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气流本身并没有善恶之分。
它会让我觉得有“善”,是因为它现在托住了我们,但我知道它不会一直如此。
气流随时都有另外的变化,或停下来或变得更凶猛都有可能。
我猜想着等它的任务完成之后,它对我们来说可能就会成为“恶”的存在。
带着紧张感环顾四周,我的打算是想赶在它变化之前,掌握一些主动,比如能找到一根绳索之类的。
不过事实告诉我,这样的想法是在妄想。
尽管我距离两边的空气墙只有几米的距离,可这时除了我怀里抱着的纳兰之外,我根本触碰不到任何的东西。
但……即便我能碰到两侧的空气墙和已经成为坚硬冰块的洪流,我又能做些什么?我没法知道。
只是感到自己的思绪很快就在黑暗中乱飞,它们如同是脱离了我的身体似的,存在于周围所有的一切静止之中。
但这段实际来说很短的时间对“超体”状态下的我来说,仍旧不短。
这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刚刚从纳兰亭记忆时空中抽离出来的时候那样。
那个时候也是如此,四周围寂静无比,黑暗、充满着晕眩感。
在那片寂静中,我带着一种漫长的快要消失的感觉挣扎在一种模糊而混沌的存在里。
然后我睁开眼,所以我醒了过来。
我在四周无声的环境之中,想到了逃避。
如果这是个梦该有多好,没有蛇昙沟大桥上的爆炸,也没有遇上那些恶人和恶事,所有的一切,只需我睁开眼睛,就能结束……我如此想着,并且不能自已,这一根奇怪的情绪线不由自主地在主导着我去这么想。
但是很矛盾的地方是,我清楚地知道这种“如果”是我自己的一种假设。
我也不可能活在一种处处是“如果”的世界中,除非这个世界是个虚无的世界。
那……世界是虚无的么?
我似乎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并且对自己这一路的经历深信不疑,因为自我觉得真实,真实的五感、真实的遭遇了许多事情。
甚至连我能在这里面所触碰到的一草一木、所偶遇路人的一个微笑、所受到的伤痛和喜怒哀乐都是那么得真实。
我有什么理由要去怀疑“真实”这两个字。
只是……我在这个意识仿佛神游的时刻,忽然想起在纳兰亭记忆时空的“意外”,五感真实似乎并不是世界真实的前提条件。
在我的意识已经不再对纳兰亭和古修之告诉我的“灵魂”之说产生怀疑之后,我已经没法去定义“真实性”这三个字。
那么,什么是真实?
我的胡思乱想,让我甚至有些怀疑现在正托着我们上下起伏的气流。
气流是存在的么?或者时间再前退得更远一些,包括通道里的洪流,还有空气墙和实验室中的纳兰亭他们。
不,这些一定是存在的,我身上不断传来的疼痛让我瞬间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怀疑。
现在我没有空再去理会自己的那些奇怪想法,因为现在的周围它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整个过程,我表现得像是在冰雪中睡着,失去了自主意识之后陷入的昏迷,但是现在又被强行唤醒。
将我唤醒的是连续不断的撞击,这让我的脑袋瞬间清醒了许多,我猛地意识到自己正处于高速的旋转之中,我们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在随着气流往上旋转移动着。
与此同时我感受到的撞击和晕眩感变得越来越强,我的周围没有了冷光灯管发出的光线照亮,不过我能看到黑暗中因为撞击而产生了许多火花。
似乎是因为碰撞和摩擦得太厉害,火花如同下雨一般越来越大,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它们在我的后背喷洒出去,让我如同长了一对火花一般的“翅膀”似的,在我们旋转上升的过程中,那些火花从我的后背产生,伴随着刺耳的金属划动声,然后飞散到黑暗之中。
这不会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天使,“火花天使”之类的愚蠢想法我也不太可能会这么去想,因为现在我发现的变化并不只有“火花雨”。
从我醒来的那一刻起,我的后背就开始感觉到越来越强烈的火焰灼痛,在刚刚那么一段上升的过程中,持续的炽热似乎快将我的后背融化……即便有“超体”,强化了些我的身体耐操程度,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
和滚烫的火星对比,老实说……真TM疼,吐槽也就变得顺其自然而来:我想到这特么如果都不能被叫做真实,那么还有什么可以被称之为真实呢?
