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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喜结连理

◇钟父端出一个口杯,这口杯,像是他的心肝宝贝,从不与人共杯。钟父放上最好的茶叶,又加了些冰糖,客客气气把杯子送到了李家安面前。晚上,钟母铺好了新枕巾,新毯子,新被子。钟父又把杯子端到了家安床前。闲谈中,钟父回顾了他穿行嘉陵江,一次次遭遇险滩,一次次征服激流的惊险历程。入夜,钟父等家安躺下,将被子四周拍得紧紧的,才悄然离去。

肖英走后,李家安身后不乏追慕者,但他的情感世界仍是一个空缺。命运对于他,虽然尚有个农中教着,但在他看来,面前还是一张白纸。在这种情况下,处什么对象,结什么婚呢?

能文能武的李家安认准一条路:必先立业,后才成家。

但是,父亲李国平却不理睬儿子的态度,他另有安排。

李国平找到一个叫冯天喜的人,冯天喜也当过大队会计,和李国平算得上患难之交。李国平拜托故人,遇到合适的姑娘,一定要给家安介绍一个。冯天喜对李家这个二儿子很熟悉,他以为像家安这么出众的子弟,心中早有归属,现在听朋友这么说,原来这家安还是个寡公子!他当即表态,这事,他一定放在心上。

李国平提醒故人:我家家安很有主见,给他介绍的对象,一定要很不错的,给他说一次两次怕是说不通的,要多费些心!

冯天喜说,好,好,好。回去,我就给老婆子说,叫她多费些心。

中午放了学,李家安去摊点,李国平又唠叨起儿子的婚事。李国平说,这件事,我给天喜摆谈了,有合适的人家,给你作个介绍,你不要不答应。李家安口上难违父命,心里却在想,我答应啥?都这个年代了,真要处对象,还要人做媒?笑死人哟!

这天新政逢场,冯天喜的女人一早就乐呵呵地赶场来了。女人介绍的这门亲事,男孩不消说了,小伙子姓李名家安,现在是新政镇农中的老师。女孩呢?姑娘姓钟,名秀华。

李家安已为一方人士所熟知,而钟秀华则无疑是这个逢场天被人郑重其事地提及到的一个既陌生,又隽永的名字。

钟秀华何许人也?

钟秀华生于1970年5月,新政镇嘉陵村人。时年20岁的钟秀华,相貌端庄,仪态雍容,锦之于心,绣之于口,是左邻右舍称道的好姑娘。

钟秀华的父亲钟盛辉是一位船工,忠厚本朴,退休在家;母亲张良碧勤劳节俭,为人宽宏大度。钟家父母见女儿书虽读得不是很多,却知情达理,聪慧贤淑,就在新政场上为女儿租了一间房子,开了一家缝纫店。

冯天喜把老朋友李国平的心事说给了他女人,夫妇俩一合计:这钟家女儿与李家儿郎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么?

冯天喜的女人去了钟家,介绍了李家的情况,钟家父母要看女儿的态度。

聪慧的钟秀华呢?

钟秀华在场上打衣服,李家安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李家安,但李家安的名字,钟秀华不陌生。

钟秀华租住的这间房子,房东是一个女人,她开了家铺子,卖些日常用品。房东有个女儿,姿容妙曼,在新政农中上学。房东的女儿和钟秀华住在一起,闲聊时,免不了要谈到学校的老师。小姑娘说到李家安,脸上总会泛起一层景慕之色。她称赞他们的李老师青灯之下,孜孜不倦的求学姿态,称赞他们的李老师左右逢源、得心应手的教学风采。小姑娘为给她尊敬的老师一点回报,竟背着母亲给家安送去了一瓶煤油,为他批改作业添灯。家安拒收,她谎称是她母亲让她送给他的。

听文静、秀丽的闺中相识如此称赞一个异性,夜深人静,钟秀华也免不了要咀嚼一个名字:李家安。

李家安。李家安与我何干?

