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考,还是让江蓠有一种在街坊四邻的面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她知道并不是自己发挥不好,而是真的是知识拥有的实力出了问题。
看着女儿因为压力而日益消瘦的面庞,江蓠妈妈不得不做出选择,她主动提出让女儿出去玩一段时间,自己则在家里和父亲一起看店。
弟弟也在学校进行冲刺。
江蓠妈妈果断的给她报了一个旅游团,去南方的一个小镇,小镇不远就是一片蔚蓝色的大海,第一次来到海边,江蓠终于圆了自己小时候一个最大的梦想,她很想和大海做一次最亲密的接触。
临行前,妈妈还给她的包里塞了一套漂亮的比基尼游泳衣。
江蓠知道,八十块的比基尼,母亲又是和父亲商量了很久咬牙买的……可是她知道这一次,自己并没有机会穿上。
她记得自己出门时,眼角是湿热的,自己不会游泳,更不知道比基尼为何物,今天算是见识过了。
记得当初自己的小内都是母亲用白色的棉布用缝纫机缝制的……
从此,她为自己下了一个最大的决心,一定好好的复读,不让母亲失望。
一天后的傍晚,
一身浅色没有弹力的纱质浅花色短衣裤的江蓠,来到飘着咸腥味的大海边,她扔掉鞋子,赤着脚像一只花蝴蝶般奔跑在松软的沙滩上,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大声的呼喊着,
“大海,我来了。”
“江蓠,加油!”
好像内心极需一种歇斯底里的发泄似的。
喊完之后,江蓠觉得这近一个月以来的压抑与沉闷终于得到缓释,她身子弯下来,双手拄在膝上,喘着粗气,抬眼看着远处的浪花,觉得心灵得到了一种超乎寻常的解脱。
赤着脚。
无所顾忌的她兴奋的和浪花追逐,在软软的热热的沙难上、在一片白色的浪花里来回的奔跑跳跃,很快,浪花退去,潮湿的海滩上留下她一串串快乐的足迹。
后来,她脚跟对脚跟形成四十五度角,像卓别林走路的姿势一样,别扭的走了一个心形,扭过头,当她看着那一个奇特可爱的心形图案时,她得意的跺跺脚,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她欢乐笑声像清脆的铃音,清脆优扬,和着大海的海浪声飘出去很远……第一次她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踏浪……
直到身上的衣服都被浪花打湿淋透,她才悻悻的回到自己房间。
这是自己第一次出远门,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自己要小心。所以傍晚时分,她的脚步踩着夕阳的余辉,迎着它的橙色光晕,不舍得走进了海滩不远处的一家宾馆。
她特意请求导游将自己分在一处窗子能看到海浪的地方,听着海浪的声音入眠,她觉得是一种惬意的事情。
窗前有一颗手臂粗的棕榈树,叶子随风沙沙作响。
如果,再加一点什么,仿佛就更美了。
只是不觉间,一道颀长沉稳潇洒的身影渐渐浮上自己的脑海,她不得不抬手敲敲自己的脑壳,一天想什么呢?
匆匆吃了晚饭,关上门,她坐在窗边,肘抵在桌上,手掌托腮,静静的望着浪花一轮一轮的拍着海滩,不息不止,月光洒下碎碎斑斑的鳞片,和着浪花,皎皎的闪烁着银光……
一道悠扬的吉他音在海滩上响起来,低沉而浓郁,
你曾对我说,
相逢是首歌。
分别是明天的路,
思念是生命的火。
你曾对我说,
歌手是你和我,
心儿是永远的琴弦,
坚定也执着……
美眸轻转,移开托在腮上的手,甚至直起身子,她仔细的搜索着月光下的音乐,搜索着弹奏出美妙音乐的人。
她在想,是谁弹得这么的悠扬动听?仿佛天簌之音缓缓从天上流泄下来,洒满人间。
恍然间,她觉得自己好似来到天堂。
之前所有的压抑一扫而光,心底一片暖意融融,如沐春风。
下一秒,
借着明亮的月光,杏波流连向远处,终于在绵延海滩的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江蓠惊异的发现一位着浅衣长衫的少年,应该是白色,她想,月光下大约也能看得清楚,很快她愣了,这人怎么看上去,如此熟悉,包括磁质的歌声……
倏的拉开窗子,脑袋探出窗外,她双手扩在唇边,形成喇叭状,迎风大声的疾呼,“杜若蘅,是你吗?”刹时抛却了所有的矜持与羞涩。
同在异乡为异客,见到熟悉的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
吉他音嘎然而止,
很快,趿着托鞋的江蓠,只穿着宽带背心,黑色短裤,就兴奋的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那块大大的岩石边上,双手叉着小蛮腰,甩甩长发,俯视着她没有猜错的杜若蘅正抱着吉他,悠闲的坐在岩石上。
她一开口便是,“杜若蘅,你怎么也来了?”
