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兵新安,以观时变的董卓一直在密切关注洛阳城中的动静。洛阳政变中到处有活跃身影的胞弟董旻,主动担当了眼线之职,在第一时间将消息传至兄长军前。
董卓立即率领人马赶往北邙迎驾,来迟一步的他正好与劫后余生的君臣一行邂逅于显阳苑。刘辩远远望见董卓军兵挡住去路,立即涕泪横流。
主忧臣辱、义不得辞,在前面引路的前太尉崔烈拍马上前对董卓呵道:“有诏却兵!”
董卓不为所动,反而义正言辞驳斥道:“我率军昼夜三百里赶来护驾,说什么避让!滚开,莫非我不能断卿头邪?”
崔烈冀州名士,历任郡守、九卿之职,灵帝公开卖官鬻爵之后,花了五百万,做了司徒。
灵帝收了钱之后又心生悔意,退朝之后和左右表示:如果自己再矜持点,可以多得五百万。
这时候从中牵线搭桥的程夫人听了,心下严重不爽,应曰:“崔公冀州名士,岂肯买官?赖我得是,反不知姝邪!”
消息传出外廷,舆论哗然:尼玛,原来名士是酱紫啊!
崔烈声望衰减,心下不安的他一天问自己的儿子:“吾居三公,于议者何如?”
他的儿子回道:“父亲大人历任九卿郡守,位至三公也是情理之事;只可惜现在作司徒,天下人大失所望。”
崔烈明知故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他的儿子只好实言以告:“论者嫌其铜臭!”
崔烈本来想给董卓一个下马威,哪知道却碰了一鼻子灰。董卓根本不买他的账。望着董卓身后数千军容严整的精骑,所有朝臣明智的保持了缄默。愣的碰上不要命的,他们也只好装聋作哑了。
见朝臣都成了哑巴,董卓上前拜见刘辩道:“陛下令常侍、小黄门作乱,乃尔以取祸败,为负不小邪!”——(王粲《英雄记》)
宦官祸乱朝纲,其由来也久矣,现在董卓不忍心将过错尽数推在刘辩身上。即位方百余日的天子听了不敢争辩,只好低头垂泪、无言以对。
董卓再问,刘辩仍是一问三不知,王顾左右。
九岁的陈留王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因为不知道老虎的厉害)在一旁见状,当董卓问及“祸乱起由”,陈留王一五一十地告之事变的前因后果,“自初至终无所遗失”。董卓不由心中暗暗称异。
董卓洛阳之行,本来是打了清君侧的旗号。这时候宦官、外戚偕亡,进京便没有了任何借口。公卿朝臣虽然心如明镜,但却无一人敢上前点破。没有人敢触这种霉头,关于董卓的传闻早已是路人皆知之事。现在见他众目睽睽之下,质问天子,明显是敲山震虎。
董卓指挥军兵后队变前队,护卫着君臣一行往洛阳迤逦而行。董卓本来想与陈留王共骑而行的,哪知道刘协虽然年幼,但也知道眼前这个武夫跋扈,摇头拒绝了董卓所请。
董卓碰了个软钉子,也不以为意。按辔在天子、陈留王身旁紧随,眼望着远处巍峨的洛阳城墙,董卓若有所思: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将领,他极擅在运动中捕捉战机。此番日夜兼程赶来,让他无功而返,实在心有不甘。见机而作,才是合格的军人。当他试探性的用言语冒犯天子时候,刘辩眼中闪过的慌乱与无助,让他心念电转。就在那一刻,他决定留下来。现在,出现权力真空的朝堂,正是他大显身手的舞台。
袁绍等人虽然沉默不语,但心底无不是心潮澎湃:举起屠刀时候,他们没有想到如何善后。眼前这天子虽然年少,但会不会对杀了何进、何苗兄弟二人,放火烧宫之事不闻不问?如果追究责任,又该如何对付?眼前出现的这个恶煞,或者可以帮他们渡过这个坎,也未可知!
回到洛阳董卓才发现,事情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简单:西园军、原属何进兄弟的部曲、执金吾丁原所率并州军、袁绍的私人武装,募兵之后赶回京师复命的鲍信、张辽,这些军马的总和是凉州军的数倍。用数千人马完全控制朝政,无异于天方夜谭。
然而,董卓骨子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冒险精神。越是有挑战性的事情,做起来才会让他兴奋莫名,这样带来的成就感将更高。朝堂之上万马齐喑,令他大展宏图的信心倍增。现在城中一片混乱,正方便他浑水摸鱼,上下其手。董卓身周也不乏高人,很快“大变活人”的戏法在所有人的眼皮下上演。
《九州春秋》载:
卓初入洛阳,步骑不过三千。自嫌兵少,不为远近所服。率四五日辄夜遣兵出四城门,明日陈旌鼓而入,宣云西兵复入至洛中。人不觉,谓卓兵不可胜数。
董卓“瞒天过海”之计瞒得过袁绍,却被骑都尉泰山鲍信识破。
当鲍信带领着募集的军马赶回洛阳时候,却发现已经是时过境迁。火眼金睛的他看穿了董卓的伎俩,主动向袁绍建议:“董卓拥强兵至洛,异志已萌。计之上者,应该趁他新至立足未稳时候,率军偷袭。定可一战而擒。”
羊质虎皮的袁绍,早已经被董卓表面的强大所蒙蔽,根本不敢有所动作。史载,“绍畏卓、不敢发”。
鲍信提议不被采纳大失所望,解甲归田避祸去了;群龙无首的何进兄弟部曲失了依靠,归顺了董卓的凉州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