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疼谢衡之,但赵长依决定把冷暴力进行到底,至少这几天在船上,她要解解气才行。
你让我不快,我便让你不快!
这是赵长依的处事原则,但对于此刻虚脱无力,难以自保的某人来说,他根本就没有精力去思考,公主殿下为何不快这一问题。
因为这次谢衡之的晕船症状很是严重,随行大夫不得不把他当做重点关注对象了。
这位随行大夫姓杨,是景王沈无量安排给赵长依的,医术高明,除了出身不太好,别处一点都不比宫中的御医差。因着沈无量此人从不计较出身问题,还时常扬言人人平等,所以结交了不少能人异士,这位杨大夫就是其中之一。
这一次,因为不放心女儿,沈无量求了杨大夫,让他跟着赵长依去了瑞国,一路上照应。沈无量想着,万一赵长依在路上或到了瑞国,有个头疼脑热的,还是自己信得过的大夫诊断了才可放心,毕竟在古代宫斗和宅斗的世界中,靠得住的大夫是顶重要的。
这么一闹,赵长依本想冷落谢衡之几天,也不舍得了的,当天夜里就去看了谢衡之。
谢衡之也算是福大命大,因着这次病,到躲过了赵长依的冷落,倒是个有福气的。
赵长依去看他的时候,他刚刚吐过不久,小脸惨白的躺在榻上,随着大船摇晃,整个人摇摇欲坠的。
见他睡着了,她屏退其他人,轻手轻脚的到了他身边,坐在一侧,静静的看着,也不打扰。
他虽然脸色不佳,但好在呼吸均匀,摇摇晃晃不大稳的船舱并没有影响他的好眠。
赵长依苦笑了一番,摸上他放在身侧的手,脸贴了上去,喃喃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何苦现在就跟我回瑞国受苦?何苦当年追上母亲开元公主的嫁船?
手上的痒意让谢衡之从昏沉的梦里醒了过来,他平日里睡眠就极浅,若不是这次晕船生病难受的紧,赵长依一进来他就能醒了。
他睁开眼睛,见是赵长依趴在他的手上,几缕发丝打在他的手心上,痒痒的,但暖意一下子就暖了他整个心房。
他懒洋洋的唤了一声:“长依……”
赵长依见他醒了,从他的手心里抬去头,因着被抓了个正着,巴掌大的小脸带着可疑的红晕,手却没有离开谢衡之的手,只是低着头垂着眸,小声问道:“你醒了?可曾哪里难受?”
“算不得什么病,就是船太颠簸,自幼的毛病。”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大概是因为近几日里上船后,不仅没有吃进去东西,反而吐的比吃的还多些导致的。
他还不知道笛林已经把他的老底全交代了,所以毫不避讳的用了“自幼的毛病”,但听在赵长依耳中,就有眼睛有些酸意了,她有些想哭。
她记得小时候的谢衡之,白白嫩嫩的,大约是将门之后,平日里身体健康强壮鲜少生病,偶尔病了一次,第二天也能生龙活虎,唯独是那次随母亲远嫁,他偷偷跟来,晕船晕的厉害,不仅瘦了一圈,还在鼻子上磕了道伤口。
这么一想,就想到谢衡之的出身了。他本是将门之后,父祖叔伯都战死沙场,这样的家族皇室不给荣耀,反而还将他这位唯一的家族香火尚了她这位身份尴尬的公主。
如果,没有她赵长依,谢衡之幼年也不会生活的那般苦,至少幼年时就可以与祖父策马扬鞭。驰骋战场。
最让人寒心的是,谢家满门为镇守边疆,战死男儿无数,可是昏庸帝君竟然还自己动手除掉了谢家人,为的竟是那根本就不存在的功高盖主的一丝可能。
帝王昏聩,国之将亡,乃天道也。
越想赵长依越替谢衡之委屈,渐渐的,有水润了眼圈,不受控制的一滴一滴的掉了下去。
她这一哭,吓坏了谢衡之,他急忙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原本苍白的脸更加白了,嘴里急急念着:“长依,长依,你别哭,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赵长依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伸手按住他的肩头,想要把勉强做起来的他按回去:“你别乱动,好好躺着!”
谢衡之不理会搭在肩头的一双柔荑,那点小力气,根本不能阻止他。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捧着赵长依的脸,见她满脸泪痕,又是心疼又是焦急,更一冲动,就吻上了她的眼睛,并用舌头,一点一点的去抹掉她的眼泪。
眼泪是滚烫的,划过脸颊,留下了一道道痕迹,咸咸的,涩涩的。
赵长依被他这么孟浪的举动吓了一跳,原本搭在他肩头的手直接改了位置,去他的胸前推他,想把他滚烫的唇从自己的脸上退走。
这一动作不要紧,随着大船一个不稳的颠簸摇晃,她竟然一个寸劲跌倒了他的身上,而谢衡之像只待宰的羔羊一样,被她压在了身下。
这一次,赵长依的脸羞得更红了,好像能滴血一般。
谢衡之忽然反应了过来,脸色亦是大变,急忙起身要从赵长依的身上离开,却被赵长依抓住外衫不松手。
他好声好气的哄她:“今儿个天晚了,你先回去歇着,等明个我身子好了,我自动送上门。”
赵长依却依旧不松手,小脸鼓鼓着,神色坚定:“那些伤疤……是哪里的?有多少?”
刚刚那个角度,她在谢衡之仅露出的两巴掌大的胸前,看到了无数的伤疤,或深或浅,或长或短,就跟撕得支离破碎的宣纸又拼起来一样,满是碎痕。
她想到笛林说过:“谢衡之是我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
她满脑子都在想象着当时的谢衡之那种支离破碎,死里逃生的样子。
谢衡之趁着她心软时,立即掩了衣衫,把自己丑陋不堪的身子藏了起来,还挤出笑,故意对她打趣:“男人嘛,有点伤疤很正常。”
赵长依仰躺在床榻之上,发乌肤白,美眸瞪的溜圆,眼中带着不可拒绝的坚定,声音温柔道:“我想看。”
谢衡之浑身一颤,继续尴尬的笑着打哈哈:“有什么可看的,没什么好看的!不好看!”
话让他说的语无伦次,但是拒绝的态度尤为坚决。
他更不知因着笛林的话,赵长依更想看看了。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柔顺的黑发披散在身后,眼睛看着谢衡之,故意道:“上一次你就不让我看,这一次我一定要看,前后都要看。”
上一次白楠脖颈的有道又深又长的疤痕,一直延伸到衣领之下,她没找到机会看成,这一次她说什么也要看。
谢衡之面色有些不好,极不情愿,但还是好声好气的哄她:“姑奶奶,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脏了你的眼。”
赵长依不买账,看着他眼都不眨:“你是我男人,我看我自己男人有何不可?!”