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过程中，陆放接了个电话，说的似乎是要把陆仪送走的事情。
陆仪已经到了山下，而且这会正坐上了陆放停留在那里的车离开了小牛山。
而我目前还不能离开。
我在跟陆放解释。着重我是处于无辜位置的人，所以我大部分说的是我和冯白被困在升降梯那部分，至于我是怎么和冯白一路走到那里的，几乎什么也没提。
我觉得陆放是冯白的丈夫，对冯白在这里做的事一定比我清楚得多，我没必要浪费时间和口舌在这些事情上。
而陆放在听的过程中，嘴里的烟嘴早已被他咬得嘎吱作响，到最后他其实并没有完全听我说完。
在听到我说冯白主动要求要脱衣服的时候，陆放就已经听不下去。
我觉得他或许会是个彻彻底底的洁癖男，和他袒护女儿的行为很像，对我碰到冯白身体的行为，无论我是不是故意，也无论是不是冯白要求我去做的，陆放都不会原谅我。
所以他打断了我，emmmmmm……但话不好听。
“狗屁！我夫人会提这种要求？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你！”陆放仿佛是个社会暴躁哥，他根本听不进我的解释，“我问你，是不是你耍小人，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让我夫人受害了，所以你跟公园那晚的混蛋是一伙的，是么？”
陆放说这话的时候捏着拳头，我不知道他这样的推论根据是从哪里来的，也许根本就是胡乱扣一个屎盆到我头上，好让接下来给我的那一顿胖揍更加得顺理成章。
因为我注意到他的那只右手现在又像是戴上了一只黑色金属的拳套，山顶上揍我的那只拳头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是要开干的前奏准备，陆放当过兵，他的拳头有了这种手套的加成之后，对我来说是很要命的。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解释道：“陆大船长！真不是，你好好想想，我要是和那个家伙是一伙的，我怎么会去救你女儿，你记得的吧！啊？！我当时是想去救陆仪的！要不你想想……”
一边这么喊着，我一边在脑海中搜索到那晚的记忆。
而脑海中的记忆不知道什么原因，头一次会变得这么清晰。
我不止想起公园事件的从头始末，还想起了临近结束的时候陆放对我开了一枪，那一枪打中了我。
位置是在……我摸了摸左边眼角的位置。
原来我的眼角受过伤，但是正如冯白所说的那样，现在已经不留痕迹的愈合了。
也就是在我摸着眼角愈合位置的时候，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数不尽的蓝色线条。
双眼像是进入了走神时候的状态，模糊了眨眼的一瞬间之后，再细看周围，我发现了不一样的变化。
整个视野中充满着那种看上去完全杂乱无章的蓝线，它们能像是灰尘一样飘荡在空气中，相互交织相互穿透着。
那些蓝线随之飞速朝我旋转靠近，穿过了我的身体之后，最后继续回到原来飘荡的位置和状态。
然后几个闪进我脑海中的场景画面，叫我浑身一凉。
我看到了自己在公园那晚后被陆放带回这里时候的模样，我的左眼位置伤口很大，失血过多已经没有了意识。
像条死鱼一般被陆放丢在一堆口袋之中。
接着我看到冯白出现，而在整个画面中，陆放和冯白之间都没有对话，不过也许是因为我只能看到场景画面而非声音，我并不确定在这个突然出现的诡异场景它是什么。
我看到冯白从陆放的手中接过了陆仪，然后她才注意到我。
画面到这里就突然消失，感觉就像是有一块黑幕将我掩盖住。
短暂闪过的那几个冯白与陆放的画面才是我在还有意识情况下所看到的最后场景。
紧接着我才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什么钳子揪住了衣服，视野摇晃了数下之后，我才像回神一般。
我发现是陆放在揪住我的衣领，他在猛烈摇晃我。
似乎是因为我刚刚无视了他的话，但我完全不知道他刚刚具体跟我都说了什么威吓的话。
而且我也没空去理会陆放，我用力推开陆放，然后一脸茫然地在原地转了数圈。
蓝线，不见了。与那些蓝线一同不见的是那几个场景画面。
