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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想要放弃的人生和无法放弃的人生

【1】

“我说的话一点儿都没错吧,你就是那个红发红眼的怪物。”

我惶恐地从受伤的端木槿面前逃走,沉浸在无尽的恐慌和绝望中的时候,从街道的另一边冒出一个男生的声音。

“真树?”我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我一点儿也没想到,逃离了端木槿和超能力者俱乐部的人之后,竟然会遇到真树。看他一副冷静的样子,就好像早就知道我一定会出现,他不过是在等着我到来。

“你想干什么?”我惊慌地停下脚步,然后往后退去。不过这一次,我并不是害怕真树会对我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我害怕的是,自己会像对待刚才那些人那样,残忍地弄伤真树。

“你别靠近我,否则我会对你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情来,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惶恐地尖叫。

“我知道。”真树看着我,苦涩地笑了笑,说,“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到我的,因为我有这个……”

“什么……”恍惚间,我感到自己的胳膊一痛,低下头,刚好看到真树拿着一支针管,将针头刺进了我的手臂。

“你不要害怕,我给你注射的药剂只是为了暂时抑制你的超能力,让你不会伤害到别人而已,不会有其他副作用。”真树一边说,一边将注射完的针管从我的手臂上拔了下来。

一股冰冷的液体流入我的身体,将我身体里面那股不受我控制的燥热感压下去。

“怎样,感觉到了吧?你体内的超能力会忽然消失,你喜欢这种成为‘普通人’的感觉吗?”真树看着我,嘴角的笑容看起来像是同情,又像是自嘲,“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真树,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挣扎着,直觉让我不想跟他走。现在的真树不再是一开始我认识的那个温柔的人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不可以信任他,跟着他走。

“就算不想去,你也没得选择,你已经没有超能力了,不可能是我的对手。”真树挑眉看着我,就像一个大人在看着任性的小孩子闹脾气,有些烦躁,但更多的是无所谓,因为大人总是有办法让他的孩子听话的。

“如果你不想受伤,最好还是乖乖地跟我走吧。”他用力地拉着我朝路边的面包车走去。

真树带着我坐上面包车以后,车子立刻发动了。车子摇摇晃晃地行驶了许久,终于在一座陌生的房子前停了下来。

真树拉着我从车内下来后,就熟门熟路地走入一扇黑色的大门。而我就像是个木偶一样被他拖着,沿着楼梯一路向下,来到陌生房子的地道内。

四周一片漆黑,空气中飘荡着恶心而潮湿的霉味。

“真树,这是哪里?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我不解地看着四周,因为陌生的环境,我越来越觉得恐惧,“拜托你,真树,求你带我回家好不好?带我去找端木槿,好不好?”

我努力地拉着他的手想要往回走。我本能地觉察到,这里发生的事情一定不会令人愉快。

“对不起,小熏,我们不能离开。”真树回头,一脸歉意地看着我。

“为什么?这里看起来好可怕,我很害怕,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找端木槿!”我急了,提高音量叫了起来。

“小熏,难道你还不了解吗?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是由你说了算的。”真树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一拉,便轻易地将我拖到了他的面前,“对不起,小熏,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可是为了救出我姐姐,我必须这么做。”他不顾我的挣扎,拉着我朝前走去。

“什么意思?你姐姐?”我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情和真树的姐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救她就必须把我带到这里?

似乎是猜到了我的困惑,真树再次开口,缓缓地对我解释。

“因为麦蔸和那个世湮的缘故,我姐姐在一次行动中,不幸被X机构的人抓走了。后来X机构的位置被麦蔸他们查到,他们把X机构毁灭了……那次行动,几乎所有人都被救了出来,除了我姐姐!我姐姐在一片混乱中被X机构的剩余人员带走,没有逃出来!”真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地下室走廊里回荡着,听起来寂寞而忧伤。

我心头一颤,想要开口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其他人都被救出来,自己最亲的姐姐却依旧下落不明……那该是一种多么痛苦的心情!没有体会过的人,又怎么有资格拍着受害者的肩膀,轻松地说:没事的,你姐姐一定会没事的……那苍白的安慰,根本就不可能起到任何作用。