现在,有人来给她提亲,介绍的就是一个令她曾经温习过的名字,她丰润的脸颊上流露出了一层掩饰不住的喜色。

李家安呢?貌似谦恭的李家安不等喜滋滋的媒人把女方的优点说完,就委婉地谢绝了,他说,感谢啦!感谢啦!我事业未成,何以为家嘛?30岁以前,我不说这事,30岁以后,再说吧。

李家安心想,爱情是让人怦然于心的事,两情相悦互相碰撞而擦燃的感情的火花,那是美妙的,那是神圣的,那是足以让人呵护一生的!而听媒妁之言而定终身,那已经是很久远很陈旧的事情啰!

冯天喜夫妇对李家安的态度,早有准备。夫妇一合计,还得去找他。第二场,第三场,第四场,李国平的朋友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他未负重托,他让他的女人接连去找了李家安三四场!

这个李家安啦,还是那句话,30岁以后再说吧!

这又是一个逢场天。中午放学,李家安一出教室,就被热心的媒人跟上了,她无论如何要李家安和姑娘见个面,她说,喜不喜欢,成与不成,见个面,有啥碍难呢?说起来,冯天喜的女人算是李家安的长辈了,长辈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能推阻呀?

应付,也得应付呗。

走了约两千米,就是钟秀华那个店子。

李家安看见,有三个街头混混在店子外头说着粗话,正在骚扰一个埋头打衣服的女孩。

不用说,这姑娘就是钟秀华。

李家安见不得这些街娃欺负人,他厉声问道,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有两人认得李家安,“嘿嘿”两声想走,另一个人不认识李家安,想要耍横,李家安问,你想试试?另两人扯了扯那人的衣角:这是李老师!你以为他是哪个?

那人瞅一眼李家安:您是李老师?李家安吼道,回去好好做事!从此以后,不准你们再来骚扰!三人应声而退。

李家安瞟了钟秀华一眼。

钟秀华招呼他们进屋里坐。

李家安没有进屋。

当然,钟秀华也看了李家安一眼,李家安虽未给她留下一句话,但他威慑街娃的情景,又让她平添了一分敬意。

过了几天,钟秀华给李家安送去了一盒子饭。

一盒子饭?关系尚处于朦胧甚至可以说尚处于空缺阶段,钟秀华处理得很机智,很得体,在她看来,无论李家安怎样认为,无论李家安对她的态度如何,她都不失尊严,都说得过去,都是一份情感的表达。

高傲但待人接物很随和的李家安没有拒绝姑娘的心意,而最现实的还在于,上了一天课腹中饥饿呀。

李家安愉快地吃下了一盒子饭,让渴望爱情的姑娘心里充满了阳光。

周末中午,钟秀华又给家安送饭过去,李家安吃完饭就要送客,钟秀华笑了笑:下午放了学,没啥事,去我们家里看看,如何?李家安见她如此多情,感情如此细腻,问道,你们那里离场有多远?钟秀华回答,过一条河就到了,最多半小时。

下午,钟秀华早早地就去学校等候李家安。

新政镇嘉陵村有两个生产队的人都姓钟。世代以来,两队人和睦相依,一家有事,别的人家都看成是自家的事。李家安去了钟家,就接二连三来了不少人,加之两个队都有子弟在李家安班上读书,不到半个时辰,钟家院坝就围了一百多人。

钟家父母、大哥、二哥都在场。父母们招呼过李家安,钟秀华的二哥却没吭声。在她二哥看来,这个李家安武功名噪新政,谁敢惹他?妹妹与他在一起,不受他欺负才是怪事!而眼前这个李家安,别看衣冠不整,派头却非同龄人可比,他岂是妹妹靠得住的人?

李家安原准备到钟家坐一会儿就走,看这钟家老二却不理不睬的,他天生一副犟脾气,打开带来的一条烟,大大方方给众人散过烟,把一把凉椅摆在了院坝里,就两队学生的学习情况,和家长展开了交流。