我忽然意识到，在刚刚我似乎又看到了西格玛射线。
用我的这双眼睛。
这等于是在告诉我之前和冯白一起时能看到西格玛射线并非是幻觉，更非是偶然。
它一定有它存在的道理，只是我目前还未勘破而已。
“臭小子！”耳朵旁出现陆放的声音，他重新冲了上来，嘴里叫嚷着，“你居然还敢走神！？哼！我就不该把你从河里拉上来的，就让你在里面喂鱼就好了！我说的你都听到了没有？！”
我刚刚意外出现的“发呆走神”似乎惹恼了陆放，他就像个飘在火源上空的氢气球一般，爆炸对它来说是件发生在一瞬间的事。
“你在说什么？”我问了句一脸怒容的陆放，但目前更多的注意力还停留在眼睛刚刚突然又能看见西格玛射线那件事上。
“说什么？我说了那么多，你果然没听，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是么？”陆放的拳头捏得更紧，我感觉爆发就在眨眼之后。
“别！别！我……我有走神的坏毛病，与生俱来的……经常会惹恼别人，对不住啊，能再说一遍么？”我这么辩解道，并且点头哈腰一副孙子求爷爷般的低身段模样。
我并不怕陆放，虽然那拳头打在身上是挺疼的。
陆放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所以这导致他紧握的拳头并不和他的怒火相同步。
意识到这点之后，我就比之前放松了许多。
而且事实的确如此，陆放并不是真的要狠揍我，他尽管心里是这想法，表现得也像是个社会暴躁哥，但最后还是没有动手。
然后我又听陆放开口道：
“我可以不把你当作是那晚凶手的同党，也可以不把你交给警察，更可以不再追究你对我夫人的冒犯，但是……条件，我再说最后一遍！远离这里，远离陆仪！否则，”陆放话音未落，那只拳头就已经闪到了我的鼻尖处，几乎要擦到我的鼻头，与拳头同时到达的拳风像是一张铺开的纸，抽在我脸上发出响亮的“啪啪”音。
“别怪我真的动真格的，听到了么？”
从陆放说话的递进关系来看，老婆是比法律还要重要的存在，而且他似乎是只看事情的结果，至于会有怎样的起因，他完全不管。
这或许是陆放的行动哲学，结果远比起因更有说服力。
所以我觉得自己说得再多也没用，干脆放弃了辩解，只是我不知道陆放为什么这么着急赶我走。
他的夫人冯白虽然也说过让我远离陆仪，可从没说过让我今后别靠近这里的话。
冯白是巴不得我现在就留下来，而陆放则反了过来，这对夫妇的想法真是奇怪。
现在也不是我第一次被陆放威胁，我没觉得自己有多么惊慌。
同党么？我觉得如果非要说“同党”的话，陆放应该没资格把这帽子扣在我头上。
“陆船长，公园那晚攻击我们的人，是张横！是你船上的水手！”我这么回应陆放，“我和他只不过在船上见过，论同党的话，陆船长比我更有嫌疑才是！”
“什么？你说他是张横？！”陆放看起来并没有清楚地分辨出来张横，这也许和张横那晚的打扮和状态有关系。
而且相由心生，仿佛是被冒牌刀疤脸洗脑一般的张横，他因为有另一种人格而让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变得不一样。
我点点头，随后大概提了下张横被人陷害，然后攻击了我和陆仪的事实。
我提到了“刀疤脸”，而陆放似乎和刀疤脸很熟，他立刻问我道：“你说伊警官是假冒的？”
“是，不仅是伪装，还是个Ri国人！是他……”我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张横的状态，停顿了下后继续道，“对张横洗脑了，好像是被催眠了，张横像变了个人，和我在船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陆船长，你……”
我有意在这里断句，然后强调了我的问话，“和他们是一伙的么？”
以为这么说我就可以处于对陆放的心理高地，但实际上陆放完全不在意我的话。
“我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用不着你来给我下定论！别以为你随口胡说我就会相信你了！”陆放这么回答我，嗯，理直气壮得不行，别随便给人下定论这句话，我只能在心里还给陆放一句。
因为我还没说出口，陆放又蹦出来别的话。