“……端木槿他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他没有把我姐姐一起救出来?我姐姐是这么善良的一个人!为了减少别人的痛苦,她总是不停地把别人的伤口用超能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我姐姐是这么善良温柔的一个人,他们在逃跑之前,为什么就不能救她出来呢?那个该死的麦蔸,亏我姐姐还一直把她当妹妹一般照顾!可恶,真是可恶!”真树的叙述慢慢地从悲伤转为激愤,声音中充满了对麦蔸和端木槿的不满和恨意。

“我想当时情况一定很混乱,他们也没有办法。”我小声地开口为麦蔸和端木槿辩解。

“没有办法?真的是这样吗?以端木槿的能力和智商,他如果真的有心要救我姐姐,你觉得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吗?”真树一把将我拉到他的面前,愤怒地大吼。

这一刻,真树所有的温柔体贴全都消失了。在一片黑暗之中,我无法看清楚他此刻的表情,但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仇恨,他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仇恨的化身,散发着想要将一切都毁灭的可怕气势。

“真,真树,你别这样,我好怕。”我不停地颤抖着,结结巴巴地开口,哀求他冷静一些。

“对不起,小熏。”似乎是我的哀求起了作用,真树的声音再次变得柔和起来,“我明知道你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却不得不牺牲你。”一边说,他一边放松了对我的控制。

什么意思?我的背上冒出一股凉意。我怎么觉得这个突然对我温柔说话的真树,比前一刻如同复仇之神般的他还要可怕几十倍呢?

不得不牺牲我?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扭过头,看着一片黑暗的地下室,闻着浓烈的霉味,内心的恐慌指数瞬间上升到了最高点。

“我要回家!”我大吼一声,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朝出口跑去。

“来不及了。”真树用力地抓着我的手,说,“我答应了X机构的人,一定会在今天下午3点准时把他们要的人带过来,现在时间快到了,我们必须走快点儿了。”

说完,真树拉着我,不顾我的反抗,继续往前走。很快,我就被带到了一个昏暗无比的地下室里。

“X机构?真树,为什么你要为他们工作?”我一边挣扎,一边吃惊地对他大叫,“你不是说你姐姐被他们抓走了吗?那么他们应该是你的敌人,你为什么要为那些坏蛋工作呢?”

“你以为我愿意吗?你以为我想为那群恶魔工作吗?”一听到我的话,真树的情绪再次变得激动起来,“如果麦蔸他们当时把我姐姐救出来,我今天就不用接受他们的要挟,我也不用干那些违背我本意的事情。”

“可,可是,我们是朋友啊!真树,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把我交给那些可怕的人!”我慌张地摇着头,挣扎着。

“是啊,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小熏,但是……我怎么会知道,传说中那个拥有毁灭世界能力的人,竟然就是你呢?原本,我接近你,只不过因为听麦蔸他们说,你可能是寻找那人的一条重要线索……如果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那个毁灭世界的人,我是不会和你做朋友的。”真树说,“如果不是朋友,我现在也就不用这么自责了。”最后一句话,真树说得很小声,可是我还是听到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拼命地寻找着说服真树的理由,“真树,你不是很憎恨麦蔸他们放弃了你姐姐,没有把你姐姐从X机构的人手中救出来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把我送到X机构的人的手中,你其实比他们还要可怕几百、几千倍呢?”

“别拿我和他们对比。”真树大吼一声,“如果不是麦兜他们先背叛了我姐姐,我今天就不会背叛你。天宫熏,如果你真的要怨恨,就怨恨麦蔸和端木槿吧!是他们的不仁,导致了我今天对你的不义。”

“我……”看着真树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我哑口无言。

怎么办,我空空一片的脑中再也想不出好的理由来阻止这家伙。很显然,真树此刻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完全丧失了理智。

“你不要再挣扎了,如果因为你而让我姐姐再次受到伤害,就连你,我也会一起怨恨的。”真树推着我向地下室的一角走去。

呜呜呜,那你干脆直接怨恨我算了,虽然这样想有点儿对不起那个未见过面的赤木香姐姐,但是那么善良温柔的她,一定会体谅我此刻的恐惧心情的。

我用力地反抗着想要逃出地下室,可是真树牢牢地控制着我,不让我乱动。就在我和真树对抗的时候,一束光朝我们照射过来。

因为受到突然的刺激,我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束光已经消失了,我只看到真树惊恐地睁大双眼望着前方。

“我终于再次见到你了。”空荡荡的地下室里,响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男声。

“你来了……”真树看了我一眼,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慌乱地喊了一声,“我把她带来了,我们两个约定的事情,你要做到!”说完,他将我往前重重一推,自己转身朝出口跑去。

“喂……”面对这个意外,我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2】

虽然已经被端木槿那家伙嘲笑过很多次,但是我一点儿也不乐意承认,我会像是他说的那样——是个白痴。直到今天,看着真树已经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我不得不承认,好吧,原来我真的是个白痴,而且还是个大白痴。

别人不是都说,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在越危急的关头,头脑便会越清醒,越能够迅速地判定如何逃生最好吗?