听到她的问话,他慵懒的抬起细长的眼角,只是黑暗之中的眸子闪烁了下,然后转过头,目光侧过波浪跳跃的大海,没有喜悲的任何情绪。
这次他轻轻点了头,并且没有离开的意思,江蓠头一次大胆的坐在他一边的岩石上,二人隔了半米,她侧头专注的望着他,随着海风飘过来,她终于在海风的味道里嗅到那一丝独属于他的淡淡的海风香,并没有掺杂海边那一种混杂花香的咸腥味。
时光仿若静了下来。
他们又像是回到以前高二的同桌岁月里,相处和谐,相见不说话也能相视一笑的情况,她略微紧张的双手交握在一起,搁在支起的膝上,本来她想问他,在这里呆几天,可是这样的静谧,让她感觉很是奢侈,她一点也不想打破。
所以,她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出神的凝着那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即便在清幽的月光下,依然很迷人。
十分钟后,
她感觉到实在需要打破这一种安静的时候,
“可以再弹一首歌吗?“她很小心,声音很低,她在担心他会冷漠的拒绝自己,所以江蓠便抱了无所谓的态度。
接下来是一片沉默。
江蓠的心里唉了口气,果然是冷漠的人,用脚趾头想一想,他都会拒绝。
“你想听什么?“
她惊愕的扭过头,脸上绽出一丝喜悦,嘴角都咧开了,眼角亮了又亮,和着冰冷的月光散着它的晶莹,明眸闪烁,盈盈中期盼。
“我可以点歌吗?“她肿么有一种中了头等大奖的按捺不住的愉悦,刚才因为有点紧张交握在一起双手,立刻时摩擦起来,江蓠歪着脑袋想了想,很认真的说:“那就来一首你擅长的《水中花》,怎么样?”
一直侧着头的她试问他,不确定他能不能唱,一抹流泄的月光里,她闪着希冀的秋水,更加灼灼发亮。
他只是淡淡的看了眼,浅浅的月华下,深遂的眼角划过一丝幽深的东西,像光线,又像细细的丝,长长的,那一端携着一丝莫名的诱惑,还添了一丝动人的牵绵。
四瞳相撞的刹那间,
江蓠像是一只被猎人发现并被射中一箭而受到惊吓的小鹿般,羞得立刻垂下头,双手再次无措的绞在一起,十指纠缠不断的用力,直到扭到骨节生痛的时候,动人的歌声飘进耳朵。她才蓦然顿住指尖的动作,将牵绊的十指错开。
她相信他的眼睛不但很深遂,而且拥有一种冥冥之中的万有引力,随时随地都能够将其蚀骨入髓,吞噬殆尽。
此时,她完全身不由已的深深陷入他幽深的黑瞳之中,已然不能自拔。
她想,如果再这样下对视下去,她再也爬不出来他无形的禁锢。
一声巨大的海浪声啪的撞击着她身后的岩石。
思绪骤然醒彻,
撩下眼皮的江蓠聪明的将自己的视线焦距拉空,侧头再将焦点聚在那一把他在学校时用的吉他上,修长的指尖在琴弦上灵活的拨动……像精灵的舞蹈般美丽。
听说这把吉他价值不菲,他十分珍惜,甚至他的舍友都会吐槽杜若蘅每晚检查丝弦,天天擦试吉他的认真与耐心,日复一日,从不间歇。
美眸微蹙,她仔细认真的聆听着杜若蘅所弹奏的故事,每一个乐符仿佛在她浮动的心弦上轻轻弹跳……
如诉如语:
凄雨冷风中,多少繁华如梦,
曾经万紫千红,
随风吹落,
蓦然回首中,
****宛如烟云,
似水年华流走,
不留影踪……
他沙哑磁质的嗓音在海风的吹拂中流转,好似在辗转的曲调间蕴藏着一种难以冥状的忧愁,她不明白,他有良好的家世,俊秀的容颜,聪睿的头脑,又是优秀的新一届大学生,前途无量,他有什么可以忧愁的东西?
难道只是为了一个没有送出靡芜花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