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日。
照旧不用上班。
云璟整夜失眠，一大早起来就觉得恶心，想吐。
趴在马桶上“嗷嗷”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别墅隔音好。
傅少辰在隔壁听不见。
他正斜靠在床头抽烟，床头柜上的烟灰缸已经塞满了烟蒂。
本来想去找云璟。
又觉得每次都这么轻易的饶她，女人在他面前只会越发的张扬。
忍住性子熬到天亮。
眼眶是青的，眸色是红的。
李婶上楼提醒两人吃饭，路过客房听到里面的动静。
推门进去，云璟整个人跌坐在地板上。
“太太，太太，你怎么了？”
她赶紧将云璟从地板上扶到床边坐好。
云璟抹了抹脸：“没事，估计是昨晚吃坏了肚子。”
李婶揪着一颗心：“你这样不行，得去医院看看。吐成这样，是不是肠胃炎啊？”
云璟对着李婶摆摆手：“我先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李婶就站在床头：“不行，身体要紧，我去告诉傅先生。”
云璟急忙抓住她的手：“别去。少辰忙，这点小事就不要让他操心了。”
李婶看云璟的眼色有些怀疑。
按理说傅少辰刚出差回来，小夫妻俩应该是高高兴兴，结果却是分房睡。
叹了口气：“那我把早餐端上来吧。”
……
早餐。
云璟呆在房间里，还没吃又吐了。
不过，她将门关得严严实实，不准备让人知道。
其实在傅少辰没回家之前，她还很期待他的归来。
但经历过昨晚的事情之后，云璟的心一下就凉了。
到底是没有感情的婚姻，一点小事就能破裂成这个样子。
匆匆洗漱一番，云璟外出了。
没有告诉傅少辰，只是和李婶打招呼说，中午不回家吃饭。
云璟穿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努力将自己的脸缩在围巾里。
傅少辰就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那道纤柔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他才重新回了房间。
李婶在客厅走来走去。
她在犹豫要不要将早上看到的事情告诉傅少辰。
傅少辰穿着笔挺的正装下楼时，整个人阴鸷又冷寒。
李婶吞了吞口水，到底是没说。
她只是一个外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云璟再次去了医院。
排队检查下来已经是中午。
手里一张化验单。
早孕七周，孕酮值90650，诊断结果，正常。
早就猜测到的结果，她还是有些茫然。
毕竟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从医院出来，云璟打车去了康安医院。
云莹照旧躺在病床上毫无知觉。
云璟放水给她洗脸擦手。
动作轻柔又小心。
末了，她照例给她揉着四肢。
“妈，女儿给你说件事情，你要做外婆了，呵呵，高兴吧？”
“不过，妈，其实你说得很对，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真的不好。那天少辰的爷爷说我不配嫁入傅家，没身份，没地位，只会拖少辰的后腿。但少辰说，爷爷做不了主，关键在他。”
“当时我竟然信以为真，如果他喜欢我，一定会好好待我。可是你看昨天他那个脾气，谁能受得了？”
云璟轻轻叹息一声：“所以啊，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妈妈，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或许你也觉得两人一起很难熬才带我离开的吧？这些年，我们母女俩都过得很辛苦，我不想再步你的后尘了。自己苦，没关系，孩子呢？总是无辜的吧？生下来不能给他足够的一切，那就是不负责任。”
“我和傅少辰之间吧，我总觉得心里没底。既然看不到未来，我怎么能给孩子一个未来？”
云璟絮絮叨叨在云莹耳边说了很久。
眼眶红红的，却是忍着，一滴泪水也没掉。
临走前，她亲了亲云莹的额头：“妈，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云璟当天不但中午没回兰臣一品，连晚上也没回。
她去找慕小薰了。
慕小薰加班累得够呛，好不容易休息，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的。
云璟睡在她的身边想心事。
慕小薰捅了捅她的胳膊：“喂，昨晚你和冰山脸是不是吵架了？”
云璟将自己的脑袋靠到慕小薰的肩膀上：“没吵。”
“没吵？”
