听到这话杜香婵总算笑了起来：“算她识相。”
于是，鹿缇莹不再回来的消息也传遍后宫，后宫的女人们都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连皇太后也如释重负。
宫外，顾府。
鹿缇莹等人出了宫后自然只有先住在顾府。
看到鹿芸双的尸体，几个姐妹又抱头痛哭了一场。
晚上，鹿缇莹提出，明日将鹿芸双火化后，便由她带着骨灰，带着幺娘，鹿小满还有刚出生的孩子一起坐马车回鹿州去。
顾正已劝道：“大将军，也不必这么急吧。孩子才刚出生，怕是经不起那么长时间的赶路。”
鹿缇莹倔强地摇摇头：“我是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皇都了，更怕万一再不走，皇宫里反悔了不要我们带走孩子怎么办？芸双一个大人都没能保住，更何况这样一个小孩子。我今日之所以立即就要带孩子出宫，就是怕万一有什么闪失。”
顾正已点点头，也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这孩子毕竟是皇家血脉，万一有人跟皇太后和皇上说皇家血脉不能流落在外，一定要把孩子留在宫中，她们也是没有办法的。
孩子还这么小，若是有人要想谋害孩子太容易了。鹿芸双已经去了，若再失去这孩子，怕是所有人都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此时连顾正已也不得不佩服，鹿缇莹在如此悲痛欲绝的时候，居然还能如此理智地思考问题。
翌日一早，将鹿芸双的尸体带到郊外火化后。
鹿缇莹、鹿小满、鹿荷莹、鹿娇娇四姐妹亲手将骨灰捧到骨灰坛中，然后鹿缇莹、鹿小满、幺娘和刚出生的孩子，以及一名乳娘，两名车夫，两辆马车一起朝官道驶去。
鹿荷莹和鹿娇娇因为已经有了家室，所以留在京城中。
看着马车远去，鹿荷莹和鹿娇娇也挥着手流眼泪。
今日的天色有些阴沉，是个阴天。
茫茫天地间，马车的影子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中。小时候大家在一起时，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这样分开两地。
更没想过鹿芸双会这么年轻就离开了大家。
命运洪流，实在有太多难以预料了。
马车中。
鹿缇莹，幺娘，孩子和乳娘都坐在第一辆马车中。鹿小满一个人坐在第二辆马车中。这第二辆马车主要载着孩子需要用到的东西。
因为有孩子在，所以马车走得很缓慢。不过这马车摇来摇去的似乎更合孩子心意，小家伙居然一直在呼呼大睡，似乎还很享受的样子。
幺娘和鹿缇莹都一眼不离地看着他，就像一直在看一个宝贝似的。
“大将军，孩子还没名字呢，要不你给取个名字吧？”幺娘忽然说道。
鹿缇莹这才反应过来，名字应该让卫偈取才对，可当时就怕皇宫里的人把孩子留下，也没有想到那么多。
可如今离了宫也不能再去让卫偈取名字，想了想道：“那我就先暂时给取一个吧。我希望他长大后能堂堂正正地做人，那就叫他堂正吧。”
“那姓鹿还是姓卫呢？”幺娘又问道。
鹿缇莹也是一怔，想了想又道：“既然我们已经离开了皇宫，也没打算再回去，那就姓鹿吧，横竖也是先祖的血脉，也该姓鹿。”
“好，那就叫鹿堂正。”幺娘赶紧道，又看着孩子欣慰地道：“你有名字了，小堂正，大将军给你取的，记着以后可要人如其名，堂堂正正地做人知道吗……”
马车走了一截，忽然缓缓停了下来。
鹿缇莹一把撩开车帘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一看，卫南枫站在前方。
赶紧从车上下来。
“南枫，你怎么在这里？”鹿缇莹惊喜又纳闷地道。
站在马车旁边的卫南枫如释重负地看着她道：“可算赶上你们了。今日我起床才听见家丁说有顾府的人送了一封信来说一定要亲手给我，我打开一看原来是顾兄差人送来的，说你上午就要赶回鹿州去，让我若想见你可到官道前等你。所以我立即赶过来了。车上一直担心错过了你，谢天谢地，总算等着你们了。”
鹿缇莹心下感动，伸手抱住他道：“又让你担忧了。”
卫南枫也抱住她：“芸双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很难过，可斯人已去，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千万保重自己的身体。”
鹿缇莹点点头放开他，抬头仔细看着他：“我走后你自己也要保重。京城我不想再来了，我已经让皇上忘了我，你也一样，也忘了我吧。找个心仪的姑娘一块儿好好生活，我在鹿州会祝福你的。”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卫南枫抬手帮她擦掉脸上的眼泪：“君不来，我不走。君不嫁，我不娶。”
“南枫，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哪里值得你付出这么多。”鹿缇莹哭道。
卫南枫摇摇头：“我早说过，我爱你与你无关，你不用担心我值不值得，也不用担心我最后能得到什么。你只要好好地活着，开开心心地生活，有空的时候想一想我，就够了。”
“别，别这样，你这样我会放不下心的。”
“放不下心就好，那样就一直记得我了。”
鹿缇莹实在对他无可奈何，又伸手抱住他。
卫南枫也伸手抱着她。
两人沉默地拥抱了一阵，鹿缇莹放开他：“对不起，我必须走了。”
卫南枫也知道她急急忙忙要走的原因是什么，更何况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也没必要再拖拖拉拉，点头道：“一路小心。”
鹿缇莹点点头，看向他：“珍重。”
“你也要珍重。”卫南枫道。
鹿缇莹点点头，终于狠心地转身朝马车走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车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