为什么这种人类的本能到了我身上便不见了呢?

我呆呆地站在昏暗的地下室内,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虽然我面前并没有出现大怪兽,或者可怕的鬼怪,可是空气中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我完全不明白会发生什么事情,直到一串沉重的脚步声来到我跟前。

“你好,编号679544,好久不见。”

啪的一声,伴随着说话声,原本昏暗无比的地下室瞬间被刺眼的灯光照得雪亮。一个一身白衣的男人站在我面前,一张清爽帅气的脸上挂着浅浅的温和笑容。他很帅,可是对上他的眼睛的时候,我只觉得全身都发冷了,明明那么漂亮的眼睛,却一丝温度都没有。

我不禁颤抖了一下。对方那如同冷血动物一样的眼神,让我愈发觉得这个男人嘴角温和的笑容很可怕。真是奇怪,明明端木槿那家伙也是一天到晚都挂着温度为零的表情,为什么那家伙却从来不会让我像现在这样,从心底升起一阵阵无法控制的恐惧感呢?

“你,你是谁?”我颤抖着,结结巴巴地开口问。

“你可以称呼我为NT,你一直都是这么叫我的。”

“什么意思?我们以前见过面吗?”内心升起的好奇暂时战胜了恐惧,我忍不住开口问他。

我可以发誓我绝对没有见过面前的这个男人。这种能够让人看一眼便觉得恐惧的人……只要见过,有谁能够忘记呢?

可是,看他也不像是那种会无聊到随便开玩笑的人!难道,在我丧失记忆之前,我们真的见过?我看着他,心里有一丝期待,更多的是恐惧。但是不管我的心情如何,我知道,从走进地下室的那一刻开始,事情的发展便由不得我控制了,所有的一切都控制在面前这个男人的手中。所以,无论我做出怎样的反应都是没有用的。如果他想伤害我,我就算再恐惧也无法避免。如果他不想伤害我,那我的恐惧也没有任何意义。想通了这一点以后,我心里的恐惧感反而没有前一刻那么浓烈了。我看着他,竟然能够有勇气仔细观察他的容貌……也许是因为我们真的见过面的缘故,越看我就越觉得眼前这男人眼熟。

“我们当然见过,而且还很熟。”男人轻声一笑,嘴角上扬的弧度就像是经过了计算一般,很标准。

“你出生没多久便被X机构控制。你是我们见过的超能力者中能力最强大的人之一,因此机构内部一直对你很重视。编号679544是你的身份象征,记得那个时候还是我亲手将你的编号烙在你身体上的。”男人微笑着,低声向我叙说。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内容不对,心情不对,我一定会以为他其实不过正在和我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之类的话语。

“你没有名字,所以‘天宫熏’这名字并不属于你,而是属于和你关在研究所同一间牢房里的另外一个女孩。”

“不……”我想要争辩,但此刻震惊的心情让我完全无法发出连贯的声音。

“天宫熏”不是我的名字……这说明了什么?我一直用了这么多年的名字,原来并不属于我?

“不可能!”我摇头,大声地冲着自己面前这个笑得很讨厌的男人说,“当年我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手里抓着的卡片上面写的就是‘天宫熏’。如果这不是我的名字,为什么我要拼命地抓着它呢?”

对,没错,“天宫熏”一定是属于我的名字,一定是。

“你没有名字。我说过了,你一出生就被X机构控制了,你的自由时间短到根本不够让你的亲人给你取名字!”男人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多向上扬了好几度,也许是觉得我的反应十分有趣吧。

我看着那张帅气的脸上露出来的笑容,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好笑。

“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就算我们曾经见过,但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能确定我不是天宫熏呢?”我狠狠地瞪着他,愤怒地叫嚷。

“是啊,我们已经很多年不见了!你竟然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说实话,我也觉得很惊讶。”那个男人低下头,微微眯眼,认真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说,“如果不是你盗用了别人的名字,又变得完全不像以前的那个你,我们找你也就不用找的这么困难。编号679544,你想要知道为什么你总是伤痕累累吗?”

