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山关怀院不是蛇昙沟的地下实验室,我没有看到过如蛇昙沟实验室中用来实验的类似物体。
直到在这里看到这些,能让我想起在蛇昙沟那里时候的记忆。
冯白说得越多,只会让我感觉她是在心虚我会告密出去。
但我不是个告密者。
仅仅是有些好奇一件事:如果我就是个告密者,冯白又该拿我怎么办?我甚至开始怀疑她对我说这么多的动机是什么。
既然她对Rhnull血这么感兴趣,干脆把我绑了不是更好么?既不用费这么多口舌,更不会有任何担忧。
也许是她做不到?我这么猜测着,因为没什么证据,所以似乎任意一种可能的概率都不低。
“你是在担心我……去向警察告密么?”
因为冯白在理论方面几乎是在碾压我,我没资格去质疑冯白,所以我打算让彼此说得更明白些。
冯白愣了下,她随后摇摇头否认了我的问话。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坦白说,我把他们留在这里的行为的确不太合乎法律,不过我并不是什么控制别人的变态暴君,我只是为了更多人才不得已这么去做,”冯白这么说道,“我可以解释得清。”
“噢?”我疑惑了一声。
又听冯白说道:“我说过,他们脑部经历的已经不是正常脑电波的更迭衰变,脑细胞在受到西格玛射线影响之后,已经出现了变化,不会再更新,我觉得未来某个时刻癌变的可能性非常得大,”
她似乎是感觉出来我对“癌细胞”挺敏感,所以她继续用这个说下去,“包括你的朋友在内,都有这个可能,所以他们留在这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想如果我能找到‘恶化’为何会让癌细胞退散的缘由之时,我也就能把他们身上的癌细胞全部解决掉,这不仅仅是对他们几个,每年因为癌症失去生命的人那么多,这也是造福整个世界的行为,相信我,我已经发现了脑部细胞癌变的规律,不久之后,我就能找到答案,去拯救更多的人!”
冯白说这些话的口气并不是有多么慷慨激昂。
但她仍然把自己的行为上升到了世界范围内……我不得不佩服这个家伙对维持自己立场所说出来的这些毫不脸红的解释。
不管她说的内容真实性如何,冯白那套理论推测的确很是唬人。
我意识到自己一直是被冯白领着方向去思考。
她一定是觉得我已经相信了她的这套理论,所以一定也能理解她在此基础上发展出来的任何举动。
不过事实并非如此,我还是不太信任她。
尤其现在听完这段话后,我觉得自己大概理解了冯白对我的套路。
她从一开始就是在努力说服我,给我解释那么多理论为的就是如此。
“当然,这里面有一部分是我的私心,如果你早些出现,我也许就不会强留他们下来,老实说我对Rhnull血更感兴趣,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是我的行动准则,所以一旦开始了,我就很想得到一个结果,无论是不是我之前猜测的,对从事科研的人来说,只要是结果都可以接受。”
噢,原来她还是个固执的人。
紧接在冯白大无畏奉献精神后面有关于她“私心”的话,我觉得那才像是她的主要目的。
“别误会,我不会强留任何人,对他们,是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自我控制的能力,如果放任他们自由活动,会伤害这里的所有人,包括来到这里的游客们,所以我才不得已这么做,请相信我,如果他们能正常沟通,我绝不会把他们留在这里,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强迫你做任何事情,不是么?就算是提到一个月后的交易,我们也只是达成了共识,算是约定,对吧?”
冯白仿佛是在努力给她自己洗“白”,但实际上我也不好说与这个“白”相对应的“黑”到底能是什么。
我只能就此猜测下冯白的心理:
因为正如冯白所说的,如果继续下去的结果很可能是造福很多人。
所以即便她自己坦诚了是私心,我也不应该把她当成是恶人,而冯白的话如同是在告诉我她做的是一种牺牲少数人造福大多数人的选择。
似乎行的是种大义。
也许冯白的心理和我猜测的不一样,但我觉得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至于冯白为何现在不对我下手的缘由,除了她可能是固执于要从玻璃隔断中的“病人”那里得到结果,其它就像冯白说的一样。
我们达成了一个约定,各取所需。
“自然法则是崇尚优胜劣汰,这在任何领域都很适用,所谓优势代表着稳定和谐,劣势则是它的相反面,意思是动荡和混乱,”冯白接着这么说道,
“‘优势’是所有生物适应变化的结果,而在那个结果出现之前,任何事物想要更新进步则必须要经过‘劣势’的过程,想想看一切在变化中最后求得生存的前提,最依赖的却总是会被淘汰掉的‘劣势’,这里面当然也包括我们人类,在牺牲庞大数量个体之后,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代价有些巨大,不是么?”
