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更冷了,
都下了一场好大好大的雪。旧日的残叶败枝全部被掩埋在一片雪白之下,2001年这一场雪又拟一个冬天纯洁的童话。
她再也没有收到过乔子恒的问候短信,江蓠有些难过。
总感觉这个白雪皑皑的冬天天好像少一点什么似的。
年关前,江蓠在在雪花飞舞的时候,大病了一次,梦里的云雾之中一袭白衣长裤的身影缓缓而来,那一张突然间变成了乔子恒。
她乍然惊醒,一个小时后,江蓠竟然突然如其来的发起了高烧……好在几天后,她在家人的精心照料下康复。
2002年的春节很快就来到了,江蓠已经22岁了,初夕夜晚上的餐桌上,全家一起举杯,贺新岁,年年好运。
餐后,母亲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唠叨,“江蓠,你有合适的对象,可以谈一谈,上次在楼下的小伙子不错。”
“只是同学。”她这句从杜若蘅那里学来的话,用得很溜手,又是杜若蘅,想到他,她不自然的一愣。
“哦。”母亲有些意外,并没有再说什么。
晚上,她洗澡的时候,将乔子恒送的那个心形玉坠摘了下来,静静的握在掌心,摊开掌心,淡绿通透,很是漂亮,光泽润润。
她仔细的盯着心形中间那一小圈灰烬般的颜色,不由的叹了口气,如果没有这个灰烬般的颜色也许会更好看。
轻轻的放在洗脸池的边缘,她先洗头。
水池里的水全部放满的时候,她将头伸出进去,闭着眼睛,手在水池边缘别乱的划拉,摸瓶子,摸到瓶子后,却听到哗拉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她一惊,不顾泡沫蛰了眼睛,迅速的盯着刚才放心形玉坠的水池边缘,却发现什么也没有,上上下下的都找遍了,发现都没有。
江蓠的心一惊,这个和乔子恒的订情物就这样的没有了。
有些叹息。
洗完澡后,她又将卫生间冲了一个遍,却依旧没有发现这一枚心形的吊坠,她想真的完了,应该是掉进洗脸池的下水道了。
初六的时候,天气特别好,她穿了玫瑰银灰色的羽绒服出门,坐上了人力三轮车,静静的穿梭在小城,小城最近有了些变化,街道变宽了,许多高楼拨地而起,好多地方她都快不认识了。
那条青苔街道,突然间焕然一新。
街道两侧新添了许多细细的竹子,虽然全是一片的灰色叶子。她想应该是秋天放植的。
她急忙的跳下三轮车,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发现这条街道好像被人重新清理过一样,根本就没有以前青苔丛生的样子。
江蓠的脚步定住了一样的,盯着这条长街看了又看,不禁自语,“难道他回来了,他从国外回来了?”
