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山庄。
丫鬟奉上香茶和点心,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慕容世杰道:“灵儿,这是今年明前的碧螺春,你品一品怎么样。”
段灵儿端起蓝瓷茶盅,只见嫩绿的茶叶在水底绽开,形似螺旋,端的是清香袭人,轻轻抿了抿,道:“清香幽雅,的确是好茶。”
慕容世杰笑了笑,“灵儿,你怎么会只身一人来的江南,阮梦和南宫星他们可好?”
段灵儿长长的睫毛一颤,垂下头去,默然不语。
慕容世杰见她脸色苍白,身形与之前相比也瘦削了不少,心道:“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道:“灵儿,既然你来到江南,不如在这儿多玩上几天吧,你就当慕容山庄是自己的家一样!明日,我带你到处去转转,好吗?”
段灵儿见他不再问下去,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慕容大哥,谢谢你!”
慕容世杰吩咐丫鬟收拾一间厢房,带了段灵儿去休息。
出得屋来,慕容世杰见小厮刘权一直时不时瞧着自己偷笑,上下看看自己的衣服,奇道:“奇怪,你神经兮兮地在笑什么?”
刘权道:“少爷,我是在为你高兴啊!”
慕容世杰瞅着他,“奇奇怪怪的,你倒是说说看,为我高兴什么?”
刘权嘻嘻笑道:“少爷,自从你上次从外面回来,每次在书房里,总是拿着一本书发呆,要不就是忽然傻笑,我就猜其中一定有问题啦。”
慕容世杰摸摸鼻子,“你到底要说什么?”
刘权道:“以前你可是从来不带姑娘回山庄的,这次却带了灵儿姑娘回来。哈哈,你说你们两……嗯……那个灵儿的确是个天仙一般的人物,怪不得你这样一个从不将天下美女看在眼中的人,也要动心了!”
慕容世杰对着刘权笑笑,忽然一记爆栗敲在刘权头上。
刘权忙跳开,摸着脑袋道:“少爷,你干吗打我?要是把我敲傻了,看你去哪里找一个像我这样聪明的侍从!”
慕容世杰道:“不敲你敲谁?谁叫你胡说八道!”
刘权道:“我哪有?嘻嘻,我说的可都是我两只眼睛看到的。”
慕容世杰道:“那看来你两只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灵儿和我只是好朋友而已,况且她已经有了意中人了。”
刘权道:“啊!原来少爷你是单相思啊!”边说边跳了开去,挥摆着手道:“哈哈,我这次有了防备,你可打不着了!”
慕容世杰摇摇头,“有时候,我真想把你那张嘴给缝起来。”
刘权道:“好啦,少爷,我逗你玩的,我早知道灵儿姑娘不是你喜欢的人,你的意中人其实是……”慢慢道:“阮梦,对不对?”
慕容世杰剑眉一扬,脸上满是诧异之色,“你怎么知道?”
刘权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慕容世杰晃动,道:“那天我帮你收拾书桌,见到一本书里夹着这张纸,上面写满了‘阮梦’……”
慕容世杰连忙一把从他手中抢过,揣到怀中。
刘权又道:“少爷,其实我本来也只是怀疑而已,现下你可是不打自招了!”
慕容世杰板着脸,做了一个砍杀的手势,“你这家伙,不怕我杀人灭口啊!”
刘权把脖子凑了过去,“哈哈”笑道:“那正好,待我变成了鬼,刚好可以飘去阮梦姑娘身边把你的心思告诉给她。”
慕容世杰十分无奈,“你可别到处去胡说!”
刘权道:“你放心,我一定不到处去说……”顿了顿,续道:“最多嘛……我只告诉阮梦姑娘,哈哈……”笑声中,刘权一溜烟地跑开。
只剩下慕容世杰站在那里,无奈地叹口气道:“我怎么会有这样的侍从,这可不是自讨苦吃么?”
这一天,慕容世杰特意带着段灵儿在姑苏城中游览了一圈,听了寒山寺的晨钟,又登上西北郊虎丘的云岩寺塔,俯瞰绝岩耸壑,山光塔影间,清幽的古老剑池隐隐透出萧瑟的寒意。
傍晚,段灵儿站在湖边,看着碧波万顷的湖面,静静倾听一旁的慕容世杰讲述姑苏的诸般典故传说。
夕阳缓缓西下,余晖洒在湖面上,泛出点点金色的光辉,晚霞染红了大半边天,时时可见渔人摇着小船靠近岸来。
慕容世杰道:“灵儿,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山庄去吧。”
段灵儿转过头来,眼中带着些迷茫,“慕容大哥,你刚刚说什么?”
慕容世杰重复说了一遍之前的话。
段灵儿垂下眼睑,“我还想在这里待会儿,慕容大哥你先回去吧。”
慕容世杰见这一天中段灵儿总是不经意地就神游物外,知她心头萦绕心事,道:“那好吧,湖边晚上风大,别待得太晚。”
段灵儿点点头,目送慕容世杰离开后,随意走去。
待听见潺潺的流水声时,段灵儿心下蓦然一惊,原来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与南宫星第一次相遇的河边。
那块大石依然静静地卧在那里,段灵儿慢慢走过去坐在大石上,看着河水哗啦啦地流过,想起那日初次相见的情形,嘴角不由轻轻地弯起。
段灵儿怔怔地想着心事,忽然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灵儿!”