冯白指了指玻璃隔断内的那些老头,接着说道,“不过现在可以有种能把代价骤降的方式,不是很有意思么?我虽然不确定这套设备最终意味着什么,不过我很肯定一点,癌细胞退散和他们表现出来的反常,绝不是它表达出来的全部。”
她瞥了我一眼,然后面对着我,带着询问的口气继续问我,“你也在里面见识过它的特殊,相信你和我的想法应该是一致的,只要继续下去,一定能知道得更多!”
冯白关于这套设备的话,我在心里表示同意。
它意味着的东西一定不止是用来拟构那些仿真的场景,也许冯白的猜测是正确的,真的有那种钥匙。
或许我该重新评估一下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开始觉得我会来到这里绝不是什么偶然。
不过现在做这种评估有些不是时候,因为玻璃隔断里有了新的情况。
“失陪一下……”冯白不算突然地对我稍稍弯腰,礼貌地去了之前的操纵按键那边,不知是在调查着什么信息。
我没有跟过去,因为我的目光在冯白离开的同时被玻璃分隔里的那些“病人”吸引着。
里面可能是出现了意外。
从场面上来说,果然和冯白说的一样,他们暴怒得厉害,砸掉了手脚所能碰到的任何东西,其中甚至包括了他们自己的部分身体和手脚。
那些明明白发苍苍,脸上皮肤褶皱严重的老头老太,居然个个振奋得像是服用了超量兴奋剂后表现出来的回光返照。
噢……也许用返老还童的说法更接近一些。
匪夷所思。
除了已经昏沉安静过去的巫漫漫,其他人就像是不知疲倦和痛楚的疯子一样,急待破坏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任何东西。
而被迫作为临时对手的白大褂人数,明显已经不足以同时应付所有玻璃隔断内正处于狂躁状态的“病人”。
他们这几个人应付其中一个玻璃隔断中的老头,已经显得吃力。
暴怒就发生在刚刚,不知是什么缘故引发出来的狂躁开始将这里变成一个很诡异的恐怖片现场。
我的目光看向冯白那里,从刚刚到现在混乱的场景,所经历的时间不过是半分钟左右。
冯白也许是在半分钟前看到了事态有些失控,才不得不离开去那边,她一定是有什么保险措施的,所以看起来不紧不慢的,我这么猜测着。
砰!砰!砰!……
其中一个玻璃隔断中的老头扑向了我这边,但是被特殊材质的玻璃挡住,他的整张脸因为那几下猛烈撞击玻璃的举动已经变形,夸张的血迹滋溅在玻璃上。
而且撞击并未停止,连续不断撞击在玻璃的同一处,我渐渐看到了玻璃上出现的细小裂纹来。
继续下去,我觉得要么是里面满脸带血的老头自己把自己撞死,要么是玻璃被撞碎,他们从里面冲出来,把外面的我和冯白撕碎。
我记得冯白说过里面的人应该是看不见外面才是。
而且近距离感受到的如此攻击性十足的反应,让我想起来在纳兰亭记忆中经历过的雪山遭遇。
在雪山上,玛琳和奥斯西时就受到了异化鬣狗的围攻。
我不知道这两件事是否有什么关联,但现在联系在一起,似乎也没什么不妥之处。
也许在那时屠杀过一个镇子的异化鬣狗,形成它们攻击性的缘由和玻璃隔断内的人同出一辙。
由于我在纳兰亭那段记忆中经历的场景很有限,我也不是很确定异化鬣狗与西格玛射线的关联。
所以这又算是一个猜测。
玻璃上的裂纹渐渐变大,我觉得再过半分钟,不,也许只是下次撞击,下下次撞击,这面玻璃就会随之碎裂。
然后我们就会完蛋。
“我们后退些!”冯白这么说道,她在这时回来将我拦在身后。
我们一起后退到廊道差不多是靠近升降梯的位置,然后我注意到玻璃隔断内的白大褂已经从另一个出口撤离了这里。
我料想得没错,这里是有什么保险措施的。
果然在那数秒钟之后,就有一道玻璃从上方坠落下来。
哐当!一声碰撞,那道玻璃墙像是卡进了我们脚下的地面。
随之而来的是玻璃里面四周冒出来的滚滚白烟,不过看着也像是冷气。
我和冯白一同站在玻璃这边,根本什么声音也听不见,视野中的玻璃墙那一面已经被白烟充满。
我似乎能猜测到里面的情况。
要么他们被冻成了冰棍,要么是被某种带着药性的烟雾弄晕在地上。
“冯医生?”我不禁有些担忧巫漫漫来,并没有任何一个白大褂把当时已经昏迷的巫漫漫带出来,“这是什么?是让他们冷静的烟雾之类的么?”
