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涯嘴里塞着鼓鼓囊囊的馒头,一边走一边嚼,催促王六:“快着点小六儿,我快晚了!今天又是薛先生的课,那老头可严了。二妈,我走了啊!”
后院马厩里传来马嘶声,王六大汗淋漓的拽着马缰绳,可怎么也拽不动:“快走啊祖宗,少爷要迟了!”
这小黄马是王天涯的父亲王奉真从前线送回来给他的,说是从妖兽尸体群里发现的。一匹怀孕的母马死了,小马却生了出来。这匹小马通体金黄,奔跑速度极快,王天涯很是喜欢,给它起个名字叫“流星”。从小他就骑着小黄马,一人一马一块长大,小黄马也极通灵性,王天涯只要一个眼神,小黄马都能猜出来什么意思。
王大小跑着来到马厩,先踹了王六一脚,把缰绳抢过来,一脸严肃,低声骂道:“怎么说话呢,谁是祖宗,谁是少爷,那少爷成了流星的晚辈了?这要是老爷在世的时候就是砍头的话!赶紧拿书箱去。”
小六儿嘿嘿一笑:“哥,老爷如果在世,哪里轮到我给少爷牵马啊?抢着牵马的人不得从这排到城门口?”
王大瞪了他一眼:“算你明白,明白也得少说多干,还不赶紧去拿书箱。”
慕容小玉带着彩蝶从屋里送出来:“天涯,快科考了,好好念书别惹事啊。小六儿,你给少爷看好马,晌午的时候把饭菜安排好,手脚麻利点!”
王六扶着王天涯上了马,从王大手里接过缰绳,回答道:“二奶奶放心,少爷少一根毫毛,你拿我是问!”
慕容小玉啐了他一口:“我倒是放心,昨天少爷回来可是鼻青脸肿的啊,也不知道毫毛少了多少根,真该数数,立立家法!”
王六脸一红,尴尬笑笑,拉着缰绳就往门外走:“以后保证不会了!不会了!”
二人一马出了院门,王天涯把缰绳接过来,回头摆摆手:“都回去吧,快入冬了,可别让风吹病了!”一抬眼看见院门上书的四个血红大字“王国公府”。心里暗想:“爹爹,我虽不是世袭的公爵,可我绝不能让人把这个匾给摘下来!”甩开缰绳,拍马而去。王六在后面狂追:“少爷,等等我……”
王大看人走的没影了,对慕容小玉说:“二奶奶,少爷他……”
慕容小玉一皱眉:“王大,你在国公府这么些年,到现在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有事就说,天大的事有我呢!”
王大只好接着说:“少爷——他——今天吃了……二十个馒头!”
慕容小玉“啊!”的一声,飞身冲向厨房,一边走一边喊:“王大媳妇,你蒸的馒头还有吗?我尝一个!”王大和彩蝶紧紧跟在后面。
王大媳妇正在厨房收拾碗筷,听见慕容小玉来了,赶紧跑出来答应:“还有个俩、三的,昨天可是蒸了一锅呢,本来想着吃两天呢,谁想到少爷今天踢沙袋累了,多吃了几个,今天还得蒸。”
慕容小玉也没理她,冲进厨房,拿起一个馒头,放到嘴里就咬。心想这哪是多吃了几个的问题啊,二十个啊,天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胃啊?尝尝是什么味的,天涯怎么这么爱吃。吃了一会儿,也没尝出什么不同来,回头对王大媳妇说:“再多蒸两锅,天涯正长身体呢!”
又转过头对王大说:“你先去换沙袋,换完沙袋把这个镯子当了,然后回来陪我去趟崔府。”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略带不舍的想了一下,飞快的递给王大,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就回转回来,抢过布包:“我——我还是先去永好绸缎庄!你先去忙把吧,一会儿一块去当。”
王大答应了一声,去后院收拾沙袋去了。
王六刚追过街角,发现王天涯下了马,立在街心,忙跑过去:“少爷,怎么下了马了?”
王天涯一脸严肃,神色忧郁的说:“小六儿,二妈快没钱了,她想着把彩蝶找个人家嫁了呢,自己去找个刺绣的差使,就这几天吧!今天她还说要把她那个心肝宝贝玉镯拿去当了,换钱买礼物去崔府赔罪呢!”
