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兮初回到家里时,心情是很糟糕的,她甚至没有发现应该在家的褚南东不在。
那张似曾相识的脸一直在她脑子里反复出现。
不同于自己乌黑的长发,照片上的女孩儿发色是不常见的深棕色,发长齐肩,偏分,标准的学生头。
但那张脸,尤其是那双眼睛,跟自己竟然是那么相似。
如果说看到一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女孩儿已经让陶兮初足够震惊的话,她似乎也能理解欧阳墨宇对她的态度了,时而疏离时而靠近,疏离中又有眷恋,靠近时又努力压抑。
也许那个女孩儿对他来说很重要吧,他才会在混沌的时候把她当成她,亲近她,却又在清醒的时候疏离她,因为他知道,她不是她。
陶兮初有点暴躁,她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冰块丢进嘴里“咔吱、咔吱”地咬,因为她发现,即使她把事情弄得个一清二楚,她仍然很纠结,知道欧阳墨宇只是把自己当成了照片上的女孩儿,以她陶兮初的性子,不扯着人家衣领一顿破口大骂哪儿解得了气,可是生气归生气,她却只能自己生生闷气。
当她把资料拿给已经吃完东西坐在位子上一边喝水一边等陶兮初的欧阳墨宇时,陶兮初以为自己会将那叠A4纸往欧阳墨宇的身上一扔,骂他一声混蛋,然后头也不回潇洒地走掉。
但事实是,她站在他身后几米远,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看着,心里的火就给灭了。
所以她只是平静地走过去,平静地递上他要的东西,平静地说了句“别再拿我当替身了”,转身离开……
陶兮初就这样一块块地咬着冰块生闷气,也许是真的需要排解,大冬天里她竟一点没觉得冰。直到将第三块放进嘴里,褚南东才推门而进。
陶兮初听到开门声从沙发上转过头来,被冰块冰得微肿也更红的嘴唇在灯光下似乎更性感了些。
本来她也只是想随便跟褚南东打个招呼的,不过当看到褚南东手里提的东西时,她高兴地几乎是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褚哥哥,你总是这么雪中送炭可怎么好啊!”陶兮初一边拍马屁一边去接褚南东手里装满了啤酒的袋子。
褚南东微微一愣,他倒是没发现陶兮初回来得这么早,这酒也只是自己买回来存冰箱的,因为春节前后的发射任务确定在年后,所以在那之前他应该都会住在这里。
褚南东眼疾手快,将提着啤酒的一只手往身后一背,另一只手递了过来,陶兮初看了看里面全是些蔬菜水果肉啊蛋啊的,顿时伸出去的手就放了下来。
“褚哥哥,就三罐儿?”陶兮初伸出三根手指,又像是在保证。
褚南东没说话,径自关上门往屋里走。
“两罐儿?”陶兮初追上来挡在褚南东面前。
褚南东身体一侧,毫无难度地避开了她的阻挡。
“好吧好吧,就一罐儿就一罐儿总行了吧!”陶兮初妥协地跟着他进了厨房,见褚南东还是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把东西往冰箱里放,威胁道,“你不给我就自己出去买!我真去了?”
陶兮初已经快要被气死了,因为褚南东仍然没有理她。
她生气地捏着拳头,呼吸起伏也越来越大,最后狠狠地“哼!”了一声出了厨房。
终于,在她快要走到门口时褚南东开口了,“你试试看能不能走出去一步?”褚南东半倚在厨房门上,一只手拿着一罐打开的啤酒喝了一口,另一只手里则是一瓶浅绿色剔透的果酒。
似乎被褚南东的这句话给吓到了,陶兮初站在门后没再动,也没有转过身。
褚南东往客厅走着,一边走还不忘拆穿她,“怎么,心情不好?被人甩了?”