段灵儿眼光一闪,坐直身子,却又叹了口气,垂下头自语道:“这一定是幻觉,居然会听见南宫大哥在叫我!”
身后的声音却更加清晰有力,“灵儿!”
段灵儿猛地回过头来,霎时呆住了,瞧着南宫星慢慢走近自己,眼泪却轻轻滑下脸颊。
南宫星伸手帮段灵儿擦去泪水,“你怎么了?”
段灵儿犹似在梦中,纵身投入南宫星的怀中,紧紧抓住他肩上的衣服,“南宫大哥,真的是你么?”
南宫星轻轻搂住她,“是我。”
段灵儿闭上眼,暗暗心想:“如果这是梦的话,我多希望一直都不要醒来!”却忽然想起什么,慢慢松开手,挣脱出南宫星的怀抱,退后两步。
段灵儿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勉强笑道:“南宫大哥,哦,不,我应该……应该叫你哥哥才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南宫星眨了眨眼,“我一早就来了这里等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段灵儿怔了怔,“等我?”
南宫星道:“因为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段灵儿心中很是疑惑,“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南宫星瞧着她,眼底嘴角盛满了笑意。
段灵儿不由蹙起眉,“你笑什么?”
见南宫星笑的更是欢畅,却不开口说话,心中有些生气,顿了顿足,转身就要离开。
南宫星忙伸手拉住她,忍住笑意,“灵儿,我要告诉你的就是,其实我们并不是兄妹!”
段灵儿睁着大大的眼睛,忽然眼神一黯,“南宫大哥,你不用编出这样的话来哄我开心的。”
南宫星愣了愣,急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这是我爹,额,其实是你爹亲口说的,你的确是程前辈和你爹的女儿,但你爹却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段灵儿听他一顿“你爹我爹”的说完,更是一头雾水,一双大眼里写满了“不明白”。
南宫星瞅了瞅段灵儿,“你不明白?”
段灵儿摇摇头。
南宫星拍拍脑袋,“那我还是从头说一遍吧。”
段灵儿听南宫星慢慢讲完事情的原委,又惊又喜,虽然心里是心花怒放,但脸上却是淡淡的瞧不出表情。
南宫星瞧着段灵儿的神色,微觉奇怪,“灵儿,你怎么不说话,你不高兴吗?”
段灵儿心里暗暗好笑,却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
南宫星着急地道:“莫非你不相信我所说的话?你若不信,可以和我一起回庐山问问程前辈,再说,我从来也没有骗过你呀!”
段灵儿转过身去,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南宫星眉毛扬起,装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好啊,你个小丫头竟敢骗我?瞧我怎么收拾你!”作势向段灵儿扑去。
段灵儿笑着一个旋身,转到南宫星身后。
两人笑嘻嘻地闹了一阵,段灵儿忽然歪着脑袋,睫毛一闪一闪,“哎,你有没有带够银子?”
南宫星拍了拍腰囊,笑道:“银子是没多少,银票倒是有几张,你要干吗?”
段灵儿眨巴眨巴大眼,“我饿了,请我去吃饭吧。我要吃水晶丸子,松鼠桂鱼,蟹粉蹄筋,雪花蟹斗,太湖三白,响油鳝糊,碧螺虾仁,樱桃肉,蜜汁火方,嗯,还有凤尾烧卖和四喜蒸饺,差不多就这些吧。”
南宫星听着段灵儿一口气说了十几样姑苏的美食,笑道:“瞧不出,原来你这么能吃啊!”
段灵儿笑眯眯地道:“这还算少的,没准儿我还能吃下一只烤全羊呢。”
南宫星背着手踱了几步,饶有介事地道:“虽然说能吃是福吧,不过哪一天你若是吃成个大胖子,到时候嫁不出去岂不是要赖我?”
段灵儿似笑非笑地道:“那也挺好啊,正好可以一直留在庐山,自由自在的,多开心!”
南宫星凑近段灵儿身边,“要不这样吧,到时候我就吃点亏,勉勉强强娶了你好了!”
段灵儿轻轻推开他,眼里闪着笑意,“臭美!谁说要嫁给你呀!”
南宫星又挨了过去,“我不管,反正我们已经说好了。到时候你若不肯嫁,我就让清奇和若茜两个一左一右把你架上华堂!”
段灵儿轻轻撞了一下南宫星的肩膀,“胡说,若茜才不会帮你呢!
南宫星道:“她若是不同意,我只消说上一句话,管保叫她立即改变主意。”
段灵儿奇道:“什么话?”
南宫星一本正经地道:“到时候我就问她,‘你还想不想嫁给我徒弟?’”
段灵儿不由失笑道:“哟,都摆起师父的架子来了!嗯,那我回去把你的话转告给若茜,瞧她怎么对付你!”
南宫星想起以前和张若茜两人斗嘴较劲的情形,也不由暗暗好笑。
轻轻握住段灵儿的手,南宫星看进她的眼里,认真地道:“灵儿,这一次,我永远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
段灵儿只觉心里甜丝丝的似是裹在了蜜糖中,笑靥如花,用力回握过去。
一弯新月下,南宫星和段灵儿手拉着手,晃晃悠悠地向着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