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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傲慢(二)

宣称自己为女性……阿曼达的言简意赅让鱼诺摸不着头脑,但她似乎有意隐瞒什么,接下来的话没有涉及任何解释,而是详细介绍了目的地。

那是一片未曾开化的地方,有着慷慨而凶狠的原始自然和充满野性的原始土著。因为担心那些土著人伤害其他地方的善良平民,他们与森林被一同隔离。土著人也恐惧着未知,所以他们很少走出来,那片区域渐渐成了他们全部的世界。无论富饶或贫瘠,他们都在那里,代代繁衍、争夺、厮杀。

……一个完美的斗兽场。不知为何,鱼诺突然如此想道。当那些善良平民好奇地向藏着土著的森林张望时,浮现在他们心里的或许就是这个词。他们会云淡风轻地看着关于那里的奇闻异事,讨论着各种虚假的令人咂舌,只因为他们永远不会在里面,也永远不想认真地明白他们对自己文化的崇敬。那些只是他们放在书架上的学问。

人类总是在不经意间表现出冷漠和残忍,因为从来都只被教育那正确的第一句,而后用一生让自己不敢相信第一句。

而这样的平民会多么害怕一个横冲直撞的存在?因为他创造了世界。鱼诺再度记起艾伦那日对他说的话,他知道无论如何粉饰,他再也不会成为那大多数中的一个,无论好坏。他的命运向不可知的黑暗滑去,带着他在坚硬的岩石间穿行。那些岩石时而会如此靠近,以至于将他挤在当中,而他决无后退的可能,因为起点已经荒芜,他的出生之处早已不存在。

谁能追回一颗已经发芽的种子?何况无论善意或者算计,这世上有渴望他发芽的意志。

这样的命运有多重?鱼诺放下手里那叠纸,将面前的窗户完全推开。这命运重到连不问世事的少年都心里发苦,渴望在无处可逃时有一扇窗。鱼诺轻巧地跃上窗户,循着零星的幼时记忆,毫无顾忌地踩上窗台。

偶尔一次吧?鱼诺顽皮地笑,从窗上一跃而下。埃弗里毕竟能力有限,木屋并不高,但鱼诺却故意卷起了一阵狂风。不过,很快他就对自己的童心万分感激。因为当他身在半空时,一个闪着耀眼光芒的魔法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地上。若没有被掀起的狂风,鱼诺会直接落入其中!鱼诺很想相信这是阿曼达对他的想念,但那些从心底涌出的淡淡悲哀无疑是莫大的讽刺。他自狂风中走向一片狼藉的大地。用和煦而绚丽的魔法包裹自己,仔细地研究起面前的魔法阵。他一面确认它不会再让自己从天而降,一面觉得一切如同孩子的稚嫩游戏。该如何小心才能让任何熟悉的人不会坑害自己?在某个世界中,这一定是懵懂的孩子才会担心的。

绚烂的魔法光芒中,鱼诺缓缓微笑,仿佛那世界就在面前。不过,这时一个几近透明的影子却出现在他身后,在他的笑脸上投下一层阴影。一朵血色的印记从他眼前盛开又瞬间凋谢,但它带来的震撼将长久地留在鱼诺的噩梦中。

“已经准备好了……”鱼诺轻声念出那暗号的含义,心中渐渐明白,或许这暗号后面还应当加上一句话——虽然幼稚的王将一只蝼蚁送到了屠刀下,但成熟的骑士永远会将这愚蠢的旨意变作光荣。

鱼诺,阿加雷斯对于你永远不会意味着艾伦了。你从艾伦的尸体上牵走了这头庞然大物,让它带着硫磺味道的鼻息缠绕着你。这气息会抬高你,同时,也意味着它的牙齿就在你致命的咽喉处——你这站在刀尖上的“所罗门王”,贵族的“一盘散沙”可不是你能轻视的!

也许鱼诺还可以轻抚这头巨兽的头,以私藏的、对昔日好友的怀念?

但艾伦若活着,应当会恨他。艾伦为之牺牲的究竟是什么呢?

不过,若帮助阿加雷斯捉住鱼诺的正是艾伦,鱼诺还会怀念他么?

“……一切都刚刚好。”鱼诺拨开包裹着自己的魔法光芒,想象着艾伦就站在自己面前,而他正盯着艾伦的眼睛,“你死的刚刚好。艾伦,你恨我么?”

为了这件事,艾伦,我从来没有如此想要打碎那些家族和他们的规则。虽然,你大概是幸福的。

在心中默念这句话的时候,鱼诺已经淹没在魔法阵的光芒中。大概,是不想从反光中看见此刻的自己。

不过正因如此,他遇到了可能会让自己一生后悔的事。当他睁开双眼时,首先看到的可不是绿得耀眼的丛林,而是几张黝黑而花哨的脸。

一旦被俘,请宣称自己是女人……

如此独立而显著的提示,阿曼达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不过直到石茅尖锐的茅尖顶在鼻端,鱼诺依然在犹豫是否要遵从阿曼达的建议。宣称自己是女人……真的会比给他们来一记落雷更好?

但就在他思考的时候,自丛林中钻出了几只染满腥臭毒液的箭,颤抖着插在了鱼诺脚边。见到它们,鱼诺只有苦笑。他想,这些土著人决不会如此痴迷他的吟唱,以至于等到魔法发动再结果他。

所以……

“听、听我说……先生,你明白,有些女人……就长得很像……我……”鱼诺咳了几声,逼着自己开口,声音还不如一只蚊子,“嗯,也不是很像。其实在本质上,我和女人相差无几……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是同类。”瞥见丛林深处又冒出几点刺目的反光,鱼诺只能狠下心提高音量。谁知俘虏鱼诺的土著人听见他的话便立即放开了他,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连丛林里都传来无数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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