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生生的小姑娘,是真俏,哪都好。模样好,身段好,明眸善睐的,好生让人喜欢,就是那眼神冷冰冰,不带一丝情绪。
见她的衣着服饰,不像是长公主府里服侍的人,笛林便笑着逗她:“这位姑娘是从哪里来的?”
这一脸谄媚样,在谢红缨的脑海里,立即冒出“面首”两个字。又瞧着眼前的人,模样英俊,玉面俊俏,便猜测他定是康景长公主那位极其受宠的面首,小白公子。
她眼睛冷冷一翻,迅速转身离去。
谢红缨是迷了路,也不知道府里领路丫鬟都去了哪里,一时着急,才会乱走,便撞上了这位大名鼎鼎的面首公子。
她也听闻长公主殿下的病不是什么好病,极有可能就是跟宠幸面首有关,如今她也只能背上那个病名,再见到这个罪魁祸首,自然不能好眼相待,没直接眼睛里非刀子就不错了。
又行了几步,看见一个人的背影,玉树临风,那背影好生的眼熟,神思一恍惚,谢红缨便不自觉得唤道:“阿衡哥哥?”唤完之后,才觉得自己真是荒谬。
这青天白日之下,她若是真的见到了已经故去的谢衡之,那才是真真的见鬼了呢。
被唤了一声的谢衡之脚步顿了顿,他自小就只有一个妹妹,便是谢红缨。因为当年他跟赵长依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长依总唤他“阿衡”,这便才有了谢红缨唤他“阿衡哥哥”的惯例。
后来,赵长依又多了妹妹沈青烟,沈青烟也只是会高兴的时候唤他一声“姐夫”,不开心的时候,便唤他一声“蹭饭的”。能叫出他“阿衡哥哥”的人,至始至终就只有谢红缨一人。
收复好情绪,他转身朝谢红缨行礼作揖:“在下公子小白,拜见谢姑娘。”
谢红缨知道自己认错人了,心声尴尬,急忙垂头,不敢直视,道:“打扰公子了,我因着长公主府太大,迷了路,还望公子能派人领路。”
“德顺,快去给谢姑娘领路。”十年后,再见自己的妹妹,谢衡之还是有些感慨的。当年的小姑娘一转眼就长大了,他们兄妹自小长得就像,如今谢红缨更是如花如玉,花一般的年纪,女儿和男儿容貌差异立即就体现出来了。
他看着她那张脸,又想到了自己的这张脸,顿时好心情又没了。
谢红缨终于找到了路,换了身衣服后,到了晚饭时刻,又被请去与赵长依一起用膳。
同用膳的人,自然还有谢衡之。
赵长依想着,他俩个是堂兄妹,这么多年没见,一同用饭也没有什么不妥的,自然并没有派人去通知谢衡之谢红缨过来用膳的事情。
于是这两厢,在不经意间又撞上了。
两人面面相觑,却都没有开口讲话。
谢红缨想着,这人既然是康景长公主殿下的面首,就是康景长公主殿下的所有物,别人的东西,她一向不屑于好奇。
谢衡之则想着,本来期盼已久的二人世界,又活生生的多了个电灯泡,而且还是赵长依亲手点的电灯泡,他真的好想哭上一哭啊!
青菱将两人引进来,赵长依笑眯眯的拉过谢红缨,朝着她介绍:“这位是小白公子,如今公主府里大多事情都是他操心,红缨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他便是。”
她细细打量两个人的容貌,果然是堂兄妹,还真是相似。
既然谢红缨在此,她身边的人又都被谢衡之换掉,此时此刻没有可用之人,不如就好好利用一下这位妹妹。这位是谢衡之的亲堂妹,真要出了什么事,谢衡之也不可能让自家二叔唯一的女儿丧命。
已经打定主意,她现在就要好好笼络这位堂妹了。
“也不知堂妹喜好什么,我让厨房备了些酒菜,妹妹莫要嫌弃,如果有喜好的,跟大嫂直说,嫂嫂立即让人做来。”
谢红缨虽然家族落魄,毕竟受的也是世家礼数教养,怎么可能真的提出不满,只能跟着赵长依你来我往的互相绕嘴:“大嫂真是太过客气,今日准备的已经如此丰富,妹妹早已欢喜。妹妹还要叨扰大嫂多日,心里已是不安,大嫂莫要见外。”
客套话谁不会说啊,就是说起来怎么这么累。谢红缨已经没有精力再去说话,只能低着头躲着赵长依的热情。她对外面同席这件事颇有微词,但碍着是在别人府上做客,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赵长依热情的为她布菜,趁热打铁的提出:“妹妹今晚和我同睡吧!”
