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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银铃(八)

玄及的逐字逐句仿佛抽空三七身旁所有的氧气,看着他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三七莫名一阵揪心,她刚才听见他说他是在诸神的黄昏之前被斯堪的纳维亚诸神囚禁的芬尼尔,他说他活在永远循环的梦魇里,怀揣着千年里不可名状的仇恨与爱意。他忘记了什么又还记得什么?看着他腥红的眼眶,耳边无端的重复着他说的话,他把自己所有的彷徨和不安都锁在那个故作强大的心底,他说童话故事不适合他,可是他想要倾尽权利给自己一场童话。

玄及苦涩的扯出一抹笑容,颤抖着伸手擦拭她脸颊上滑落的泪珠,声音低沉而沙哑,“怎么了?怎么哭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很认真的喜欢你,即便用了168个小时冷却,依然喜欢你,如果给你造成负担,我真的很抱歉,但是喜欢就是喜欢,我不想骗自己。我不是你以为的索马里洋流,我只是南极大陆上无所适从的一阵风。”寂寞而寒冷,吹着淡忘。看着玄及的双眸,三七似乎就要沦陷在这被悲伤吞噬的瞳孔里,她终于知道,摩天轮升至最顶端时的传闻,原来所有的传言都是被诅咒的秘密。

三七声音也因着眼泪的关系变得不太清脆,“你不是,你不是南极大陆上无所适从的一阵风,那样的寒冷而孤独的深渊不适合你,玄及大人。你又怎么会是被囚禁的芬尼尔呢?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才有现在的我,我才有机会感受着我遗忘的一切,我才得到一丝安慰与救赎,才感觉我还存在着,我是大漠里失了方向的遗漏者,如果没有你,我也许就被掩埋在黄沙里,从此再无关日月和那等待破晓的黎明。那样支离破碎的比喻不适合你,你怎么会那么不堪,那么绝望,不会的,你说童话故事不适合你,你说你会倾尽全力给我一场童话,那我现在无比真诚的邀请你,请你放下你的不安,你的害怕,走进我的童话故事里。可以吗?”

玄及不可置信的看着三七,原来她听得懂,听得懂自己无尽蔓延的痛苦与悲伤,听得见自己被遗失在一片废墟里濒临死亡的心脏还在微弱的呼吸,听得清自己残破的嗓子还在拼命的呼救,听得懂他所有的渴望。

说不清是怎样的情绪,只是两个人好像难得在动容的时刻都没有退缩或是逃避,慢慢的靠近,“三七,现在你还有机会推开我。”他看着她带着一丝忧郁,她只是闭上眼睛,也许还带着一丝不确定。泪眼模糊了近在咫尺的五官,他只是虔诚而轻柔的将吻落在她的额头,唇瓣轻抚过她的双眼,转而顺着她的泪痕找到粉唇的方向,覆上的瞬间,灼热而冰凉。他靠得那么近,听见两人心跳的声音,呼吸都不自觉的伴随着她发间的香气一同进行,眼泪在此刻也忘情的交织在一起。贪恋着她的气息,他安抚着她味蕾的仓皇,如月光摇曳轻吻波澜的湖面,小心翼翼。离开三七的唇瓣,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看见玄及伸手捧过她的长发,落下一吻,情深旖旎,她看着他,他那么虔敬。离开她的发,他的眼泪顺着发丝滴落到她的手心里,滚烫。看着他轻吻她的长发,三七好像突然明白了他送自己发饰的原因,原来,不是忘记了是不是?

玄及看着她,眼神复杂开口小心,“你没有拒绝我,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恐怕就要注定纠缠不清了。”三七只是看着玄及展开一抹笑容,“玄及大人,你会后悔吗?”玄及自然是诧异三七的提问,愣了一愣,“我为什么要后悔呢?”三七低头深吸了一口气,抿着唇看向玄及,眉眼弯起,“玄及大人,我不后悔。”我不后悔但是我现在也不会说喜欢你这样的话给你听,我知道世界上本就没有绝对的事情,公平也是如此,但是我不想趁虚而入,我的喜欢,倘若要说给你听,我希望你能明明白白,接受或是拒绝都没有关系。合欢姐姐没有说错,但是我也没办法全部认同,就当是上天让一切都变成了天意,是天意让我勇敢这么一回。

