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凉州,风颠又往东行,看到庄浪卫一带麦苗长势旺盛,心中甚喜。忽然他感到背部一阵刺痛,原来是自焚祈雨时,被火烧伤的几处皮肉尚未痊愈,有时还在隐隐作痛,说明自己修炼还很差,于是想找个远离村舍的清静之地继续修炼。
一天他走到铁列沟,在一个叫神树洞的地方停下脚步。这神树洞原是一座石崖,崖上有个很大的石洞,洞口上面有块巨大的青石板斜插向天,形成了一个喇叭状的天然房檐。他找来铁镐将洞里稍加整修,有龛、有座、有榻,是个静心修炼的好地方。不想他凿下左上方的一块石头之后,那个小洞中竟滴出水来,一天能滴一盆,刚够一人煮茶饮用。风颠大喜,便在此处日夜诵经。
自从风颠来到此洞修炼,远近香客都追来求药问签,人们自愿捐钱,请求风颠在此地也修座庙宇。风颠同意,大家动手,几个月后。石洞口便修成了一座小庙,起名叫弥陀洞。风颠向众人说:
山僧漫游到此间,石洞滴水得天然。
欲效达摩面石壁,九年之后再相见。
他吩咐人们别再上山打搅,若有恶意扰乱者今后不得善果。那些善男信女知道风颠要练超凡脱俗之功,欲诵上乘之经,果然不再搅扰。
村中有个张秀才,在修庙管账时贪污钱财,并和村中一女人偷情,让人揭发后,曾被风颠责备,心中耿耿于怀,一直存有报复之心。他唆使那个女人以送饭为名,想冲破风颠法事。她走到洞口,朝着庙门呼喊:“请高僧用斋!”不料话音未落,从庙门中喷出一股气浪,将那女人冲倒,滚热的饭汤将其右边脸面烫伤。躲在远处偷看的张秀才见那女人如此狼狈,想起风颠说过的不得善果的话。心中害怕起来,便赶紧上前扶起妇人就往回跑。
二人刚走到沟边,天空忽然发出一个响雷,二人措手不及,吓得滚下沟摔个半死。随后瓢泼大雨当头倒下,山坡上洪水直流,一时间沟内洪水暴发,那张秀才和那妇人跌跌撞撞未走出多远就被山洪冲得连滚带爬,好不容易到了沟口才爬上岸来。自那之后,张秀才与那妇人便一病不起。
且说风颠刚在洞内修炼几天便被打搅,心中十分烦恼,心知时机尚不成熟,一气之下推倒神佛,打碎门窗,就要出走。众乡亲再三挽留,风颠却说:“闭关静修惹麻烦,成佛不在此洞间。”说罢便行,众人挽留不住。
风颠一路急行,过了庄浪卫、通远沟,沿大通河而上穿过连城,在药水沟温泉中沐浴一番再向西到了竹林沟。那儿山清水秀,风景十分美丽。风颠玩了一天继续西行,走到一个奇石层出、泉水潺潺的地方,心中十分喜爱,但不知是何地方。玩了两天才碰到一个猎户,方知此地名叫吐鲁沟。风颠找到一个溶洞打算在此静坐。他饥嚼荨麻根、松子,渴饮山泉水,一心向佛祖,认真修炼。
忽一天,来了一队人马,他们找到风颠时,看到溶洞对面的一只小黑熊正在崖畔上学着风颠的样子合掌作揖。众人大吃一惊,风颠说:“莫怕,它是我的好朋友,天天来此陪我,切莫伤它。”
原来是土司鲁宏派其子鲁帝心带领连城乡民一齐来请风颠出山。在大家的苦求下,风颠跟大家回到连城。鲁居士原打算让风颠在自己的家庙妙因寺中修炼,风颠怕城镇中人多声杂,不得清静,便走进打磨沟,在石屏山的尕达寺内静住诵经。附近乡民与鲁土司还常常送些斋饭。