她几乎是跑着冲到了,望了多少次挂着生锈大锁的门前,门也是刷新过了,红艳艳的,六面上一溜的吉祥图案,不像原来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残落的朱红,再一抬头,发现门楼很高大,比以前更高了,应该是修缮过了。
锁是崭新的,江蓠的眼角都弯了下来。
她想,他一定回来了。
怎么样去见他,她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本来喜气满腹的她冲到门前,却是犹豫半天,不敢伸手敲响那一扇隔着自己和他多少次的门。
再次向着门的方向,看了又看,她自己竟然笑了,明明锁着门的,他怎么会在家呢,刚才一定是自己高兴过头了,估计是出去走亲会友了,她转念这样想。
她开始在门前走,从门那头,走到路口那头,来来回回的将这个街道走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她饿得没有体力的坐在路口不远处的台阶上等着的时候,才发现阳光变成了微凉的余黄色。
难道今天真的不回来了?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他就会回来了,她就能见到他了。她跺跺因为走路而酸麻的脚,夕阳一点点的回落,直到她伸手的够不着最后一缕的时候,她才恋恋不舍的走出路口……
第二天,晨露浓浓之时,她像是中了邪一样的奔到那一条现在干净清晰的长街上,已没有青苔的长街,让她看起来,突然间有一点陌生,但是她想到杜若蘅就住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不禁心像火花似的跳跃着。
可是当她兴冲冲的奔到那一扇高高的门楼前的时候,却发现锁依然挂在上面,江蓠一双水眸映满了晨露,定定的望着那一把锁,锁色崭新,却是紧紧的锁着里面的景色,她不禁抬起抖动的手指,轻颤着抚着冰凉的大锁。
那一丝寒意透过她纤细的指尖,噌一下子凉到了胸口,她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冷颤,浑身都僵住在这个新春的寒噤中。
眼神之中的那一抹晨露晶莹四射,只是她的眼皮轻轻一阖,一滴,两滴,三滴晨露就那样叭叭的落在青石路上。
难道他真的没有回来。
她像昨天一样,从早上的寒露未尽,等到了阳光升起,再到余辉烬尽,华灯初上,她瑟缩在那长长街道的尽头,呆滞的望着从远处走来的人群,一个接一个,从希望到失望,一个都不是,一个都不是……
直到袋里的传呼机响起来的时候,她知道一定是妈妈的让回家了。
不舍得望了眼,渐渐模糊的长街,还有那一个高高的门楼,她玫瑰色的羽绒服在夜色里渐渐的燃成一片灰烬。
“去哪儿了,天气这么冷,你不怕冻着,还出去一天?”母亲见她回来,就系着围裙在客厅与厨房里忙碌,赶紧去屋里暖和,饭马上就好。
“我知道了。”她悻悻的走进自己的房间,一丝怅惘从心底油升。
换了衣服,江蓠还是来到厨房,帮着母亲择菜,母亲则一边洗菜,又一边唠叨,“过段时间又要开学了,好好的家休息几天。”
“好。那个,我明天,出去一趟,后天开始在家休息。”她没有抬头,择着菜的手顿了下,她不知自己为何突然说出口。
“嗯。”
晚上,她又失眠了,江蓠在想或许自己丧失了去那里的勇气,明天很可能不会再去了,将来的某一天。她的这颗坚强的心再也撑不下去了。
都是两年前的一场风花雪月的梦。
不,风花雪月,其实根本谈不上。
只不过是一场没有结局,未曾见光的暗恋而已。
自己早该醒了,只是不甘的面对现实而已。
第三天,她眼睛乌黑的醒过来,吃了早饭,匆匆的下了楼,母亲看着她下楼的身影,不由的叹了口气,“女儿年纪大了,22岁了,该有自己的心事了。”
踌躇在街口,她左手按着自己紧悬起来的小心脏,望了眼长长的街道,高大的侧面门楼,她深吸了口气,才抬起僵在原地的双腿。
咬咬牙,江蓠还是迈出自己的第一步,摒着呼吸,缓缓的,一步一顿的来在门楼前,眼睛微阖,她有些没有勇气看一眼,那一个紧锁寒春的新锁。
终于将眼睛颤颤微微的睁开,
突然间,她的眼睛瞬时撑圆了,那一把铜锁居然……居然到没有锁着,只是斜挂着另一扇门上,抚着胸口的左手,倏的撤下来,一动不动的盯着这一扇无锁的大门,她的心激动到了极点。
抬起沉重的右手,她不知道是敲,还是怎么样?
几分钟后,她终于鼓起自己一生最大的勇气,啪啪啪的敲了下三下,声音虽然有一点小,她的心却跟着这几声门的振动,差一点从胸口破膛而出。
她眼白发灰的凝着这扇门,然后就在她刚刚落下第三下的时候,就听到院里传来稀稀索索的脚步声。
悬着的心噌的跳将起来,一下子卡在自己的喉咙里,堵着她的音弦,她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的聆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全身的神经都绷成了发条,越来越紧,紧到江蓠再也无法控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