两个人回到家里,“玄及大人,你要休息了吗?”“洗完澡就休息了,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玄及大人,你可不可以跟我去一下书房。”“书房?”不知道三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提议,玄及还是跟着三七去了书房,看着周围的画,三七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衣角,转身看着玄及,“玄及大人,这些画是谁画的你还记不记得?”合欢姐姐说接近真相的时候,你会好起来的,那玄及大人,你赶快好起来,玄及只是愣愣的看着墙上的画,不受控的慢慢走进,然后伸手抚过画迹,三七看着玄及的动作,仿佛看到了千年里他无数次怀念那个他如今忘记了的心爱的女子的身影。三七没有出声打扰他,只是让他静静的回忆,她知道他现在只需要一点安静的时间而已。玄及不禁红了眼眶,看着墙上一幅一幅的画,又看着画旁提笔落下的缱绻柔情,“京墨,京墨。”听见他嘴里不由自主的念出她的名字,三七猛然陷入窒息然后又努力从那份枷锁里抽离,那是他爱的女子啊,他说他是南极大陆上的一阵风,现在你终于又不是了,玄及大人,你终于又找到了那个让你为之奔波的理由,真好!

“啊!”突如其来的心痛让玄及痛苦的跪在了地上,三七赶忙跑了过去,“玄及大人,玄及大人,你还好吗?”玄及痛苦的按着自己的心脏,他想回应什么,可是开口除了痛苦的呻吟再也讲不出什么,他蜷缩在地上,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滑落,“玄及大人!”三七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玄及心里一阵慌乱,脑海里问过自己无数遍自己该做些什么可是却都得不到答案。

玄及痛苦的抓住三七,青筋暴起他压抑着痛苦,可是显然一切都很吃力,“三七,三七,京墨是谁?”三七怔在原地,看向玄及,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玄及大人,京墨是你深爱的女子,她是你爱了千年的女子,她是你遥遥无期的宿命里唯一的理由。玄及大人,对不起,因为我的原因所以你一不小心把她忘记了,但是你一定会想起她的,她是你唯一的救赎,是你最爱的女子,你一定会想起他的。”看着玄及痛不欲生的模样,三七抹了抹眼泪,继续开口说道,“玄及大人,你看看画上还有你写的字,我看不懂那是什么,但是你一定都知道,你一定都了解的,那是你写给京墨的,那个让你这么疼痛的人就是京墨,那么痛是因为你爱的刻骨铭心。”跪坐在玄及的身旁,玄及双目无神的不知道看着什么方向,不再呻吟只是痛的颤抖,三七看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散落一地,“玄及大人,京墨是你深爱的女子,你曾经为她痛不欲生,就像现在这样,她离开的时候,你甚至想跟她一起离开,只是阴差阳错的你没能陪她一起离去,因为我的错误,你不小心把她忘记了,可是爱还是有感觉的,所以你才那么痛,才那么痛。能让你有勇气面对生死的人,你当初得爱的多深,玄及大人,京墨就是那个成全了你一往情深的人。”

不知道玄及想起来多少,三七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给玄及听,告诉他,他口里的京墨是那个占据他整颗心的人。玄及眉头微皱突然晕了过去,“玄及大人,玄及大人!”三七慌忙的站起来,拿过自己的手机,拨通电话,电话那边漫长的提示音让三七焦躁不已,“喂?”“合欢姐姐!”“怎么了?”“合欢姐姐,玄及大人他又晕倒了。”“你先别哭,先别哭,我马上就过来。”“好。”三七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你在哪儿?”“书房。”三七刚说完,房门就被打开了,挂了电话,“合欢姐姐。”“怎么了?”“我不知道,也许是想起什么了,我只是告诉玄及大人他忘记了的东西,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看着惊惶的三七,合欢出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你别紧张,他没关系,只是昏过去了,睡一觉就好了!”

合欢将玄及移到了床上,三七在一旁看着合欢给玄及盖上被子梨花带雨,“合欢姐姐,玄及大人醒来会好起来吗?”“你呢?你希望他好起来吗?”“希望!”三七的眼神很坚决,让合欢有些错愕,“你希望他好起来?失去记忆的他不好吗?那个霸道又不是温柔的他,你又没有想过,也许失忆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敢爱敢恨,无所畏惧。”三七摇了摇头,“我不想,我希望玄及大人赶快好起来,希望玄及大人不要忘记京墨,希望一切都回到轨道上。”“那现在呢?喜欢玄及吗?”“喜欢,因为喜欢所以才希望玄及大人都记得,希望他不要把最重要的忘记。”

“你啊,好了,我走了!”“合欢姐姐,玄及大人他……”“放心啦,没事的。”“合欢姐姐再见!”“再见!”卧室里又只剩下两个人,她剪下她的一缕头发用他送给她的发卡夹着放在了他的床头柜上,终于你好起来了,所以我也可以毫无顾忌的告诉你,我喜欢你。玄及大人再见!然后卧室里就只剩下一个人,整间屋子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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