王天涯想起早晨的时候慕容小玉跪在祭桌前说的话,按说那些话因为离得很远,他是不应该听见的,可他偏偏听见了。一觉醒来,他就感觉耳力眼力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听的非常远,非常清楚,他居然在后院就听见了慕容小玉说的这些话。
王六皱起眉头,一脸苦色,把王天涯从思绪中拉回来:“少爷,那你说咋办啊?总不能告诉二奶奶咱不缺钱吧!”
王天涯想了想说:“这样吧,小六儿,一会儿你通知兄弟们晚上集合,老地方。你自己现在也别跟着我了,去御宝阁买二十个飞运符、十包强力迷香,十个巨力符,三十桶沥水油,你和老四再看看有没有好点的符,多花点钱不要紧,最好把钱全花光,这一把是孤注一掷了,最要紧是兄弟们要安全。顺便帮我买几身宽大的衣服,几双鞋,我的鞋穿着小了。对了,别让王大看见你,他今天要去御宝阁换沙袋。”
王天涯看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飞身上马,说:“你再顺便去趟永好绸缎庄,给方掌柜点钱,让他找个借口,把二妈的工钱长十倍,长的钱咱们自己出,应该能养得起你们几个,不用着急嫁彩蝶了吧?不行就安排个机会让二妈从大街上捡个钱袋子。”想了想又说:“还是算了吧,就二妈那个脾气,大街上捡个钱袋子,她得在大街上等那个失主三天三夜,最后等不到还得交到官府去!”
小六儿应道:“二奶奶就是这个善良脾气,生怕别人丢了钱财着急!少爷,二奶奶没钱这事告诉老大吗?”
王天涯从怀里摸出个钱袋子,扔给小六儿,说:“不用了,你把事都办好了,我再瞅个机会给二妈一点钱,说不定二妈就不会着急嫁彩蝶了,你今天找个人伪造一封信,再找个二妈老家那块的人明天一早拿给二妈,信就以我姥姥丫鬟春菊的名义写,就说姥姥病重,让她回去一趟!”
王六苦着脸问:“少爷,这样行吗?二奶奶到了娘家不就啥事都戳穿了吗?”
王天涯说:“戳穿局戳穿呗,撒个谎让她回家看看姥姥有什么不好,我就是想办法让她避开这一阵儿,这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两个月,时间差不多了,事情也都办的差不多了。不说了,我快迟到了,你就照我说的去办吧!”
王天涯说完话,骑上流星扬鞭而去。此时正值朝阳初起,大盛皇城巍峨的宫殿群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笼罩着一层金色,肃穆庄严,光彩夺目。
虽是清晨,这时天运城外却是已经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有背着扁担的,有扛着麻袋的,有赶着骡子的,你推我搡,人声鼎沸。这时城钟敲了六声,天运城城楼子上一个声音传来:“辰时到,开城门——!”十个赤膊大汉在城楼上方,围着一个巨大的平放的轱辘形状的东西,使足了力气、喊着口号、面目由于使劲过大,充血而显得狰狞,他们步调一致,推着轱辘转着圈走,轱辘上缠着的铁链子就通过机关传递到大门,一扇三丈高、两丈宽、两尺厚的门扇缓缓离地而起,越升越高。
城外的人也不等城门完全打开,纷纷往里就挤,几十个盔甲鲜明的士兵手拿长刀,从门里列成两队、喊着号子冲了出来,一个骑马的军官大喊一声:“凭牌入城,违者格杀!”人群变得安静老实起来,自发的列好队伍,掏出身上的户牌,按顺序进入城内。
这时,一个飘逸的男子站在城门前,他个子高大,身材挺拔,脸型果敢坚毅,目光明亮清澈,头发乌黑但杂乱,随意披散在身后,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麻衣,赤脚蹬一双草鞋,背后背着一把宽刃巨剑,巨剑很长,从肩膀直达脚跟,剑鞘上雕龙画凤,刻着两个繁体篆字“出尘”。他凝望着城门上的城门牌子“天运城”三个字,喃喃自语:“天运城!老爷,少爷,三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