褚南东想起下午在博洲酒店西餐厅看到的画面,一个温柔亲密地为对方切牛排,一个安静微笑着接受对方的无微不至,真是一幅让人嫉妒的画面。
可现在,一副生气委屈的样子,还想喝酒,这么明显,她在难过。
陶兮初仍然没有反驳,只是背对着他仰起了头,直到褚南东开口让她过来喝东西。
陶兮初静静地走到褚南东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用桌子上的开瓶器将果酒瓶盖启开,仰着头咕噜咕噜就下去了一半,灯光下,她眼角那熠熠的闪光暴露了她此刻的脆弱。
褚南东微哂,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发现他的这个陶小猪就是有这么大的魅力,他刚刚整理好的情绪,就因为她眼角的那两滴泪,又好像快分崩离析了。
去超市采购之前他把车开去了安宁河边,那个他和陶兮初独处了两次的地方。
刚开始他胸口一直憋着一股气,他一出山就去找她,原因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自认为两个人相处这段时间以来,她对他应该是有点什么感情的,可一个星期里,他因为工作无法联系她,她竟也对他不闻不问,却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正火热地跟别人谈情说爱去了。
褚南东握着拳头在方向盘上狠狠一砸。
他很少这般暴躁,三年来调查搜集陶岭越当年劣迹的证据却没有一点进展他也不曾这般暴躁,可这一刻,他却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只认识几个月的女人,一个处处想着骗他提防他的女人,他却一次次失控,这个女人,还是他最痛恨的人的女儿。
但河风很快让他冷静了下来。
一想到他从陶小松那里获得的进展,褚南东心情也不再那么压抑。
没错,他不应该把那么多心思放在陶兮初身上,他已经试探过她,她对当年的事情明显不知情,他一直说服自己她是陶岭越的女儿她对他有利用价值,所以他步步为营走近她,现在看来,自己是多么的不理智。
他和她之间没有可能,她是仇人的女儿,她怎么可能去接受一个以扳倒她父亲为一生使命的男人,他是怎么鬼迷了心窍才痴心妄想妄图双赢,纵是手段繁多如他,也不可能办到。
他该上心的是陶岭越,是真正有利用价值的人和事,他不应该把过多的精力放在她陶兮初身上,她过什么生活,和谁一起吃饭,跟谁谈恋爱……这些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现在,那挂在眼角倔强地不愿掉下来的晶莹剔透的泪珠却告诉他,她受了委屈。
原来他即使能无视她过什么生活,跟谁在一起,却无法无视她受到的委屈。
褚南东只觉得喉咙一阵发干,也仰头大灌了一口,收了收思绪,才缓缓开口道,“悠着点儿,忘了上次酒后乱性了?”
“咳咳……咳咳咳……”陶兮初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被褚南东这么一说,酒在喉咙里狠狠地呛了一下,立马咳了起来。
这下眼泪是真掉下来了,还糊了陶兮初一脸,只是是被呛出来的……
一瓶酒下肚,陶兮初打着气嗝缩在沙发里,再坚强的人也有想倾诉想示弱的时候。
“他喜欢的不是我。”陶兮初委屈的声音从沙发里传出来。
褚南东:“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陶兮初难得想多愁善感一下却被褚南东莫名其妙的问题给打断了,“什么,什么什么程度?”
褚南东也往沙发靠背上一靠,不以为是地说,“吃饭,牵手,拥抱,接吻,还是……”虽说故作轻松,却还是仔细观察着陶兮初的反应。
“褚南东你胡说什么呢!”陶兮初气急,怒目瞪了他一眼,褚南东倒对她的这个反应比较满意,只可以下一秒就又锁起了眉头。
“只是……被他强吻了两次……”
陶兮初能清楚地听到褚南东将手里的易拉罐捏扁的声音,“褚,褚南东你,怎么了?”
“亲的你哪里。”褚南东声音冰冷,陶兮初打了个寒颤。
“嘴……”陶兮初用蚊子般的声音说。
褚南东翘起二郎腿,将两只手臂往沙发靠背上一搭,玩世不恭地说,“还没和我这个当哥哥的发展得深入,把他忘了吧。”
“褚!南!东!!”陶兮初反应过来说的是她上次酒后乱性的事,怒火中烧,视死如归地向褚南东扑了过去。
褚南东眼疾手快,将从旁边沙发上跳过来的陶兮初转手一推,两个人面对面齐刷刷地往沙发上倒去。
“看来你真的又想酒后乱性了。”褚南东用一双迷离的眼睛盯着身下的陶兮初,他发现,自己竟那么在意那两个吻,他气得发疯,嫉妒地发疯,他必须好好惩罚一下这个不知道保护自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