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金属门那边传来几声响动，西格似乎在撞击着金属门。
金属门外的积水已经到了门一半的高度。
纳兰亭顿住看了看金属门那边，几秒种后她收回目光，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她真是要命的老烟鬼啊……话说这里是密闭空间……烟瘾这么大，空气都快被吸没了吧……我在心里吐槽一句，然后对她开口道：“兰博士……咳！咳！能给我根么？说不定我就出不去了……”
“……”纳兰亭一愣，她对我说道，“相信我，你不会喜欢这个味道的。”
“不怕，雪茄什么的我都试过！”我朝她伸手。
如愿拿到烟，纳兰亭帮我点上。
然后我就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明述的怪异口感，那种味道很刺激。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抽到有变态辣味口感的烟，几乎要流眼泪，但我强忍了下来，自己开口要的烟，含着泪也要抽完。
“不用勉强，这是我自制的口味，”纳兰亭冲我笑笑，“家乡的味道。”
真重口……我心里吐槽一句，然后装模作样起来，尽量表现得自然些。
这之后，仿佛是两个重度烟鬼之间的日常聊天似的，我和纳兰亭的交流变得很自然。
“时乌和我的研究是两个不同的方向，他创立这里的时候，仍然在痴迷无机体的构造重组，但是进展和意义都不大，因为无机体只有在外部强压之下，才会出现重组构造，人类工业化进程当中，这样的例子太多了，你看到一辆车、一座楼，一副眼镜都是如此，把构成这些的材料堆叠在一起，然后让它们改变形态。”
她幽幽地吐出一口烟雾，“除了宇宙中的一直在增大的熵之外，重组无机体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额外增加什么出来，所用到的无机体无论从宏观个数还是微观的分子状态，总量上都没有增加和减少，只是像孩子在玩积木一样，可以把几十辆车的材料组合成一座建筑，也可以把一辆车拆成几十个玩具需要的材料，”
纳兰亭说着扯着自己的衣领再说道，“难以理解么？把它们的形状都忘掉，在我看来，一件衣服所用的材料和这个实验室里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划上等号，只要量足够，在一定的强压条件下，是可以完成转换的，所以它们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都是材料。”
“啊……啊，哈……哈……”这是在给我上科学解说课么？虽然听得我一头雾水，但是感觉自己的确受教了些东西。
我猜测着纳兰亭的意思其实和哲学课上经常说的透过现象看本质有些类似。她把所有一切外在物都当成了材料，所以才会那样说。
“我明白了，把它们当成材料来看，就是了。”我这么回答她。
“没错。”
纳兰亭点点头，我没法去反驳她的观点，我只是在她刚刚的话里面发现了我感兴趣的点。
“创立这个地方的是时乌？！”我把这个疑问说了出来。
“是，”纳兰亭对我点点头，“很久之前的事了，时乌收留了我，之后请我留在这里，没过多久他就成为了我的学生。”
“他……是怎么成为兰博士的学生的？”我忍不住发问。
“我给他指引了一个方向，让他在无机体的重组构造上有了突破，”纳兰亭这么回答我，“之后他把这里最初所有的实验材料都送给了我，而我作为回报，就成为了他的老师。”
纳兰亭推了推眼镜，再道，“他很特别，想让我教他我知道的东西，所以他也就成了我在这里的第一个学生。”
“难怪……我也觉得兰博士懂得特别得多，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也会被你的学识所吸引的，拜师学艺什么的，当然也很可能。”
“是么？”
“嗯！”我肯定地点点头，这是实话。
“我其实是被他吸引过去的，是我先找的他，”纳兰亭告诉我，“算是慕名前往。”
所以，按照现在纳兰亭说的，她先去找的时乌，给了那个人指点突破，然后接受了时乌的馈赠，最后作为报答成为了时乌的老师。
真是特别……特别有故事，我在心里嘀咕一句，无比好奇这对师生。
“为何这么看着我？”纳兰亭似乎看出来我心里所想的，她重新点燃一支烟。
“我们可不是什么恋人的关系，”她对我解释起来，“虽然有些像是命运中的相遇，过程却完全没有美好这种东西存在。”
如果换作别人，我可能会觉得是那个人此地无银三百两，可纳兰亭说出这话，我就觉得真的就是这么回事。
“不，我没这么想过。”我如实回答。
因为尝试想想看的话，还真是难以想象一个怀春模样的纳兰亭会是什么样。
“最好是，可别再把我和那个垃圾相提并论。”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纳兰亭之前的话里，她应该不至于用“垃圾”来称呼那个人，不是说慕名前往的么？还收了别人当学生，这样的态度转变，叫我始料不及。
之后，纳兰亭一边吸着烟，一边对我说了一段她口中，和时乌命运般相遇的过去。
尽管他们的相遇过程，一度让我感到很接近一段恋人间的感情始终。
但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纳兰亭说起整件事的语速很快，仿佛是在对着记录的稿子念一部过去时间的回忆录。
我在她仓促诉说的开头，就被她的第一句话给震惊到。
她遇上时乌的时间点，是在一战之前，那时欧洲还处于中世纪的尾端。
我从没想过纳兰亭会是中世纪过来的。
她活到了现在。
一百多年前的人么？可她看上去太年轻。
之前勉强接受了纳兰亭会是纳兰妈妈这件事，也许纳兰亭在十六岁左右就生下了纳兰，又或者她是个医学很牛逼的人，让自己看上去可以年轻个二三十岁这样，我那时是这么想的。
而且现在这份惊诧对我来说是双份的，纳兰亭第一次见到的时乌，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
相识的那天是个雨天。
时乌依然没有收到任何学术研讨的邀请，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很多年。
其实他原本在物理学的领域内，很有名，也有过人人追捧的境遇。
可他在声誉最旺之时，却不断质疑领域内的巨人，他挑战权威，再加上接连不断的性丑闻让他之后的人生，跌入了谷底。
他逐渐成了一个人们口中的妄想家，一个妄想用灵魂穿越宇宙的空想家。
同时也是一个把宝贵时间浪费在酒精和每天昏昏欲睡当中的邋遢酒鬼。
满脸的络腮胡可以挂到锁骨的位置，仿佛十几年都没修剪过的头毛比他乱糟糟的络腮胡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不是身上还有一身残旧的晚礼服，他大概会被当成乞丐一样对待。
其实那张脸，就是一个乞丐的模样。
在那样的年纪，用纳兰亭的话来说，他随时会死在酒精引起的血管破裂上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