“什么?”对方的这句话让我陷入了迷惑。

顺着他的视线,我低下头,正好看到自己裸露在外面的灼伤:“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我一下子紧张起来。

“果然,你已经见过‘她’了,那个真正的你……”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什么‘真正的我’,那不过是一个恶魔,我才不是那样的怪物!我才不是!”我依然嘴硬地不愿意承认。

面对我的否认,这个男人露出了更加让人不舒服的笑容,他凝视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出了更加残酷的话:“也许你确实不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你。我想应该是你在研究所的时候受刺激过深,所以那个时候的你才会选择去做一个善良纯洁的人吧!你不愿意面对你自己的真实性格,你不愿意承认你自己根本就是一个残忍而冷血的怪物……据说在你这样的人身上经常会发生这样的状况——双重人格。只是,可惜的是,尽管你是这样想要遗忘一切,将过去所有的事情都掩埋,可是真正的那个‘你’是不会甘心的,你们两个人格之间,总归会有一个要毁灭另外一个。这么多年来,你完全把真正的那个自己忘记了,你以一个不是自己的自己生活了那么久,你对得起真实的自己吗?”男人笑着,目光尖锐地看着我。

什么意思……什么不是自己的“自己”……什么对不起自己……

我完全茫然了。脑子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大叫,让我不要相信面前的男人说的那些话,但是为什么,我的心依旧因为他的话变得惊恐起来,就好像他所说的都是真的一样。

不,不可能……不可能是真的!我是天宫熏,一直以来,我都是天宫熏!凭什么这个男人一出现,便将我这些年的生活和我的身份全部否定。

“你说谎!我绝对不会相信你的。”我大声地冲男人怒吼,仿佛只要声音比他响,便能将他说的话全部推翻一般。

“编号679544,你应该相信我的。虽然之前我们的工作出了一点儿小差错,以至于没有早点儿把你找到,但除此之外,我们的工作一直都是完美的,绝对不可能将你这么重要的研究物品给搞错的。”

研究物品……

心里陡然升起的寒意是因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在听到男人说出“研究物品”这四个字的时候,我会如此恐惧。

我不是研究物品!我不是!心里的恐惧达到了极点,脑中闪过一幕幕血淋淋的画面,我却怎么也看不清楚那画面里具体的景象。

我痛苦地抱着头,蹲在地上:“不要……端木槿,救我!求求你,快来救我!”

“你是说端木槿吗?”男人冷笑一声,“他要是能来就最好了,省得我还要麻烦地去找人把他带过来。对了,我忘记跟你说了,他曾经也是我们的研究物品!”

什么……

“啊……”我终于忍不住了,惊恐地尖叫出声,“你,你到底是谁?到底想要干什么?”

“呵呵,亲爱的编号679544,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我是NT啊!”男人的微笑在我面前渐渐放大。依旧是那样标准的浅笑,他的笑容温和而亲切,眼神却诡异地不带一丝温度。

【3】

长长的走廊。

寂静的地下室。

我蹲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着脑袋。

脑中的画面,一幕幕闪过……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可是无论怎么努力,我始终看不到那画面里具体的景象。

“你想起来了吗?”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看你好像很痛苦的样子,需不需要我帮忙呢?”

“你走开,你给我走开……”我大声地尖叫。因为已经怕到腿软,我只能用手撑着地,脚在地上乱蹬,想要远离那男人。

“没用的,编号679544,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就算你怎么逃,都无法逃出我的手掌心的。所以,乖……”男人弯下腰凑近我,如同哄小宠物般地对我说。

“我不是什么编号679544,我叫天宫熏,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我大声地对男人恳求,“所以求求你,放我走,好不好?”