此事传到铁列沟,乡民推举十几位年长的善男信女长途跋涉,并一路焚香跪拜,去石屏山跪请风颠。风颠说:“此山得逍遥,不再人圈套。”众老者磕头说:“那张秀才迷色作恶,不听劝告,日前两人均病死了。张家并无后人、家眷,留下几百只羊无人看养,我们替他卖了,捐给弥陀洞,请神僧再塑佛像,重修山门,也算为张秀才消除孽缘。”有的说:“神僧若再拒绝,山民当撞死在舍身崖下。”风颠长叹一声说:“石屏山中亦难静,只好再去弥陀洞。”于是便告别连城父老及鲁居士,再到弥陀洞。
乡民们齐心协力,重塑了佛像,修好了门窗。风颠在佛前焚香祷告说:
昔日推翻佛门,莫怪风颠无情;
今日孽障扫除,从此大放光明。
焚香毕,风颠再次叮咛众人千万不可骚扰。大家提出选派一小孩每天送斋一次,风颠点头答应。有了张秀才的教训,这次谁也不敢违规。大家公推聪明伶俐,只有六七岁的满家小姑娘每日清晨送斋。那姑娘平时胆子大,村中不少人呼她为“假小子”,所以众人才把送饭任务交给她。
自那之后风颠在洞内日日诵经,夜夜参禅。附近乡民只听木鱼响,却不见庙门在何处。原来风颠怕再出意外,就将铜杵悬挂门口。那宝杵化作一团白雾,罩住庙门,除了满家女孩,谁也看不见门在何处,大家都觉得很神奇。为了让佛祖保佑风颠早日脱凡出俗,不少善男信女只是远远焚香叩拜,谁也不去打扰。风颠每日除食斋一次外,常常是饥吞日月,渴饮普光,一心向佛,杂念全消,这一静就是九年。
一日,风颠正在诵经,忽然一位长眉老僧笑嘻嘻地走进洞内对风颠说:“祖师别来无恙?”风颠吃惊,见是长眉师父,忙问:“谁是祖师?”长眉笑说:“我领你去见祖师。”
风颠糊里糊涂地随长眉师父飘飘悠悠,只觉脚下乱云飞渡,耳边风声飒飒。不多时来到中州一座山峰,那山顶有个石洞,洞口分明写着“达摩洞”三字。只听长眉老僧说:“此洞是你老家,难道你不认识?”风颠只觉眼熟,好像自己曾经何时来过此涧,却一时又想不起,望着老僧只是摇头。老僧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地说:“混元斗,迷魂汤,神仙碰到也遭殃!”
说着他在前边引路,风颠随后跟进洞来。到了洞内,那老僧忽然长眉一甩,洞内千支蜡烛齐燃,将石洞照得如同白昼。老僧将风颠领到一排画像面前,只见第一幅画好像是传说中的天竺国,一个王子闹着出家为僧,后来终于得道。第一张画上画着一个头大眼圆、满脸腮胡、满头卷发的僧人右肩扛一竹竿,竿头挂一双芒鞋,他袒胸露腹,赤脚下踩着一根芦苇,好像在滔滔江水上行走。第三幅画上似乎还是这个老僧面对石壁,双手合十,一幅静坐打禅的样子。第四幅图画着一个中土和尚跪在大雪地上,一手拿刀砍断另一条胳膊,那个面壁老僧将断臂僧双手扶起,好像拜师收徒的样子。第五幅画上画着那大胡子老僧闭目静坐,他头顶上又飘出一个同样的老僧直向远处而去,老僧面前五六个弟子伏地痛泣,似是悲哀模样。第六幅图好像是一个百花盛开的大花园,在一片玫瑰花前,一位老僧正在忘情赏花,旁边站着一位仙女,分明是玫瑰姑娘。
风颠脑中若明若暗,思考再三,就是想不明白。后面还有什么佛堂、盛会之类。他越看越迷惑,便拿起一本《楞伽经》,一边翻阅,一边拽住长眉老僧衣袖,让他讲清楚。那老僧却说:“这是达摩祖师千年以前的事,你以后便知分晓。天机不可泄露,我领你到此,已是犯律,你还是快速回去吧!”说着用拂尘在风颠百会穴猛敲一下。忽听“轰隆”一声,如闷雷一般,石声大振。风颠一阵头疼,大叫一声便从山顶坠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风颠睁眼一看,原来是刚才打坐困乏,昏昏睡去,将头碰在洞中石壁之上,所以头顶还在隐隐作痛。可是梦中情形历历在目,那长眉老僧说的话和洞中挂的那些画风颠都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达摩渡江图和面壁图一直浮现在自己眼前,挥之不去……