好在“火花雨”在我感觉实在难以忍受下去的时候,停止了下来,不再是“火花雨”的夸张状态。
虽然仍旧会断断续续地发生几下碰撞,但极大地缓解了我后背的灼痛。
现在,我们似乎又呈现出一阵上下起伏的状态。
这比在通道断层的时候,多了旋转,我能感觉到我们是被气流带着在上升,同时胡乱地碰撞。
在“火花雨”消失之后,四周已经几乎等同于没有光线,这个黑黑的空间实在分辨不出来会有些什么,但是每次撞击的时候,我手上的触觉告诉我,周围的体表似乎是布满了冰冷的金属。
也许是因为刚刚寒流的作用,让所有地方的气温都下降了不少。
又或者这里就是冷气流穿行的通道,我这么猜测着。
我不知道是不是气流变弱了,所以才不足以像之前如同“大风吹纸片”,将我吹得昏天暗地的同时还像个粗糙的大汉一样,不停地摩擦着我的后背。
在紧接着的十几秒钟之内,碰撞在我的身体与“疑似金属”的内壁继续了几次,然后我的身体停止了晃动。
我感觉到后背似乎有什么东西出来,然后将我的位置固定在了现在的这个点。
而且似乎还有在“火花雨”中没有完全冷却的金属之类的东西,它们现在落在我的后背上,如同烙铁一般,在我的后背上留下了印记。
我意识到我能在刚刚的“火花雨”中,没有被气流“摩擦”致死,后面那东西有很大的功劳。
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什么神奇技能……我心里瞬间吐槽完毕,在不明所以了两秒钟之后,立刻意识到这应该就是我之前意外从京剧脸身上扒下来的“分子装”。
它在我冲向泄压阀门的时候,还帮我抵挡了西格的偷袭。
除此之外,这个不明“身份”的“分子装”,我还记得它曾经变幻成刀片之类的,切起京剧脸和西格那两个家伙来,很不含糊。
我只知道它似乎是出自奥斯西时的研究之中。
尽管我其实并不知道怎么使用它,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它和防弹衣的效果差不多,虽然并不能对我起到完全保护的作用,但已经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我的身体。
要不然我现在应该已经化身为真正的带着光圈的天使。
周围的黑暗和未知,它们所代表的即是危险。
我觉得我很有必要对周围的一切知道得更多,否则我什么都办不到,只能是一个等死的状态。
冷静下来……我对自己这么说道,心理暗示的作用在四周无比寂静的时候,即便只是在心里默念,效果也很好。
简单回想下,我之前的位置是在泄压阀的通道内。
而且是在通道内突然产生的断层内,那么现在的地方一定是联通着断层。
刚刚发出了那么多的金属撞击声,而且“火花雨”似乎是通过与“分子装”的摩擦才产生的。
我大概能确定的是周围一定是一个金属构成的空间。
不过现在我动不了,除了仍旧能感觉到从脚下时不时涌上来的气流之外,更多的感觉是我像被锁住一样,还停留在刚刚被“固定”的点。
附近没有任何明显的光源可以让我看清周围有什么。
如果现在需要挑出一个能改变我现状的因素,我觉得一定是那个“分子装”。
我不知道现在我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被“固定”在这个点的。
但明白我的一只手用来固定纳兰的位置,另一只手还与她的手“绑”在一起,根本没法腾出手来去快速弄明白这时在我后背的“分子装”发生了什么变化。
可无论怎样,我有非常确定的一点就是我并不懂怎么去操作它。
回想之前这个所谓的“分子装”从它第一次变化着奇怪的形状开始,我每见一次,基本上都是懵逼的状态。
因为这对我来说,如同像是魔法一样,即便让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来看,我觉得并不会比我表现的好多少。
我的理解能力远比不上我的接受能力,所以,我只是接受了它的存在,并不懂它如何运作。
不懂它运作的原理,这也就意味着我没法利用它,改变现在的处境。
但并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分子装”并不是什么反应都没有,我仔细回忆了一遍自己在误打误撞下让分子装发生变化的那几次。
按照已经被切成碎片的京剧脸来说,我的身体契合了分子装,差不多是和京剧脸一样能使用这个东西。
这之后经历了京剧脸,到后来面对西格,以及现在它在摩擦碰撞的情况下,让我得以活下来。
无一例外的都是我处于危险的情况下,它才有了变化。
似乎只要我处于危急的情况下,它就能发生变化,至于变化成什么样,那再另说。
我这么想着,但是有一点就有些违背我这样的猜测:在刚刚我差点被冻僵的情况下,它为什么会表现得“一声不吭”呢?虽然它基本上是块“金属”之类的,我对它的保温效果一点都不抱有希望。
按照京剧脸说的,契合分子装的我的身体,是分子装能够发动的前提。
我的脑袋里像是闪亮了一下灯,突然想明白了过来。
分子装是以身体为前提,那么在刚刚寒流的冲击下,它可能因为我的身体被僵化,也变得没了反应。
只有在我的身体回暖之后,被气流拉到这里发生碰撞的时候,它又重新有了反应。
被冻僵和回暖的身体,区别在哪?我很快想到了是神经反应,人的身体几乎所有反应都是要靠神经来传递。
没有五感知觉的身体,也就不能作为分子装的载体。
但又不是所有的神经反应都会激活它,因为我被京剧脸和西格揍的时候,分子装并不是一直都在帮我。
它的触发可能需要一些特别的刺激,我仔细甄别了一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大概是需要我在面对死亡时候的极限反应,它才会作为自保的措施出现,换个说法,用游戏来比喻的话。
那就如同是游戏里角色的被动技能,我想它的描述应该是“受到致命一击的时候,可以强制保留角色一部分生命值”诸如此类的存在。
意识到这点之后,我还挺兴奋,因为这算是个不错的保命技能,而且我还猜想了一下,奥斯西时是不是从地下溶洞里的那个机甲上面获得了灵感,所以才弄出了这种“分子装”。
纳兰亭告诉过我,现在的奥斯西时已经没有人类的身体,他现在的身体也许是因为穿上了什么很诡异的“分子装”,所以也能有一些变化。
我不明所以,但是奥斯西时弄出来的这个所谓的“分子装”,其实和“极乐弥留”是曲艺同工。
它们都能增强人体的力量和适应性。
不同的是极乐弥留是从身体内部改变,而奥斯西时的“分子装”是在人身体的外部发生变化。
我似乎明白了纳兰亭和我提过的,她与奥斯西时的研究区别。
兴奋感刚刚在我的心里升起一些,立刻又消失得一干二净。因为尽管我知道了这个,我却依然没法操纵它。
我可能需要一些作死的危险……我意识到这点之后,就很尴尬。
尽管气流并不是完全消失,但它没有之前那么猛烈,我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等待气流突然再次变得和之前一样,把我从这个点拉开;要么现在主动地去摸索“分子装”,然后靠它从这个点离开。
可是情况变化得很快,最后留给我的似乎已经不再是选择题,而是一道填空。
因为这里的气流正在逐渐变弱,而且我所能触摸到的“金属内壁”已经没有了之前那么冰凉,摸上去的温度反而是逐渐在升高,也许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得像一个炉子一样发烫。
这实在是糟糕至极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