“唉……你竟然还不愿意死心,太不可爱了。我好想念你是编号679544的时候,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只会乖乖地听命,绝对不会反抗。”男人摇头叹气。

“所以说,我根本就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我是天宫熏,怎么可能像那个什么编号679544一样,如同木偶一般任你们摆布。”我从男人的话里看到了一丝希望,努力地想要说服他。

“是吗?啧啧……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么固执的时候。你明知道,全天下只有你拥有那无与伦比的超能力,能够轻易释放出常人难以想象的高温,就算你想被人错认,都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男人同情地看着我,微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我有释放高温的超能力……”我惊讶地开口,但是才开口,我便后悔了,这么一说,等于直接承认我就是那个什么编号679544嘛。

果然,男人看着我,脸上慢慢地露出了极为满意的笑容。

“编号679544,你果然已经记起来自己是谁了,对吧?”男人蹲下身,平视着我,说,“现在,乖乖地起来吧,接下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接下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男人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我恐惧得颤抖了起来。

很多事情……要做……

为什么,当这几个轻飘飘的字落到我的心头的时候,我心里瞬间就掀起了惊天的大浪。铺天盖地的恐惧一下子淹没了我的意识,脑中唯一剩下的便是一片模糊而炙热的血腥画面……

“不……”我闭上双眼,惊恐地大叫。

寂静的地下室,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我尖厉的叫声:“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是天宫熏,一个很平凡的人,绝对不是可怕的超能力者,不是不是不是……”

“呵呵,即便忘记了以前的记忆,有一点你们还是一样的,那就是都很讨厌自己的超能力。”见我一直不愿意承认,男人脸上淡淡的笑容终于隐去,他看着我,冷冷地说,“不过,我也是一个超能力者,却从来没有过你们这样的反抗心理。上帝给了你超乎寻常的能力,就代表着你要担负起不一般的责任,这本来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情,你们却都把它当成耻辱?小心,就算是上帝,也是会生气的。”男人附在我耳边,幽幽地说完这句话。直到看到他的话引起我一阵阵颤抖之后,男人才满意地站了起来。我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忍不住怀疑,这男人的超能力该不会就是让人在极短的时间内产生巨大的恐惧心理吧?就如同我现在这样,不过是一句话的工夫,我就已经怕得发抖了。

“编号679544,起来吧,你注定要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注定要成为那个亲手将这个世界毁灭的人。”男人开口,终于吐出了最可怕的话语。

“不!”我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耳朵,自欺欺人地认为只要这么做就可以听不到他说的话,只要我听不到他说的话,就不会有他所说的事情发生了。

我不要,我不是那个毁灭世界的人……绝对不可能是我……不可能!

体内有一股难以控制的力量在不断地翻腾着,我知道一定又是那种恐怖而邪恶的火焰在我的体内燃烧。幸运的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力量无法顺利地从我的身体里爆发出来……不过即便如此,所经历的这可怕的一切都让我整个人充满了愤怒,看着面前的男人,我的心底充满了恨意。

明明这可怕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为什么这男人却硬要把我拉扯进来?可恶,可恶,可恶……好想让他消失……

“你很害怕,怕到不知道如何是好,怕到恨不能让自己消失掉,怕到……想毁了眼前这一切,包括我,对吗?”男人认真地看着我脸上急剧变化的表情,轻声说,“不过因为真树之前给你打过的针,你的愤怒受到了阻碍,你的超能力无法发挥出来,对吗?”

我一愣,然后不由自主地对上他的视线。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那些复杂的心理变化,竟然连一丝一毫都没有逃过这男人的眼睛?

“看吧,编号679544,你现在就想要毁了眼前的一切,再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想要毁了整个世界……这就是你的宿命——无论是失忆也好,逃避也好,始终都无法改变的宿命。”男人用平淡的语气对我吐出最残忍的话语。

“宿命?这是我的宿命?毁灭世界是我的宿命?”有那么一瞬间,我被这男人的话蛊惑,陷入绝望之中。但是紧接着,我的脑中闪过端木槿的脸,那张总是挂着冰山表情的脸正对我露出最动人的微笑……

我原本已经陷入混乱和绝望的心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不可能,这不是我的宿命。你以为你是谁,上帝吗?凭什么你可以轻易地决定别人的命运?”我气势汹汹地瞪着男人,绝对不让自己在这一刻退缩。

“呵呵……”听到我的问话,男人很难得地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仿佛我讲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让他不得不笑出来一般。

“编号679544,我叫NT,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了,不过,你对这个名字好像没有太多的记忆,那么我只好来进行一下更详细的自我介绍了。”男人看着我,说,“相信你一定认识一个叫麦蔸的女生,也知道她所拥有的超能力便是预见未来吧?”