我先这么认为了,感觉这总比冻成冰棍要好得多。
“是。”冯白回应了我,这让我的感觉好了些。
砰!玻璃墙那面发出了沉闷的声响,然后在眨眼间,一个血肉模糊的脑袋撞在了玻璃墙上,还有两只带着扭曲手指的带血手掌击打在玻璃墙上。
他似乎挣扎着要冲出来,攻击性似乎并没有减弱多少。
这吓得我差点跳起来。
瞪大的双眼因为撞击而显得眼球呈现一个椭球体,被玻璃割划得皮肉翻起的整张面部迅速由血红色变成了白色。
又过了几秒钟,那个发狂的“病人”这才停止了动作。
我得承认冯白之前说过的一个观点,把这样的家伙放出去,的确是很危险的行为。
“他是被冻住了?”我问冯白。
“是,里面的温度会瞬间降低到快速冷冻的程度,这是防止他们冲出来的设置,很有效。”冯白回答我。
“你不是说只是些让他们冷静的……”
“两者都有。”冯白打断我。
“那我朋友呢?”
“只要她不出来,就没事。”冯白解释给我听,玻璃隔断里会是让他们冷静下来的白烟,而玻璃隔断到玻璃墙之间的则是迅速冷冻的冷气。
巫漫漫应该没可能把玻璃撞开,我看她一直是低着头没动静,应该没有成为我面前的这种“冰雕”。
“那这个怎么样了?把冰溶解了,还能活下来么?”我问她。
“不能,冰冻到这种程度,身体里的所有器官和血液都已经失效,就算再回暖过来,也只是保存较好的死尸。”冯白这么回答我。
死尸……我不禁头皮发麻,可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和艾米拉在纳兰亭地下实验室就有过被冷冻的遭遇。
我们后来一起在一个插满设备线的玻璃圆柱体中醒了过来,是纳兰亭有什么特殊的办法么?我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方式,可以把他救活?”我揣测着问冯白,“应该不会死的吧……”
“正常情况下是绝对死了……”冯白看了我一眼,可能觉得我的反应有些奇怪,她告诉了我为什么会死。
正常来说,技术上实现速冻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玻璃墙与玻璃隔断之间用的是液氮,在气化时能迅速把周围的温度降低到零下一百多度。
如果是在密封状态下,也许可以维持水分子的玻璃质状态,不会因为冰冻产生的冰晶损伤身体而立刻死亡。
但即便能保持玻璃质状态,最后也活不成,因为难点现在是在解冻上面。
没有可以突然把温度提升到室温的设备,慢慢升温的过程中,玻璃质的水分子最后还是会形成冰晶。
越来越大的冰晶就像是锋利的刀子一样,随着温度的升高,而把人体的所有细胞都毁坏。
所以在这种不可逆损伤之下,没有生物可以活下来。
用液氮冷冻是冯白对这里设置的保险,而如果是别的方法,根本就没有让水分子处于玻璃质状态的可能,那么在冰冻的过程中,人就已经被冰晶杀死,也就更不存在能不能救活的问题了。
我似乎能猜出纳兰亭实验室里插满设备线的玻璃圆柱体是用来做什么的,也许那是能在眨眼间迅速升温的设备。
所以我和艾米拉才能活下来,我这么猜测着。
“这里已经降温得厉害,暂时先离开这里吧。”冯白转身走向了升降梯。
的确周围的温度开始骤降,我甚至开始哆嗦起来。
“也许一会,电梯也会受到影响,快进来吧。”冯白已经站在升降梯内看着我。
我点点头,随后也跟着进了升降梯。
“他就这么死了么……你怎么和他的家属交代?”我问冯白,虽然那个老头像个疯子一样发狂,但也是条人命。
“也许你说得对,还会有别的方法可以救活他,但已经‘恶化’到这种程度的人没有必要再去救活,而且我也不需要向谁交代什么。”
冯白对玻璃墙后面被冻成冰人的那个老头,没有丝毫的怜悯。
这听得我直打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