慕小薰显然不信，以傅少辰那个臭脾气，肯定会生气。
“的确没吵，但我们冷战。”
慕小薰“噗”一声笑出来：“这和吵架有区别？”
“当然。吵架到底会说话，冷战是连话都不愿意说。”
慕小薰想想也是。
点头：“那你最近几天就不要回去了，那个王八蛋，娶了你也不知道珍惜。早知道我哥先下手，还有他什么事儿啊。”
说到慕东庭，慕小薰的瞳仁变得莹亮：“我哥应该春节一过就会调到兰城了，如果冰山脸再欺负你，咱们就不要他了，嗯哼。”
云璟淡淡的笑。
慕小薰来了兴致，疲惫一扫而空，从床上爬起来敷面膜。
“你要不要来一张？”
云璟的手下意识捂上自己的小腹：“不要。”
“为什么啊？这面膜挺好的，补水，来来来，先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再说。”
云璟照旧拒绝：“太冰了，我不喜欢。”
“好吧。”
慕小薰对着穿衣镜捣腾。
扬着下巴，一点一点小心地抚平。
末了，叹息一声：“哎，小璟，其实吧那天冰山脸生气也是应该的。你想想啊，人家风尘仆仆赶回来，却看到你和别的男人一起吃饭。吃饭就算了，还送衣服，到底是不合适。要不然，你今天回去给他道个歉？”
“已经道歉了，但他一直端着，还嫌我烦。”
“这样啊，那就不要理他了，臭脾气，不治治还反了天了，哼！”
云璟看她口无遮挡的性子，忍不住感叹她像是一只掉进蜜罐的小浣熊。
幸福不停冒泡泡。
优渥的家境，精致的外貌，无论身世还是自身都是万里挑一。
想了想，问她：“小薰，你对门当户对这件事怎么看？”
慕小薰贴得只剩两只眼睛，回头，眨巴着看着云璟：“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门当户对，小璟，你不会被裹了小脚吧？”
“正经说。就说说你们家亲戚什么的，有没有像我和傅少辰这种类型的？”
慕小薰一副思考的状态：“好像真没有。不过吧，门当户对也不一定能好到哪里去。”
云璟疑惑地看着她。
慕小薰坐到云璟身边拉过她的手：“这件事情吧，我也是听我妈妈讲的。其实我妈妈还有一个亲姐姐，当年也是媒妁之言嫁到季家。”
“哪个季家？”
“帝都那个，季中奎啊。”慕小薰看她一眼：“算了算了，反正你也不认识他，只需知道季家有钱有权，和我姨妈门当户对就行了。听我妈妈说吧，刚开始新婚两人感情还算不错，一年后我的姨妈生下儿子季昊天，后来不知为何季中奎就在外乱搞女人了，我姨妈气得差点吐血。”
云璟听得皱眉：“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姨妈就离家出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那里。我家，季家都四处找，一直没找到。”
云璟的心莫名揪紧：“是死了么？”
“可不是死了。”慕小薰幽幽地继续：“几年后我妈突然接到姨妈的电话，说她在美国治病。那年我才五岁，和妈妈一起去美国看她的，姨妈已经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了。”
慕小薰说着拍拍自己的脸：“小璟，我漂亮吧？但妈妈说当年我姨妈比我还漂亮，结果你猜我看到的姨妈是怎么样的情景？瘦如枯蒿，满头都是白发啊，那时候她才多少岁？怎么可能就满头白发了呢？肯定是被气的。”
慕小薰对那个只见过一面的亲人满心都是遗憾：“看吧，婚姻的幸福哪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啊？还不得看男人的心，如果他的心在你这儿吧，无论贫穷或者疾病都会不离不弃。如果心不在，美若天仙也只是个屁。”
云璟听完慕小薰的描述眉头更是拧紧。
在她的意识里，好像也能回忆出类似的场景。
五岁那年，她曾被云莹带去美国。
在美国的医院她好像也见到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
只不过，每次母女俩都是偷偷去看一眼，然后就赶紧离开。
以至于她对那位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并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
唯一记得的就是女人的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她看。
那时她还小，会感到害怕，怯怯地躲到云莹背后。
现在想来，那个女人应该也是个可怜的老人吧。
临死，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亲人陪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