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夏匆匆进了地铁站,好像做了一场梦,她一点也不相信自己会遇到心目中完美的男人。她的人生至此已经有过三场大大小小的恋情。
第一次是在大学校园,身边的同学都恋爱了。年夏倍感孤独,所以在宿舍只剩她一个光棍的时候,迅速地答应了与东大联谊中一个土木工程专业的高材生。那时南京的大学校园中流行“南大的牌子东大的汉,南师的美女南航的饭”这样的打油诗。然而只持续了半年时间,她以性格不合为由直接断了联系。高材生曾经大雨天抱着玫瑰花还有她爱吃的糖炒栗子在宿舍楼下等她,结果她把糖炒栗子带走了,玫瑰花也带走了,只是没有带走他。
第二次是毕业后的第二年,公司领导介绍的一位房地产行业的建筑工程师,大家眼里的有为青年。大了她四岁,相貌端正,完全稳重可靠。基本符合余年夏结婚对象的一切要求了。只是有为青年经常长期出差在外,连她的生日也没有赶回来。一年之后直接开除了他。
对于爱情,年夏自恃不会短缺。只要她余年夏想要,爱情总会送到身边。只是后来她才明白,那些年接受的是顺从,而不是爱情。这是在多年后重读《月亮与六便士》时领悟到的。书里毛姆说,很多女人以为的爱,只不过是女人对关爱和舒适做出的反应,多数女人都把这种反应当作爱情了。这是一种被动的感情,对任何对象都能产生的,好比藤蔓能顺着树木攀爬一样。
我也做了这么些年的藤蔓啊。年夏后来总是耿耿于怀。
如今她跟傅禹分分合合快两年了。傅禹在一次环行玄武湖的活动中认识余年夏之后,疯狂地追求他,比那些大学校园里的男生更甚之。拼命地说情话,在任何可能的节日里送花到她公司。年夏想,我也该有个人结婚了不是吗,况且这人对我这么好。
后来年夏问傅禹先生看上了她哪里好,傅禹说你漂亮啊!年夏心里凉了半截。
年夏进了地铁后,大脑开始快速地闪现刚才发生的一切。几秒钟后大脑自动定格在詹斐君的脸上,年夏害羞地低下了头,仿佛詹斐君又在面前盯着她不放。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信息是发给闺蜜简小满的。
“信啊!不过一见钟情钟的不是情,是脸好吗!”
年夏看到她的答案后,很明显不乐意。我哪里有这么浅薄!詹斐君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光芒好吗!
“你一见钟情了?啊?你不是有傅禹吗?!”
“没有哦,我在想昨天的电影哦。”
简小满的名字叫简笛,只是她的生日处于小满,双子座。对二十四节气着迷的年夏就任性地叫她小满。简笛是个模范的文艺女青年,爱好一切美好的事物,摄影,旅行,书法,文学样样痴迷,并且尽可能地身体力行。简笛大她两岁,南京理工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偏偏毕业后一直做的是留学教育咨询工作。年夏是因为两年前在一个网站上分享她那盆长疯了的铜钱草,才勾搭了简笛。后来两人都说这是一见钟情,相见恨晚!
但是两人的友谊和其他女生不同。虽然好到情同姐妹,但是庆幸的是,这两人从来不以这种亲密关系来绑架对方。两人从来没有规定多久见面一次,什么事情都要与对方分享之类。大部分情况是,一个星期或者半个月没音信,但是其中一个人突然联系对方,另一个人总能以热恋的态度快速地回应。仿佛每天形影不离一样,我知道你的高兴,你的难过。但是你不说,我也不要问。
年夏经常对着简笛煽情道:余生有简,夫复何求!呜呜呜!
年夏脑子里杂糅着万相,整个晚上不记得怎么过去了。等她洗完澡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手机忽然来了消息。
“年夏,你睡下了吗?”是詹斐君。
年夏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准备睡呢。你结束了?”
“同事们刚走,我好像有点喝多了。”
“那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年夏紧紧盯着手机界面,五分钟过去了,没有消息。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消息。
哎。我到底在想什么啊。赶紧睡觉。
詹斐君才发消息过来。是一段语音。
“我说这些话,你不要害怕哦。我想要见到你,就现在。我好想见你,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哎,我的头有点晕。告诉我你的地址好吗,我现在打车去。我去找你,去找你,好不好?”詹斐君的话有些断续,还带了些许酒意。
年夏握着手机的手已经在颤抖了。心跟着一起颤抖,她用双臂抱紧了自己,还是没有用。
我应该马上去睡觉。现在已经很晚了。
对,我不能再见他。
“已经很晚了呢。我睡下了。以后有机会见吧。”
“我不要。我回去也不能睡着。我今晚必须见你啊,今天是元宵节,是个特别的日子呢。告诉我你的地址。年夏。”依然是语音。
作为声音控,年夏已经快窒息了。詹斐君的声音在深夜里从手机里那么温顺,那么迷人。她心动得厉害。
“可是,我们见了,做什么呢?”
“我就看看你,然后我回去。好不好?”他的声音几乎是哀求。
年夏再也不忍心了。告诉詹斐君让他打车到太平门,这是靠近紫金山麓和玄武湖的一个小区。从新街口到这里打车大概二十分钟。
年夏迅速地套上一身厚实的卫衣,这是她爬紫金山的装备。又随便找出一件薄羽绒披上,轻手轻脚地把门带上出去了。隔壁室友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宋嘉。必须保证她不发现。
初春的夜晚凉意依然十足,年夏就一直在路边等詹斐君。虽然她也不知道他们这样的见面有何意义。但她非见不可。同他一样。
年夏深爱着南京这座城市。从18岁至今28岁,她在这里城市生活了居然快十年了。最好的十年青春都留在了南京。她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像南京起来。比如她养成的这些习惯。周末喜欢去紫金山山顶酣畅淋漓地流汗,春天的时候晚上绕着玄武湖一圈圈地散步,秋天去明孝陵看古老银杏树下的石像路。和简笛在一起虚度时光的时候,就喜欢去找些散落各处的大小咖啡馆。南京有着数不尽的乐趣。她一直坚信如若择一城终老,这城必须是金陵城无疑。
路边的法桐树现在是光秃的,再过上一个多月南京又要开始美美的了。年夏在路边走来走去,不敢往詹斐君来的方向张望,却一直管不住眼睛。
大约半个小时后,詹斐君远远地出现在路灯下。年夏几乎是奔向他。“你小心车子啊!”他担心地说。
可是她跑到他的近前时,却涨红了脸,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低头看着地面,只想听他说。
“傻丫头,为什么跑这么快?”他嗔怪道。
“嗯。”年夏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紧张过。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里你熟,你带我去走走吧。”
“嗯。”
年夏下意识地朝着自己熟悉的路线在前面走。绕过前面一个路口,很快就能走到紫金山的栈道。詹斐君跟在她的身后,身影完全将她娇小的影子包住。上元佳节,月色很好。
走上长长的紫金山栈道,年夏才平复了心跳。终于敢仰起头望着詹斐君。他身材高大,却完全没有半点驼背,走起路来似是有风,但又让人觉得温柔。国字脸,眼睛很大,眼神脉脉含情,嘴唇很薄,让人觉得可爱。真是个标准的美男子呢。她一点也不否认。但外貌一定不是他的全部。
詹斐君一路上想的要比余年夏复杂的多。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来找年夏,这个才认识几个小时的女孩子。他心里的小心年夏更加不知道。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见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有点鬼使神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