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凡看着江文辰貌似淡泊,眼神却又明显冷厉的样子,一时也不敢再出声了,直缩着脖子静静地坐着,期待江父和自己的父母赶快过来打破这么尴尬的局面。
好在,只等了一小会,周一凡便看到自己的爸妈同江家父亲一同从电梯走了出来,她连忙调整了一下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亲切又大方端庄。她站起身袅袅婷婷地走了过去,向着江父温柔地笑笑,礼貌地道:“江伯父,您好。”
江镇南看见周一凡端庄的模样,一时又是高兴又是喜欢,他脸上露出惯常在应酬中的笑容,对着一脸满意的周父说道:“一晃之间,一凡都这么大了,还长得这么漂亮!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咱们也是老喽!”
周父的脸上也带着殷切而讨好的笑容,附和着江镇南的话说道:“小女只是长得略端庄罢了,过奖,过奖了!”
江镇南看着周父恭敬的姿态,更是觉得满意,他拍拍周父的肩膀,爽朗地笑道:“不愧是你教出的女儿,看着就让人喜欢!”
说罢,自己先踏了一步,坐在了江文辰的身边。
周父和郑君怡见对方坐下了,也赶忙拽着女儿坐在了旁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江文辰勉强压抑着心中的厌烦,这才站起身,对着周父周母说道:“周伯父,周……伯母,您好。”
他说到周伯母的时候,声音明显顿了一下,明眼人都能听出,那伯母叫的是十分不情愿的。郑君怡本来还作出一脸慈爱的笑容打算同江文辰好好说说话,却不想一下便梗在了那儿,表情尴尬得红一阵白一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江镇南看出自己儿子的不礼貌,也看出周家母亲的尴尬,忙训斥自己的儿子道:“真是没规矩。”说罢,又用抱歉的语气对着周母说道:“这孩子自幼没规矩惯了,你们别放在心上。”
周母听见江父都来说和,立刻像变脸一样又换上了那副慈爱的笑容,殷殷地看着江文辰道:“我知道这孩子有礼貌的很,快坐下吧,孩子!”
江文辰没有说谢谢,也没有再看周母,只直直地坐在了椅子上,没有再说话。
江镇南看着气氛又要尴尬起来,忍不住在心里痛骂了儿子几句,嘴上召唤服务生道:“点餐!”总算打破了这尴尬。
待鲍参翅肚端上桌后,江镇南开始同周父周母推杯换盏起来,他们商量着生意,看起来双方都非常满意的模样,都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周一凡老实了一会,又开始有些坐不住了。她偷偷地看向江文辰,发现对方正握着手机做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知道他一定是惦记周清月那个妖精了,便鼓足了勇气,拿起手中的酒杯向江文辰敬酒道:“文辰,我敬你!”说罢便仰起头,将杯中的酒尽数喝干了。
江镇南看着周一凡爽快的模样,心里也是满意极了这样的儿媳妇,不由得鼓掌道:“好酒量!不愧是大门大户出来的女子,不像一些小女孩子,没气质得很!”说罢,他瞟了江文辰一眼,示意他的话是说给他听的。
江文辰立刻意识到,江父的话就是说给他听的,他口中没气质的小女孩子,应该指的就是周清月。父亲永远都是这个样子,还没见到人,光凭她的家世就能够胡乱的断章取义,放肆评判别人。可是谁又为周清月想过,是她自己愿意生活在单亲环境中吗?是她自己想要恶毒的后母相伴吗?想到这里,江文辰的手忍不住用力的攥了起来,连指甲陷入了肉里都没有发觉。
周一凡连同郑君怡听到江镇南的话,心中的想法可是不一样。她们敏锐地感觉到,江镇南已经知道了江文辰和周清月的事情,他这样的态度,明显是非常不满意周清月的。这让她们感受到了鼓励,表情也越发得意起来。
郑君怡瞟了女儿一眼,嘴角不易察觉地现出一丝微笑,周一凡也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压住心中的狂喜,继续端坐在座位上,没有吭声。
江文辰很想转身就从这无聊的宴会当中走开,可是他知道,江镇南可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如果他就这么走掉,江镇南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另用手段来让他屈服,或许都会殃及无辜的周清月。江文辰实在是没有把握,也没有能够将周清月保护周全的信心。
