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春生一出战壕就摔了一个大马趴，嘴里被灌了一大口脏水。他顾不得这些，赶紧爬起来向前跑过空地，在墙脚蹲下，一边吐着嘴里的脏水一边把枪平端在缺口处观察着动静。远处还有枪声，美军的炮弹不时从头顶掠过飞向阵地。他视线所及之处没有美军的身影，他向后招了招手。水子和杜小亮一前一后又窜出了战壕，也同样的飞奔冲到墙角蹲下，三支枪瞄准三个不同方向警戒。
“刚他娘的回来，又出来了。”水子吐了口痰骂道。
“战壕里也不好受。”牛春生回答。
三个人交替掩护跳过墙壁，在废墟和房屋间穿梭，在一条小街的入口处三个人再次停下背靠背地四处张望。
“美国人就这样了？一上午了，也没把咱们怎么样啊。”水子小心地探头往小街上看。
“这刚那儿到那儿啊，早着呢。”牛春生观察着三个人后边的动静。
“指导员说，他们就一个团的人，人比我们还少，就是有坦克。这么一会儿，咱们都干掉4辆了，我总觉得咱们能守住。”
“借你吉言。”牛春生冷笑了一声。
杜小亮看到小街上没有动静，他起身跑到了对面的房屋角落蹲下，想换个角度观察一下。到处都是起伏错落的房屋楼阁，窗户窟窿比比皆是，要想在这么一大片地方找出一个人谈何容易。他皱着眉头仔细地瞧着每一个他觉得可以藏人的地方，但是还是什么都没看见。
“看见什么了？”牛春生问。
“这杂碎能藏在那呢？”杜小亮自言自语。
“你要是他，你会藏在那？”牛春生点拨着杜小亮。
这句话突然提醒了杜小亮，他的思路开始有了变化，他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阵地，然后慢慢在转回头，目光在头顶画出一道弧线。“我会藏在那里呢。”他脑海里这样想着，眼睛已经移回了阵地的正前方，最终目光锁定了一个三层的小楼，那里是观察阵地一切动静的最好位置。
杜小亮向那个小楼一指，那两个人立刻会意，牛春生第一个起身猫腰顺着街边的建筑往前走，后边两个人替他掩护。等牛春生走了一段距离后，水子和杜小亮再起身过来。三个人从一侧向这座小楼迂回，尽量压低身子，把自己隐藏在残垣断壁之中。
到达下楼侧面地矮墙后，水子欠身迅速地看了一眼，然后低下身说：“门口两个放哨的，正前方三十步，一边一个，手榴弹。”
三个人拔出手榴弹，同时拉着引信估算着距离扔了出去。爆炸过后，分别从三个方向跳出了断墙，在硝烟中一个美国兵已经倒地不动，另一个正在往楼里退去。拿“汤姆森”的水子对准他一个点射，把他打倒在门里的楼梯口。后边的牛春生和杜小亮已经冲到了门口的两侧蹲下。
牛春生又怕里边还有美国兵，又往里扔了一颗手榴弹，接着烟雾弥漫之间，杜小亮第一个进了楼。
这个小楼只有一个门，没有别的出口，那个观察员应该躲在三楼的某个房间里。三个人枪口一致冲上，交替着踏上楼梯向上走。楼里很狭窄，水子向三楼的楼梯口射击，以防会有手雷扔下来。
到了三楼，楼梯口两边都有楼道通向两边，楼道里很黑，每间房门都敞开着，不知道那个家伙藏在那里。三个人全都蹲了下来，静静地聆听着周围的动静，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杜小亮尽量抑制住自己粗重的呼吸，但是自己的心脏却狂跳不已，“咚咚”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他探了一下头向楼道的那一边看了一样，外边的亮光把楼道的地板照得形成几个白色的方格。他朝水子一挥手，水子点了一下头，开始伸出脚向前移动，脚面刚一接触到脚下的碎石就发出了“咯吱”一声。
突然一声清脆的金属弹片松开的声音响起，一个手雷从一侧楼道的一间屋子里飞了出来，它撞到墙壁上，借助撞击力反弹向水子的脚下飞来。
三个人在听到那声音的一刹那已经不约而同地后躲了出去，最前边的水子更是吓得魂儿都没了，距离太近了，又没有多大的躲避空间，但是他还是努力的朝侧后的一个房间扑了进去。一声几乎刺破他耳膜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烟尘顿时塞满了整个楼道，木屑墙皮到处乱飞，爆炸的热浪撩拨得水子的后背生疼。他爬了起来，倚在门口，对面的屋子里牛春生和杜小亮也都蹲在了门口。水子嘴里骂着把冲锋枪伸到外边对着那边一通扫射。
杜小亮躲避之前看到了那个手雷从那个房间飞出，他一拍牛春生的肩膀：“第二间屋子。”
牛春生拔出手榴弹，拉着引信等了几秒然后朝那间屋子的门口把手榴弹准确地扔了过去。爆炸之后，水子立刻冲了出去，穿过浓烈的烟雾大步跑向那间房屋，他要在那个美国兵没缓过来之前赶到。窜到门口毫不留情地朝里边打了一个长点射。一声惨叫证明已经命中目标。他冲进房间，那个美国兵已经血淋淋地躺在了地上，身边倒着一架炮队镜。
杜小亮和牛春生进了屋子之后，躺在地上的这个美国兵已经奄奄一息了，身后背得电台还在刺刺地发出着噪音，他身上的几个窟窿还在往外涌着血水，他浑身不住地抖动，嘴里咳嗽着，双眼失神，很快就没了神采，慢慢地瘫软了。
水子跪了下去，在他身上一通乱摸，这家伙身上香烟，打火机，笔记本这些私人物品真是不少，其中一摞照片引起了杜小亮的注意，他蹲下身捡起这一摞已经沾血的照片，上边记载着这个刚死的人的一些生活片段：中学的毕业典礼；几个男孩在湖边拿着酒杯大喊大叫，脸上一副幸福的表情；金发的美国姑娘被他搂得很紧；一家5口的合影，他看上去是家里的老大，身边还站着两个矮他半头的小妹妹；新兵入伍的照片，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和战友们坐在一起向摄影师招手；几个人紧紧地搂着一个军官，他居然骑在了军官的脖子上开心地大笑；获得奖章时骄傲地向众人敬礼；一个人坐在坦克上静静地看着远方，那表情似乎是在怀念远方的家乡。
“快撤，这里不安全！”蹲在窗台前不住向外张望的牛春生催出着。
水子拿起了香烟和打火机揣进了怀里一拍杜小亮：“走吧，任务完成了。”
“走！”杜小亮把照片和笔记本收进了自己的包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