谢衡之:“……”他心里哀嚎,喂喂喂,大婚不过三日,就叫别人与她同睡,可真是没把他这位名正言顺的丈夫放在眼里不是。当然,他更是不敢提出反驳意见,只能希望与谢红缨拒绝了。
“大嫂,这不大好吧?”谢红缨避不开,寄居篱下,又不好直接拒绝,只能微弱的挣扎。
“妹妹莫要担心与我同睡会染了病,我并未得病,只是不方便进宫才称病罢了,你也知道,宫里对我虎视眈眈的。”赵长依的处境,大部分人都清楚,尤其是同受迫害的谢家人。
“我并未担忧这个,只是担忧大嫂……”作为未出阁的小姑娘,她说到这里实在是说不下去了,意有所指的看了下谢衡之的方向,又垂下了头。
“别人你勿用担心,我是大婚,又是望门寡,空守新房,有人给我做个伴,我自是高兴不已。”其实这样妇人间的说话,赵长依也是不习惯的,文绉绉的,说起来就嫌累,但她现在需要谢红缨这条路把消息递出去,至少要递给爹爹沈无量。
谢衡之把她身边的人都换掉,也是变个方法的把她的消息给堵死了。她既接不到外面的消息,自己的消息也传不出去,被禁锢在这偌大的长公主府里,连外面的事情都不清楚,更别提朝廷里的汹涌暗斗。
这些年来,她知道自己身份尴尬,虽然顶着公主的名号,却是个被皇室忌惮的人,忍到如今,只求母亲和各位弟弟妹妹们安康,她的婚事再委屈也认了。
可是,如今她却像是个被蒙住了双眼,聋了耳朵的人,不安和恐惧缠绕着她,都快要做不到理智处事了。她不知道谢红缨这条路会不会成功,但是她一定要试验。
只要联系上沈无量,把如今她的处境告诉她那位无所不能的父亲,一切就会好起来的。管他谢衡之有什么野心,要做什么呢?大不了,最后,她求一死罢了。
谢衡之见着赵长依和谢红缨一副和谐姑嫂的模样,并未多想,心道:反正媳妇儿是他的,她现在不开心,不愿意见他,他就大方一点,躲一躲也成。
夜里熄了灯,赵长依躺在床上,身侧躺着的人不是谢衡之,而是有些惴惴不安的谢红缨。
“红缨妹妹,”她找谢红缨聊天:“可有想过,日后想找位什么样的夫婿呢?大嫂替你留意。”她算不上故意打趣,因着这次帮了谢红缨却让她名节受损,有些于心不忍,便私底下问问,以便日后能为她求个好姻缘。
“其实,坏不坏我姻缘,我并不在乎,我有自己的理想和愿望,我要当女将军,当天下第一的女将军!”谢红缨说的铿锵有力,信心满满。
“女将军?”赵长依一惊,心中赞叹:果然将门无犬子,就连是女娃都这般英姿飒爽。
说到自己的理想,谢红缨也不像是世家女那般唯唯诺诺了,更没有了白日里的绕着弯子说话样子,反而快言快语,信心满满的道:“我自幼习得功夫,兵书策略样样不落,虽然我谢家已无男儿,但顶立门户,我这个女子也是可以的!”她说的信心满满,最后却有些伤感:“可是,世道不给女儿家机会,我所会的一切,也不过是纸上谈兵,无用武之地。女儿家到了年岁,就凭借是否能嫁得到好人家而论成功,往日学的那些琴棋书画,不过都是为了自己议亲时能议得好亲事的筹码,有什么用呢?就算嫁的高门又怎样,夫妻相敬如宾,丈夫妻妾成群,作为正室妻子还不能有一丝妒忌,要处处装的大方得体,这样,也叫人生成功?还不如我上得了战场,杀几个敌人为我父兄们报仇!”
“红缨……”赵长依哑口无言,但又觉得她说的十分有道理。世人待女子的标准苛刻又毫无道理,可是偏偏,世世代代都严格遵循那套理论。
谢红缨微微一笑:“大嫂别嫌我烦,我也只是发发牢骚,如今的形势,也更不敢做些什么。对了,说到这里,我到发觉一件事情,”谢红缨翻了个身,凑到赵长依耳侧,低声道:“那个小白公子,除了那张脸之外,可真像阿衡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