“麦蔸?你又想干什么?你想把麦蔸也抓过来吗?我警告你,你不准那么做。”我大声地冲男人嚷嚷,虽然说出口的威胁连我自己都觉得过于单薄。

“我很高兴你对我妹妹这么维护,虽然这些维护看起来只让人觉得可笑而已。”男人说。

“可笑吗?我告诉你,我是说真的!我绝对不允许你去伤害我的朋友……等一下,妹妹?麦蔸是你的妹妹?”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男人,“你是麦蔸那个消失了很多年的哥哥?”

“没错!”男人点点头,说,“而且,我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预见者。”

如果不是此刻气氛不对,我很想对男人最后那句十分自负的话表示自己十二分的鄙视。

“预见者……这么说来,麦蔸曾经看到过的关于世界毁灭的预见,你也都看到了?”我吃惊地问。

“不但看到了,而且每次都很清晰。”男人微微一笑,笑容看起来十分魅惑人心。

“你看到了什么?”我明明不想问,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知道,在那场关于世界毁灭的预见里,我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虽然我知道,即便问出口,这男人口中也绝对吐不出我喜欢的话。

“每一次世界毁灭的预见里,我都见到了你——编号679544。你在那里嘶吼、奔跑,浑身散发着惊人的高温。你每跑到一个地方,便会引起一场噩梦般的大火,那是任何人都无法扑灭的大火,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一路蔓延、燃烧、毁灭……直至世界成为一片废墟。”

“不!”我拼命地摇头,大声地打断男人兴致勃勃的叙说,“不会的,那不是我,我绝对不会那么做的!”

毁灭世界……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呢?

“我喜欢自己的生活,喜欢我身边的朋友,喜欢每一个认真生活着的人……我这么喜欢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把它毁灭呢?就算再生气,我也不可能这么做。我绝对不会去伤害我的朋友,伤害无辜的人!”我用力地握紧双手,关于这一点,我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不光是我,哪怕是那些平时讨厌我的女生,相信她们也绝对不会相信我会成为那样可怕的一个人的。

对,没错,天宫熏,那不是你,因为你绝对不会那么做。

“唉……我真讨厌你现在的这个人格,太顽固了。”男人摇摇头,“看来你是彻底忘记了当你发狂的时候有多么可怕!”

啪……男人弹了一下手指,他旁边的墙壁感应到他的指令,立刻往后退去,露出一个巨大的电视屏幕。

“如果你不相信,那么我就让你看看,在还没有失去记忆的时候,你发火是什么样子……”男人轻轻地拍了拍手,电视屏幕自动地打开了。

画面上先是一阵雪花,然后出现了清晰的画面。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可怕的地方,很多仪器在运转。墙壁旁边巨大的金属笼子里,关着一个个虚弱不堪的人,他们有的只有三四岁,有的看起来则已经是成年人……

当我正在困惑这男人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东西的时候,一个身影进入了镜头。即便那是一张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脸,但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便觉得无比熟悉。那是我,是的,那是我,我肯定,那就是我,七岁时候的我。

可是……为什么我也会被关在那冰冷的笼子里?还有,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为什么拼命要把我从铁笼子里拉出来,还要给我打针……

我看起来很害怕,突然张口,咬住了其中一个想要给我打针的人的手。紧接着,在一片混乱中,我整个人散发出惊人的亮光,所有我碰到的东西,都开始迅速地燃烧……我大声尖叫,不停地在四周点燃火焰,伤害着自己,也伤害着别人——那些穿白大褂的人,还有那些关在笼子里的无辜的人……

“那是你来到研究所之后第一次发怒,幸亏我们之前早有预防,而你那个时候还小,超能力的发挥极为有限,所以最后被我们及时阻止了,不然的话……整个X机构可能早就被你毁灭了。”男人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不会的……”我睁大双眼,看着画面中狂怒的自己——那发红的双眼再也看不到四周的人和物,整个身体也变得似乎不是自己的,心里唯一的念头便是毁灭,毁灭,毁灭……毁灭这个万恶的世界!

我终于清晰地记起了当时的画面。

毁灭,毁灭,毁灭这个世界……

炙热的、血腥的画面完全充斥了我的脑袋。

眼前一黑,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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