忽然风颠想到,那长眉老僧一进弥陀洞就说什么“祖师别来无恙”,后来又说洞中的画像是达摩祖师,还说什么前生后生的话,莫非自己前世乃达摩祖师?想来想去尽管想不清楚,却觉得自己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清气自丹田发出,直向百会处猛冲,又通过玉枕,顺脊柱下到会阴,再由会阴环绕到丹田。那股气流纵贯全身,好像一个气团,自己想让它走到哪儿,它便游到那儿。
此时,风颠觉得许多经文清清楚楚地展现在自己脑海之中,许多佛法好像也能心领神会,而且对禅学、禅宗之精华已然了悟。
风颠心知自己功力如此大进,周身舒适自如,精神十分饱满,完全是长眉师父以拂尘击顶,替他打通全身经络的缘故。于是风颠望空拜谢,感激长眉师父多次点化教诲之恩。
日月如梭,眼看闭关时间将尽。这天清晨满家姑娘如往日一样又来送斋。他端起饭缸子用餐,却是香喷喷的谷面馓饭。
饭吃完后,那饭缸子里面还粘了许多馓饭糊糊,风颠觉得可惜,想将那些饭渣舔净了,但缸子太深,舌头太短。姑娘看懂了和尚的意思,忽然说:“你不会翻过来舔吗?”风颠听了一愣,他想这是个烧成的陶瓷缸子,咋能翻过来呢?但看着姑娘一脸天真无邪的可爱样子,心想决不能让姑娘失望,于是口里假装念经的样子,却将缸底顶在膝头上,两手捏住缸子边,随着“唵嘛呢叭咪吽”的咒语,风颠稍一用力,那陶瓷小缸子真的翻了过来。
姑娘与风颠均大吃一惊。风颠很快镇定下来,从容不迫地将饭渣用舌头舔净,然后又如先前的办法,用膝盖顶着,两手一搬,那小缸子又正了过来。
姑娘突然惊叫:“风和尚成神了!”只见风颠身后突然放出一团隐隐可见的圆形金光,照亮了弥陀洞的后墙。
姑娘提起饭缸子,下山回家,将风和尚已经成神的消息告诉父母乡亲。爹娘将此喜讯立马遍告全村,人们个个十分高兴。
不知不觉九年已满,一天大家见弥陀洞清清楚楚地立在半山,知道风颠收了法器,不日就要出关。四月初八那天,人们早早守在山下眺望,木鱼声停了多时。才见风颠走出山门。众人一拥而上,焚香鸣炮,跪了一地,齐声庆贺风颠功德圆满。风颠口称:“阿弥陀佛!”让大家快快起身。
风颠当即焚香三炖,祷告上天与佛祖说:“第一炷香祈求上天保一方风调雨顺,佑民众四季平安;二炷香求佛祖普度众生,救苦救难;三炷香愿民众六畜兴旺、五谷丰登、百病不生、吉庆有余。我风颠如能修成大道,一定保佑桑梓五百年平安康宁、逢凶化吉,阿弥陀佛!”
常言道佛修三层:金光、佛光、灵光。风颠身后忽显金光,熠熠发亮,说明风颠修佛已进入第一层。有第一层佛法的僧人,据说慧眼可看透人的五脏六腑,也可预料人的生死造化。风颠修成这样的法力,从此便四处济贫扶困,普救众生。
铁列沟有个巴玉自幼丧父,其母胡氏年轻守寡,辛辛苦苦将他拉大,去年又为他娶妻成家,所以巴玉对其母十分孝敬。近日其母不知生了什么怪病,先是经常吃了就吐,面容憔悴,后来肚子鼓胀。其堂兄巴二说他妈得的是鼓肚子病,要巴玉请风颠前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