火一样的性格。
“伊警官的事，我会弄清楚的！不用你在这里瞎说！现在先解决我们之间的！”陆放这么叫道。
我仿佛闻到了北冰洋一块浮冰上的决斗味道：两只雄海象要争夺那块浮冰上的领主权，拥有浮冰和雄海象可以成为领主，同时拥有浮冰上的一只雌海象。
但其实，我和陆放之间根本没有什么要解决的吧，我们构不成抢夺异性般的竞争，更构不成是抢夺地盘的相互敌人……大哥，麻烦你走走脑子，冷静点吧……我忍不住要吐槽陆放的火像性格。
“陆仪都已走了，你还想怎么解决？”我也是快忍不下去。
我知道现在跟陆放来暴力是我吃亏，而一直对陆放采取言语忍让的方式仿佛是一个140cm身高的瘦小个想要去揍对面226cm大壮汉，跳起来都费劲。
得讲理不是么，快拿件衣服让我滚蛋吧，求你了。
“张横我会去联系他！他的事也不用你管，你也不许和警察乱说！”陆放这么要求道。
“可以。”
“不许再来西京！”我知道陆放的意思，陆仪在西京，这是想彻底断绝联系。
管得也忒特么宽了，他对我的管控让我觉得他简直有些变态。
“也没问题。”不过我还是可以接受这点，西京并不是我要去的地方。
“一个月后，也不用来这里了，你和我夫人的约定，就此取消。”陆放说出了他的第三个要求。
“这可以么？”我不理解陆放的做法。
“当然。”陆放回应我，我注意到他那只铁拳头终于在此时变成了正常的状态。
但我并不想点头。
因为在刚刚发现自己眼睛方面的问题之后，更不想改变我和冯白的一月之约。
我现在意识到，西格玛射线并不仅仅是拟构场景，它真的和冯白说的一样，能保存捕捉我们的记忆。
初次来这里的记忆之所以让我完全没印象，是因为它已经被捕捉，从我脑中的记忆部分抽离出去。
但我刚刚又读取到了那段自己曾经的记忆，这似乎是告诉我，被捕捉的记忆并没有真的消失，而是随着西格玛射线存在了这边。
毫无疑问的是我的眼睛有了变化，尽管我不明白具体是因为什么发生的，也许是那颗子弹？也许是因为小牛山，无论是什么，今后对我来说是不是一件坏事，这些我都不清楚。
我只知道这种变化，一定离不开一个东西。
之前用普通肉眼无法发现的西格玛射线是所有事情的又一个焦点，与它最直接关联的就是冯白口中的那套设备。
我没有真正见过这套设备的全貌，不过在我现在的印象当中。
西京小牛山就代表着那套设备。
“不行，我必须得过来，”我表明了我的态度，“我和冯医生约好了的。”
“我说不用！”陆放固执得不行。
“我要见见冯医生！”我觉得陆放就像是个“欺上瞒下的公司下属”，他不止阻隔了我与病房中的CEO冯白之间联系，还擅自篡改，强迫我接受他提的那些条件。
虽然除了不许我来小牛山之外，我都可以接受，可委婉些说会死么……我心里早已经强烈谴责陆放这种强横态度。
这又不是大清要亡的时候，我必须要和“强迫者”般思维的陆放去签订耻辱的不平等掠夺条约。
我在这时意识到无论何时何地，又是在面对何人，一味地忍让，只会让“瞧不起你”变本加利。
结果就会导致之前就已经让人感觉难以接受的条件，变得越来越过分。
“冯医生需要我留下来！不信，你让我见见她，她会告诉你的！”我强调自己之所以会被冯白挽留的原因，“我是Rhnull血！你懂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么？”
我反问陆放，但其实我不太知道Rhnull血太具体的东西。
“当然知道，”陆放对我所说的居然表现出来一种不屑的表情态度，“我已经找到另一个Rhnull血了，你不用来了，明白了么？”
“怎么可能！？这种血型很稀有不是么？”我记得冯白告诉过我，Rhnull血的概率几乎是低到十亿分之一。
“怎么不可能？！”陆放指着我，继续说道，“你既然能是Rhnull血，那别人也可以是Rhnull血！我已经知道你的来历了，所以你更不能留下来。”
这么说来，陆放是调查过我的，我似乎是想明白了陆放跟着我和罗丹的缘由。
讨要出船费用看起来真的只是个借口而已，他好奇的人是我。
只不过，现在对我表现的却是一种迫不及待想要与我划清界限的举动。
仿佛是要甩掉一件烫手的垃圾，这实在是令人尴尬的一件事。
仅仅是因为我对冯白做的那些么？我觉得，好像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