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江蓠呆呆的坐在座位上,低头紧紧的凝着掌心这一束攥紧的傲然绽放的红梅,眼角一片湿润。
大厅里一片嘈杂。
她静静的伫立在这一片喧嚣中,想着刚才的了然庵堂,仁辉是幽然的安静的,仁辉选择了一个遥远而又寂寞,却又不寂寞的路,虽然看不到尽头,江蓠想,或许仁辉的心中总有一束在清幽里盛开的红梅吧。
忒煞萧疏,争奈秋如许,还留取,冷香半缕……仁辉只给她留下了这冷香半缕,余香袅袅,人却伴着青灯古佛长长萧萧。
下午一点的车,坐在候车大厅里的她抬腕看看表,发现才十一点,本来以为,这一次……她不由的叹了口气。
人生总有各种的不如意。
等待的时光总是那样的漫长,她坐在那里,觉得有些无聊,然后就有些发困,正当她迷迷糊糊的差一点睡着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人握住了,她猛然惊醒,豁的睁开眸子,发怒的探向握着自己胳膊的方向。
胸口提起来的那一口怒气,就那样在一种温暖的注视下化解了。
“你不出差吗?”她目光温和下来,仰着那一道伫立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瘦削的身影,有些疑惑常藤怎么这个时候突然从天而降。
不过,她看到了他脸上的一丝疲惫,垂下头,她有些不安,想到他的求婚,她的心里总有一道结,侧头看看周围的人,她紧张的将胳膊肘往回抽了又抽,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公共场合就这样拉拉扯扯,很不好看。
常藤一笑,迅速的撤掉她胳膊上的大手,反而坐在她的身边,双手轻松的搭在自己的双膝上,扭头,反问,“你不怕包被偷了,还睡?”
“我没有睡着。”她小声的反驳。
“几点的车?”他看了眼候车厅钟表的方向,拧眉问她。
“一点。”她顺势也扭头顺着他看的方向探过去,不看还好,一看,她立刻惊得下巴差一点掉下来,现在时间已一点零五分……
噌的,江蓠整个人立时从座位都弹了起来,木木的盯着钟表的方向,有几分失神,几秒后,自言自语,“看来,又要浪费老人头买下一班车了。”
常藤也随后站起来,并排的站在她的左侧,眼睛轻蔑的瞄了眼钟表的时点,并没有扭头,“我送你回家。”
“不用。”她扭过头,左手一个劲儿的摆,“太麻烦了。”
“不麻烦。”他幽默的一笑,“当旅行!”
“可是……”她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她的包,还有行礼箱已经被常藤轻轻松松的提起来,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她愣了几秒,赶紧向前奔了几步,追上他的步子,微喘,“你不是明天还要完成工作吗?你忙你的去,我再买一张车票就好。”
“……”
停车场,常藤直接将她的全部行礼塞进了自己的后备箱,然后扭头,“我的工作提前完成,现在的任务是送你回家。”他说得一点也不霸道,几乎是讨好的语气。
那一种温润的声音让她想要拒绝却不忍心,其实她真的不想因为自己耽搁他的工作。
看到她还在置疑的眼神,他将大手扶在车顶上,扭身盯着她,信誓旦旦的声音,“我将材料都整理好了,然后上交了。”以让她放心回家。
“谢谢。”她感觉到了他的盛情难却,所以只得拉开了左边的车门,坐在后排座上。
坐在驾驶座上的常藤绽开眼角的笑容满满。
从省会到她家乡的这一座小城,大约是四个小时左右的距离,她一上车就犯困,所以刚上了高速,她便渐渐的沉入梦乡。
梦到了曾经的小城,梦到了曾经熟悉的人,一片绿色的靡芜花丛里,白色的花簇刚刚凋零,只剩下一片剪修得平整的青碧,望不到尽头。
赫然间,一道模糊的身影,影影绰绰的从青碧里走了出来,影像周围笼了一层淡淡的烟雾,氤氤云气,她揉揉眼,觉得看不清,又使劲的揉揉眼,发现突然间醒了,她抬眼望了眼车窗外的风景,才发现自己在车上睡着了。
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小小的毛毯,她脸色微红,谢字都不再好意思出口。常藤对她总是照顾有加。
“睡吧,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他认真的开着车子,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的路况。余光里总能温柔的折射到一道微朦的倩影。
而她,闭着眼睛再也睡不着。
总想着刚才梦里那一道靡芜丛中的身影,太模糊了,一点也看不清,怎么想,也想不起来,那是谁……
思绪尽力的搜索,却总感觉那一抹身影越来越远,仿佛正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似的,她猛的摇摇头,睁开眼,才发现车窗外,天边的幕色有些渐暗。
一天又这样的过去了。
可是家却是近了。
心渐渐的被父母日夜操捞的影子添满,江蓠打起精神,挺直身子,用手捋了捋凌乱的头发,目光期盼的注视着窗外的景物越来越熟悉,脸上映出几丝笑容。
回到自己的小区,
当父母打开门,一眼看到她身后帮她提东西的常藤之后,二老相视一眼,露出一种默契的会意笑容。
放下东西,父亲亲自去厨房沏了一杯家里最好的茶出来,笑容满面的坐在常藤对面的位置上,抬手示意,“常律师,喝茶。”
“您叫我小常就好。”常藤很是谦逊,伸手端起茶,喝了一小口,仔细咂允,然后伸出大拇指称赞,“好茶。”
江蓠父亲更笑得眼睛咪成了一条缝。
几分钟后,常藤看了眼窗外的夜幕,客气的起身,“那个,天气不早了,我得返城。”说完他看了眼江蓠的方向。
“不用看江蓠,这么晚了,吃了饭再说。”父亲格外的热情,身子从沙发上站起来,做出一副拦下常藤的样子。
而江蓠刚刚从卫生间洗脸出来,一身白色的毛衣衬得她的脸色更好,她一抬头就看到常藤那一种询问与礼貌的目光。
她知道留下来,这意味着什么,不由又看看窗外的夜色,黑漆漆的夜幕上已然点缀上几颗星星,怔了下,她又扭回头望着常藤青青的眼圈,还有疲惫的神情,“那个,吃了晚饭再说。”
细细长长的眸底,那一丝浅淡的烛火亮了又亮,常藤的眼角都浮起一丝润泽,他不好意思的声音渐低,“怎么好意思打扰。”但是脚步并没有向门的方向挪动。
此时传来厨房母亲的声音,“老江,过来帮忙,赶紧。”
常藤听到这样的声音,却是一亮,三步两步走到厨房,挽起袖子,“伯母,我来。”说完看了眼厨房的菜,拿起菜刀便熟练的切起来,动作很快,很利索。
江蓠母亲一看,笑得合不拢,上次她就知道这个常藤会做饭,而自己女儿并不怎么会做,女儿可算是找对人了。她满意的看着常藤,眼角都弯了下来。
正在这时,父亲也跨进厨房,“来,我帮忙,你和小蓠去说说话。”
厨房外的客厅里,母亲看到厨房关上了门,眉开眼笑的来到女儿身边,坐在江蓠身侧,“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江蓠剥松子的手顿了下,什么也没有说,还是保持刚才低头的姿势。
看着女儿沉默,母亲叹了口气,声音尽量压低,但还是不放心的看了眼厨房的方向,身子凑近女儿,“过完年,都26了,都快老姑娘,还不结婚,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