李家安的口才和他的教学理念,让众人无不暗暗赞叹。钟家小妹有福气,找到一位好夫婿。

众人正在兴头上,李家安忽然打住了谈话,把椅子摆回原处,转身就要走。

家安要走?钟父钟母连忙追过来,再三挽留,才把家安留住。

一会儿,钟母端上来一碗糖心蛋,这是川北农村迎接尊贵的客人的一种讲究。

吃完这碗糖心蛋,李家安起身告别,又经挽留,他才安下心来住一晚上。

钟父端出一个口杯,这口杯,像是他的心肝宝贝,从不与人共杯。钟父放上最好的茶叶,又加了些冰糖,客客气气把杯子送到了李家安面前。

晚上,钟母铺好了新枕巾,新毯子,新被子。钟父又把杯子端到了家安床前。闲谈中,钟父回顾了他穿行嘉陵江,一次次遭遇险滩,一次次征服激流的惊险历程。

入夜,钟父等家安躺下,将被子四周拍得紧紧的,才悄然离去。

钟家,乃良善之家!

有生以来,李家安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关爱,什么是温馨;

有生以来,李家安第一次品尝到了生活的香甜,第一次看见生活的光泽,生活的温软。

钟家的这份情谊,好重,好重呀……

从钟家回校,李家安和钟秀华有过接触,但不常见。

时间推移到1991年6月的一天,钟秀华突然感到下腹疼痛。

女儿得了什么病,如此难受?

钟父去学校叫上李家安,带钟秀华去南部县县医院检查。检查表明,钟秀华患上了卵巢囊肿。

钟父闻听此病,担心女儿手术后影响生育,顿时泪流如注。

李家安双手扶起慈善的老人,蓦然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和钟秀华认识以来,感情上从未有过的庄严!

病,认准了;手术,在新政医院做。李家安倾其所有,为钟秀华治病。每天,放了学,他就去医院守候病人。经过10多天疗养,钟秀华康复了。

康复后的钟秀华,天天准时给李家安送饭。过去,李家安过的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现在,有人关心他,疼爱他了!

媒妁之言,未必全是对感情的亵渎!

媒妁之言,也有点燃感情,让感情之火熊熊燃烧的!

1991年7月初的一天,李家安和钟秀华去南部县县城买衣服。再过几天,他们就要结婚了。结婚,总得有一身像样的衣裳。

去南部,李家安只带了几块钱,平常,他不爱揣钱。今日出门办事,他想,秀华会带钱,女孩儿家心细,该怎么支配,由她支配。李家安像往常一样,简简单单就去了车站。

钟秀华呢,钟秀华也只带了点零花钱。她想,家安做啥事都有主见,出门办事,他不做主我做主?钱,他带着,买东买西,花多花少,由他支配。钟秀华也像往常一样,简简单单就出门了。

二人会面后,坐车去了南部。

南部县县城有几条主要街道,最热闹的是县城中心狮子拐一带,附近好几家商场,都有卖服装的,都等待着行人入店。

两个有情人去了大一点的商场,钟秀华看上一件衣服,这件衣服做工精细,朴素大方,很适合她穿。她秀目于家安,家安心想,你买你的衣服还没主见?我还等你为我的衣服做主哩。钟秀华看家安没有买的意思,便将衣服还架。营业员走过来,小妹,你穿上多好看呀!我家妹妹刚买了这件衣服哩!钟秀华说,好看,好看。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到了另一家店子,李家安看上了一件衣服,目示钟秀华,长于缝纫的钟秀华也觉得这衣服不错。李家安目示她,她心想,你喜欢你买呗,问我干啥?家安见她不开口,也就不想多看。营业员见他们要走,连忙摊开衣服:这衣服刚上架那阵,不是这个价,现在要换季了,又断码,才打到五折!两位是有眼光的人,不要错过机会哟!家安征询秀华:去别的地方看看?钟秀华说,行,去别的地方看看。

二人左转右转,转了10多家店子,眼看要转回车站了,却还没选好一件衣服,二人才猛然想到一个字上来,什么字?钱。

哎呀,跑了一天,都没带办事的钱!

李家安看着钟秀华笑。钟秀华看着李家安笑。

二人一摸衣袋,还好,二元八角钱一张车票,身上还有几块钱!

1991年7月11日,李家安和钟秀华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这天,远远近近,一千余人赶赴李家,庆贺他们的婚礼。

古老而又年轻的老君山,见证了他们新婚的幸福。

李家安有了家室。

有了家室的李家安,他的事业又将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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