他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酒杯提了起来,对着周一凡的方向晃了晃,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看到江文辰回应了自己的敬酒,周一凡越发高兴起来。她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甜笑,对着江文辰含情脉脉地道:“一会我来送你回家,你可以多喝一点。”
看着两个孩子的互动,江镇南和周父周母不约而同地露出高兴的神色来,郑君怡眼看着乘龙快婿近在眼前,也是高兴极了,跟着周父不停地敬酒,嘴里也说着奉承话,一时之间,饭桌上尽是一片和谐的景象。
江文辰看着觥筹交错的几人,心里忍不住厌恶极了。他不明白,自己已经向周父说清楚了自己会娶他的大女儿为妻,为什么周父还要为了二女儿这样奉承别人,以期夺了大女儿的好姻缘?难道对他来说,前妻的女儿就不是他的心头肉了?怪不得都说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爹,古人诚然不欺。
周一凡看见江文辰若有所思地看着大家的样子,以为他也多少会有所触动。毕竟被父母祝福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她想着自己同江文辰美好的未来,脸上的笑容愈加光彩照人,也跟着父母向江父敬起酒来,不一会便喝的有些醉了,脸上露出红扑扑的娇柔的神色。
一顿饭吃的大家都心情愉悦,除了江文辰。他跟着父亲送周家一家三口出了饭店大门,看着周一凡醉眼迷蒙地上了车,这才松下一口气,心急地想要赶快回家去找周清月。
江镇南混迹商场多年,最会察言观色。看着儿子慌张的神态,就知道一定是周清月那个小妖精又勾了他的魂。他想了想,却也不说破,对着儿子和颜悦色地说道:“陪爸爸再去喝一杯吧,一年没见你了,爸爸妈妈都很想念你。”
江文辰本来想当即拒绝,却不想看见了江父鬓边有些多的白发,听着他略带央求的语气,实在心里也有些不忍,便同意了。
那一晚,江镇南说了许多话,从他十几岁开始创业,一直讲到他三十几岁生了江文辰。他说,在他们那个年代,都是以接班为最光荣的事的,可是他不愿意接班,十几岁不上学了之后,就学着别人摆摊卖些小玩意,赚了些本钱之后,就随别人南下去做生意。
在做生意的前几年,因为没有经验,他也没少吃哑巴亏。记得他相信了一个人的投资项目,把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公司启动资金全部投了进去,第二天却发现,那个人消失不见了。他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受了骗,却一点门路也没有,一时愁的头发都白了许多。
但是好在他这个人有韧劲,不服输。他又回到了市场去摆摊,用了一年半的时间积累了本钱之后,多方考察才最终决定了投资什么项目,这才有了江家的第一个公司。虽然起步晚了点,但好在也算赶上了好时候,只几年间,公司的资金就翻了好几倍,生意也走上了正轨,这时,他已经三十多岁了,这才有心思娶妻生子。
听完江父的话,江文辰有一些感慨。他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其实也有着许多难言的苦衷。这么多年以来,他总觉得父亲极威严,很少照顾他们母子。他对父亲的印象,都来源于一个个漆黑的夜晚,父亲在他睡意迷蒙的时候走到他的身边轻轻亲吻他的额头,以至于他常常觉得,那可能只是梦而已。
聊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江文辰将醉醺醺的父亲送回了家,便一路急匆匆地赶向家里。一天没见周清月,他有许许多多的话想对她说,也真的是想她了。
江文辰慢慢地踏上了楼梯,缓步向楼上走去。周清月的门是虚掩的,门前还留着一盏昏黄的灯,江文辰有些感动,向前踏了一步,轻轻地推开了门。
周清月躺在床上,已经睡熟了,她的手边还放着一本书,是他二十出头时最爱看的傲慢与偏见。江文辰站在床边看着周清月如婴儿般纯真的睡颜,忍不住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他懒得再收拾,和衣便躺在了周清月的身边。周清月仿佛感觉到他的到来一样,拱了几下,轻轻地缩进了他的怀里。江文辰听着周清月的呼吸,闻着她身上特有的淡淡的香味,一时心里觉得安定极了。
他睡不着,开始想起傍晚的宴会。周家的状态明显是知道了江父的态度如何,而周一凡也是明显的不知悔改,仗着她暗害周清月的事没有败露,还在江父面前装起名媛来,实在是可恨。
自己要将实情向江父和盘托出吗?他有些犹疑。如果父亲知道了周一凡是如此的不堪,恐怕也不会再撮合他和周一凡了,那么,他一定还会再找各色不同的女孩同他接触,他太了解江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